12 将計就計

霍星的睡眠質量向來很好,随時随地只要他願意都能睡過去,如果能在太陽底下曬着,有小風時不時地吹拂而過,那就更舒服了。

只是這一夜,霍星卻難得失眠了。

從窗外擠進的涼風溫柔拂面而過,卻讓霍星愈發清醒起來。

他幹脆披着衣服起身,看了眼床頭櫃上的夜光鐘表:淩晨3點半。

四周萬籁俱靜,霍星的視力和耳力卻沒有任何影響,不如說反而更加敏銳。

他像只夜貓,坐在床上,深色的眸子像兩顆璀璨的星星,悄然無聲地注視着窗外發呆。

他隐約覺得,晚上霍譽和顧封說的東西是同一個意思,他心裏總不安穩,便拿了手機飛快地查了一下,但只有上面下面這幾個關鍵詞,卻查不出太多的東西。搜索頁面出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玩意,甚至還有一堆數學符號,簡直看不懂。

霍星只得放棄,又查了一下精油按摩,這個倒是挺講究的,不過從氛圍上來說,似乎稍顯暧昧了一些,搜索頁面彈出一堆“性-愛-按摩,”、“夫妻-情-趣”之類的關鍵詞,甚至還有什麽“催-情-精油”。

“這都什麽鬼?”霍星看得面紅耳赤,忍不住咬住下唇,擡眼看了正對着隔壁房間的牆面一眼——那裏挂着一副油畫,畫面清新淡雅,不算很濃墨重彩,意境挺好。

只是現在,在那幅畫那面牆的背後,正睡着一個想跟他玩“成-人-按摩”的男人。霍星關了手機,撐着下颚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對方誤會了什麽?

正想着,霍星就聽到一股微弱的電流音。

在寂靜的深夜,這微弱的聲音在霍星聽來簡直如雷貫耳,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耳邊炸開似的。他揉了揉耳朵,皺起眉分辨出了聲音的來源。

是顧封的卧室。

霍星蹑手蹑腳地爬下床,赤着腳走到牆邊,趴在牆上偷聽。

這牆的隔音一般,在這棟別墅裏,根本不會存在任何竊聽的問題,平日也只有霍星一個人住,自然沒有那麽多防範,而且霍星本尊也很不喜歡把家裏武裝得太複雜。

這棟別墅從外形到內部,都設計得跟霍星本尊和霍譽從前的家一模一樣——是父母、外公外婆還在時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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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的布局,包括一些擺飾都是極力還原曾經的模樣,所以透着股複古樸實的味道。

也因此,這個家對于霍星和霍譽來說,是很特別的地方。

此時隔音一般的牆壁大大增加了霍星偷聽的容易度,他像壁虎一般貼在牆上,腦袋微微将油畫擠歪了一點,頭發淩亂地翹着,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愛滑稽。

隔壁先是一片靜默,只有微弱的電流不斷傳來,過了大概五分鐘,顧封的聲音才輕聲響起。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說話的語氣和白天判若兩人,不僅語速幹練利落了不少,語氣也更加沉穩嚴肅。

“是……我會見機行事。”顧封道,“霍星好像看上我了,我覺得這是個突破口。”

霍星:“……”

霍星仔細聽了一會兒,确認顧封是在講電話,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顧封笑了一下,聲音仿佛帶着鈎,将霍星的心跳撩撥得有些加速。

“沒事,這有什麽?如果能比預期時間更早拿到證據,我也好放個長假了。”顧封點了根煙,含糊道,“也不是第一次了,現在還來擔心這些,是不是太晚了點?”

“……男人有什麽?他長得挺漂亮。”

霍星:“……”這些膚淺的人類啊,完全無法體會毛絨絨的美感。

“他受傷之後性格也變了,我覺得從他那裏下手會簡單許多。”顧封頓了一會兒,道,“‘蓮花教’那邊的事也說定了,我之前以為是霍譽發現了什麽,不讓我參與了,不過看來是虛驚一場。”

“我知道。”顧封應了幾聲,吹了口煙氣,“那邊的名單你要盡早給我,我答應了豐哥要幫他找人。”

“那是機密,不能跟你說。”顧封停了一會兒,笑得很低,“得了吧,咱們這職業,今朝有酒今朝醉,哪天咯嘣一下沒了,能留得下什麽都不好說。”

霍星聽得心裏發酸,微微離開了牆面,盯着那副油畫發了會兒呆。

能留下什麽呢?誰也不知道顧封做了什麽,甚至顧封可能都不是他的真名,他在黑暗裏負重前行,早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最後也真的死在了無人管理的廢棄垃圾場。

除了那場大雨,還有誰知道他是誰?誰又能知道他都遭遇了什麽?

霍星抿住唇,更加堅定了要保護顧封的決心。

他又聽了一會兒,确定了顧封的任務就是抓到霍家的證據,把霍家一窩端了;霍家是目前內地最大的黑-幫-集團,幾乎是無惡不作,旗下大大小小的地盤和分會多如牛毛,要真的拔草除根,那就必須一個不留全部帶走。

也難怪顧封會年紀輕輕就出來卧底,一卧就是這麽多年。

霍星想了一下,王不義說他收留顧封時,對方大概是23、4歲的年紀,現在顧封已經31歲了,而顧封能進入霍家的契機,則是源自三年前他在爆炸中救了王不義。

這麽說來,他花了快五年的時間才被王不義信任,又在關鍵的爆炸中豁出去救了王不義,這才有了機會被霍譽看上,潛入霍家大本營。

這可真是三年又三年,漫漫看不到盡頭。

大概在三年後,顧封就會迎來死期,那時候他也才34、5歲。

他這一生都隐姓埋名,做着最危險的工作,沒談過戀愛,沒有家人,也沒留下一言一語,只有一只貓。

霍星眼眶紅了,坐在地毯上久久沒回神,他又想起了那場大雨裏顧封僵硬的身體,滿臉的血跡,四面是惡臭的垃圾……

他深吸口氣,好不容易緩和了情緒,直到顧封挂了電話,隔壁又變得十分安靜,他才從地上站起來,慢條斯理爬回了床上。

已經淩晨4點多了,霍星一點睡意也沒有。

他呆滞地看了會兒天花板,心疼隔壁孤獨地睡在敵方大本營的顧封,他可能沒有一天睡過好覺吧?或許連做夢都不敢,也不敢說夢話。

這麽多年,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霍星爬起來,在洗手間洗了個臉,又赤着腳下樓去廚房找東西吃。他故意弄出了一些大動靜,保證隔壁的人一定聽得見,等他剛進廚房,果不其然顧封就找來了。

“大少爺?”顧封揉着眼睛,赤-裸上身,運動褲松垮垮地挂在腰間,隐約露出線條優美的人魚線。他身上有大大小小的傷口,在燈光下看着更是觸目驚心了幾分。

顧封一副被吵醒的樣子,朦胧地看過來,若是不知真相還真能唬住人。

霍星看他一眼,轉過頭從冰箱裏端出水果和酸奶——他記得這算是顧封喜歡的為數不多的食物。

顧封以前在家裏時,常半夜起來吃這個,他那時候不懂人類為什麽總半夜三更吃東西,現在想來,多半都跟無法入眠,壓力太大有關吧。

那時候他若從貓窩裏探出頭來看,顧封便會給他分點酸奶,然後一人一貓就坐在一起吃——顧封坐在地上,屈着膝蓋,他則負責舔酸奶蓋。

顧封看霍星拿了酸奶和水果,便說:“大少爺是餓了?這個點吃酸奶對胃不好,要麽我給你做點暖和的湯吧?”

他說着伸手去開冰箱,霍星卻拉了他一把。

“我就吃這個。”他說,“你陪我一起吃。”

顧封愣了一下,但也很快點頭:“好。”

霍星拿了兩個碗,回頭的時候顧封已經手腳麻利地削好了水果,切成小塊。

顧封接過碗,将水果放進兩個碗中,又淋上酸奶,還灑了點藍莓和碎花生。

兩人便坐在廚房裏吃了起來,也沒人說話,一時四周安靜得只聽得到勺子碰撞碗邊的聲音。

用人的嘴吃起東西來時,口感和曾經的感覺都變得很不一樣,霍星慢慢地品嘗着深夜的酸奶,眼神帶了點懷念。

顧封坐在小吧臺的高腳凳上,背部微微弓着,頸部的線條因為這個姿勢而顯出弧線淩厲的青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端着碗拿着勺,吃得很慢。

霍星看了會兒,突然說:“我一會兒去你的房間睡。”

顧封差點一口酸奶嗆住,回頭看他:“什麽?”

霍星毫不在意地吃了一大口水果,滿嘴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說:“我喜歡你,你願意當我的男朋友嗎?”

霍星其實沒想太多,但看顧封整個僵住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大概是說得太直白了,或者地點時間沒選好。

于是他又咬着勺子想了想,說:“算了,改天再說吧。”

“別……”顧封脫口而出,瞬間眼神有了點動搖,但那只是一閃而過,不注意的話根本發現不了,他很快腼腆又緊張地道,“別,別開我玩笑了,我這樣的粗人……哪、哪裏配得上大少爺。”

霍星心裏想:裝得還挺像,剛才不是還跟電話裏說要從我這兒下手嗎?

他算是反應過來了,為什麽顧封出門一趟,回來就跟自己玩起了按摩游戲,感情是以為自己看上了他,所以将計就計。

這人為了任務,還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霍星心裏又心疼又心酸,還有點說不出的不爽,但他琢磨不透這點不爽的意義,于是只想着:既然顧封有這個意思,那他也将計就計好了,只要遂了這人的願,往後再給他提供什麽“證據”不也方便了許多?

霍星越想越是這麽個理,但見顧封有些詫異的樣子,又擔心自己說得太快了,萬一被顧封起疑了怎麽辦?

于是又改口道:“嗯,你說得也有道理。”

顧封:“……”

霍星放下碗,伸了個懶腰道:“我去睡覺了,你也早點睡吧。”

顧封:“……”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霸道總裁的粘人小嬌妻的營養液~

這篇文目前在排榜中,希望大家能多多留言,給作者一點支持和動力,讓這篇文能在榜單上待久一些,鞠躬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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