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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夏的夜晚裏, 空氣裏也不知飄着什麽淡淡清香，拼了命地從鼻尖鑽進心底。

溫牧寒将人推開之後，幾乎是一秒都不想待下去了, 扔下一句：“我去車上等你。”

這次葉飒沒攔着他，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 想着剛才他眼底突然閃過的狼狽神色, 這男人平時八風不動的樣子，剛才他在想什麽……

這個念頭叫葉飒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因為不管想什麽, 肯定是跟她有關的事情。

直到徹底看不見他的身影，葉飒這才不緊不慢地轉頭回到更衣室。裏面兩個小護士本來正聊的熱鬧, 這會兒見她推門進來, 臉都吓白了。

“葉醫生，你還沒下班呢。”其實一個護士楊琳趕緊笑了笑。

葉飒微微點頭，直接走到自己的衣櫃面前。

沒一會兒，其他兩人換好衣服，幾乎是逃竄似得跑出了更衣室。

葉飒沒在意，不緊不慢脫下白大褂之後，拿起櫃子裏的包，慢悠悠地走了出去。從急診室離開的時候, 其他值班的人還在忙碌。

她不知道溫牧寒的車停在哪裏, 拿出手機正要打給他

的時候，一輛黑色越野車開了過來。

葉飒随便看了一眼, 就知道這車肯定改裝過。

而且肯定不便宜。

這人的車都跟他一樣, 外頭沉穩, 其實骨子裏透着一股子狂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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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駛座這邊的車窗慢慢降了下來，葉飒笑着看向他，卻不想男人揚了揚手機：“領導打電話，緊急任務需要我現在回去。”

葉飒：“……”

可去她的吧。

在狗男人要把車窗升起來之前，葉飒雙手扒着車窗，他吓了一跳，趕緊低斥道：“搗什麽亂。”

“是你先始亂終棄的。”

葉飒冷眼瞪他。

溫牧寒被她胡亂成語給氣笑了，他忍着氣說道：“還是個博士呢，成語是這麽亂用的嗎？”

葉飒才不管他呢，他放她鴿子。她要是不趁機占點兒什麽，才叫對不起自己呢。

她說：“你答應過我要跟我吃飯，誰知你是真有事兒還是中途落跑啊。”

溫牧寒被她烏黑的大眼睛看着，別說還真有點兒莫名心虛，只不過他這人太擅長僞裝，哪怕心底真有事兒，也能擺出穩定如鐘的姿态。

他說：“是真有事兒。”

葉飒點頭，行，真有事，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她掏出手機，直接說道：“那行，你加我微信，要不然我可不知道這頓飯你得欠到什麽時候去。”

溫牧寒偏頭看着她，這下明白這姑娘的鬼主意。

想要他微信呢。

葉飒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閃躲，顯得特別正大光明，對啊，她就是名正言順的要他微信呢。

“別說你沒有啊，”她慢悠悠地語調響起。

溫牧寒從兜裏把手機掏了出來，打開微信，任由她拿過去操作。

等加上之後，他問：“我現在能走了吧？”

“我今晚晚飯怎麽辦？”葉飒雙手還扒在車窗上不松手呢，大有一種你必須給我一個說法的氣勢。

要是這會兒急診部有人路過，肯定會大吃一驚，平時裏那麽冷淡的葉醫生居然也有這麽耍賴的一面。

“你說怎麽辦？”溫牧寒一副你倒是說說看。

葉飒沒為難他，立即說：“要不你給我發個紅包吧。”

溫牧寒笑了，他問：“你還缺這點兒錢？”

謝時彥家裏有礦，這事兒他們哥們誰都知道，這姑娘是謝時彥的親外甥女，他雖然不懂女人這些包包鞋子的。不過那天吃飯，葉飒開的是大G，他還是看見的。

“我不缺，只不過這是你欠我的。”葉飒振振有詞，她平時裏話不算多，這輩子的伶牙俐齒都在他身上用了。

溫牧寒真是服了她了。

他拿起手機，發紅包他當然懂，之前家裏頭幾個小孩搞了個群，裏面非要搶紅包玩。

一個個平時什麽都不缺，倒是幾塊幾十塊的都鬧哄哄的搶。

葉飒見他低頭，笑眯眯道：“要不就發了520吧。”

五二零。

俗是俗了點兒，不過她不太介意。

這下溫牧寒轉頭看她，眉眼在夜晚下顯得格外清冷，葉飒被他盯着一顆心突突地在胸腔裏悶悶地跳躍。

哪怕她這會兒竭力克制，依舊還是控制不住那種心尖發麻的感覺。

直到溫牧寒輕嗤了一聲，這回他沒關車窗，不過直接啓動車子開走了。

葉飒在原地站了一秒，往回走，一直到她停車的地方，拉開車門上車之後，剛找到車鑰匙，放在置物箱裏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她低頭一看，居然是溫牧寒發來的。

等她點進去的時候，才發現是一條轉賬消息。

他給自己轉了一千塊錢。

就這麽一條轉賬消息，什麽話都沒說。葉飒這會兒也不着急走了，幹脆坐在駕駛座上打開他的微信。

剛才加上只來得及看他的頭像，他的頭像特別簡單，一張海天沙灘圖片。

淺白色的沙灘被周圍湛藍的海水溫柔的擁抱着，海水綿延千裏，一眼壓根望不到頭，明明是一張特別普通的旅游照，可是葉飒還是盯着看了許久。

西沙。

這是中國的西沙群島，也是中國的最南端。

葉飒本來以為溫牧寒的朋友圈裏什麽都沒有，不過沒想到幾天前他轉發了一條關于海軍遠編隊在索馬裏等海域護航的新聞。

看完之後，她輕輕搖了下頭。

這男人，心大地很吶。

溫牧寒開車回團部之後，結果才發現居然除了他之外，不僅團政委還有鄭魯一，還有一個居然看起來是軍裏過來的首長。

“去哪兒了？”團長石向榮本來低頭看着大屏幕上的資料，這會兒回頭看他。

溫牧寒立即站定，沖着他敬禮：“報告，去見一個朋友了。”

石向榮點頭。

溫牧寒這才站了過來，只是鄭魯一沖他擠眉弄眼，要不是領導在這兒，只怕他張口就要問，是不是去見那位葉醫生了。

整個團裏面，營長和副營長單身的就只有一營，以至于一營在背後都被叫光棍營，畢竟營長帶頭單身。

之前教導員俞棟跟溫牧寒唠叨的那些倒也不是誇張，就連團長都說了好幾次。

這下他一說去見朋友，鄭魯一這個激動的啊。

比他自己交女朋友還興奮呢。

此時軍裏參謀長開口了：“既然牧寒回來了，我們就說說這次的任務吧。”

“這次根據公安部那邊的線報，一直盤踞在東部沿海地區的銀狐制.毒、販.毒團夥，近日會在公海某無人島跟境外犯罪集團交易一批高達一噸重的□□。因為關系到卧底的安全，所以公安部那邊想要在公海上面實施抓捕。”

參謀長說完之後，眼睛在溫牧寒身上掃了一圈：“所以公安部請求我們海軍幫助，想制定一個聯合作戰計劃。經過軍裏的一切研究決定，這次行動由陸戰一營營長溫牧寒負責。”

溫牧寒在聽到這句話時，立即沖着參謀長敬禮：“保證完成任務，不辱使命。”

沒一會兒，交代完具體事情之後，參謀長倒是把他拉到一邊。

“牧寒，這次任務的危險性我就不用再跟你多說了，畢竟對方都是一幫窮兇極惡的毒販，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活着完成任務。”參謀長鄭重說道。

這種機密作戰任務，要是完全沒有死傷，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不管犧牲的是哪個戰士，都是他們不願意看見。

溫牧寒淡聲一笑：“您放心吧，我這條命暫時沒人拿得走。”

“你小子，”這話說的是狂了點兒，不過參謀長就喜歡他身上這股子血性勁兒，随後他壓低聲音說：“你爸那邊我會跟他……”

只是這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溫牧寒打斷：“可別。”

他瞧着參謀長輕笑道：“您都說了這是絕密任務，他又不是咱們海軍的人，當然不能知道。”

參謀長沒想到他會這麽說，當即搖頭笑道：“上次開會時候看見你爸，他雖然沒明說，不過隐隐還是有些抱怨咱們海軍這邊不人道，說你都多久沒回家了。你小子抽空也多會回家，別看他嘴上從來不說你的好，可是骨子裏挺為你驕傲的。”

溫牧寒輕嗯了一聲，算是聽進去了。

到底這會兒是來布置機密任務，不是來拉家常的，所以參謀長也沒多說。

緊接着溫牧寒和鄭魯一确定了這次參加任務的人員名單。

他這一走，連手機都沒帶上，直接扔在了宿舍裏面。

葉飒自然不知道這件事，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時候，她還在想今天要不要跟這個老男人發點兒什麽？

只不過早上開會的時候，副主任說起了昨天急診室來了警察的事情。

他站在前面環視了房間裏的衆多醫生，說道：“現在醫患關系有多緊張，想必不用我多說，大家也應該知道。以後遇到此類事件，能避免就避免，畢竟咱們是醫生不是街道辦主任。”

葉飒坐在下面，低頭把玩手裏的鋼筆，沒吱聲。

一旁應嘉嘉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顯然是看着葉飒吃癟實在是太開心了，要不是這麽多人在，她還真的想大笑出聲。

她手裏拿着手機不停地在發微信，另外一邊徐雯手裏也拿着手機。

不用想，這兩人肯定是在說她。

只可惜葉飒長這麽大，還真沒有吃癟的時候，哪怕是現在。

她突然站起來，看着副主任很認真地問道：“肖主任，您的意思是以後我們遇到這種丈夫家暴老婆的事情，哪怕知道他是在犯罪，也視而不見對吧？”

整個會議室的人集體齊刷刷地轉頭看向她，一班社畜用一種“卧槽，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連領導的話都敢頂撞”的八卦表情盯着葉飒。

在醫院裏面，關于葉飒的傳聞實在是太多。

最誇張的一個就是，某天葉飒早上剛到急診大樓，還沒來得及進去換衣服，就遇到急診病人心髒驟停，她上去幫忙的時候，把自己的包直接丢在了急診的導醫臺上。

最後還是保潔阿姨幫忙拿回來的。

一拿回來，立即有人認出那是限量版鉑金包。

相當于一輛奧迪A6的價格。

在醫院工作的背個名牌包不算什麽，家境稍微好點兒的都有，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像葉飒這樣把限量版背出普通通勤包的架勢。

肖主任張了張嘴，當即搖頭：“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好意思，我以為您是在說我呢。”葉飒淡淡一笑。

這下會議室裏面一半人要憋不住了，這個肖主任平時在科室裏就是那種天怒人怨的那種，之前幾次醫患矛盾，明明是家屬的錯誤，他都強壓着醫生道歉。

簡直是把醫生的尊嚴往地上踩，不少醫生對他都是敢怒不敢言。

可畢竟人家是領導，要是真敢說什麽，小鞋立馬給你穿上。

這會兒不少人恨不得給葉飒鼓掌。

本來肖主任想把葉飒樹當成一個典型樹起來，也算是給大家提提醒，結果葉飒一句話讓他不上不下，簡直是當衆下不來臺。

一時，肖主任也不想繼續主持會議了，幹脆匆匆解散。

上午快要到下班時候，病人也少了許多。突然何源走到她身邊，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你早上何必跟肖主任置氣呢，讓他說一句話就說一句呗，又掉不了肉。”

何源是葉飒同校校友，這會兒也是為了她好。

突然他小聲說：“你小心點兒應嘉嘉，我聽說本來這個進手術室的名額是确定你的了。”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腦袋。

“雖然我這麽背後說她不太好，但是她好像正在跟肖主任拉關系，想搶你的名額。”

葉飒正好把手裏的剪刀放下，她慢條斯理地将手掌帶着的手套，一只一只地摘下來，本來冷淡的臉上突然嗤笑了下：“搶我的東西，她也得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