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愛情讓人身不由己

窦展以前也想象過很多自己已婚這件事暴露的情況, 唯獨沒想到有一天會聽見遲陸文這樣問他。

他瞬間挺直了腰板，覺得一根冰冷的針紮進了他的脊柱, 他緊張起來，冷下聲音問：“誰跟你說的？”

“那就是了？”遲陸文坐在陽臺的沙發上, 撥弄了一下手邊的吉他, 沒再說話。

“你從哪兒聽到的消息？”窦展皺着眉, 有種不好的預感, 如果這個時候東窗事發，對他來說，得不償失，婚姻沒了, 事業也将面臨困境，還不如一早就公開, 他盡量平靜地說, “我現在是單身。”

“我知道。”遲陸文明白了，餘卓然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沒事了。”

他挂了電話，整個人癱在沙發裏, 看着外面被橘色路燈染了色的天空發呆。

很快, 窦展又打了過來。

遲陸文原本不想接，他不知道還能跟那人說什麽,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他也知道窦展對他沒有更多那方面的意思，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過了牽個手就以為在戀愛的年紀, 更何況他們所有的親密舉動都建立在拍攝節目之上，關于窦展，他都是自己在幻想。

哪個年輕人不希望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呢？有機會假裝談一場戀愛，就算明知道不遠處就是終點，可他還是想偷點甜蜜來安慰自己。

現在，連這麽點兒幻想都破滅了，窦展不真誠。

手機響了兩次遲陸文都沒接，随後，窦展發來一條短信，言簡意赅：接電話！

遲陸文這邊剛看完短信，窦展的電話就又打了進來。

他原本還是不想接，可不小心按了接聽鍵。

“陸文，我們好好談談。”

遲陸文在面對窦展的時候還是挺沒出息的，永遠硬氣不起來，對方要是死不承認或者态度惡劣也就罷了，但偏偏沒有，窦展在深更半夜溫柔的管他叫“陸文”，他根本無力招架。

“有什麽可談的？我不會說出去，你放心吧。”

“不只是這個問題。”窦展下意識說了這麽一句話，說完之後，又恨不得能收回來。

他打電話的初衷就是想讓遲陸文給他保密，并且問出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現在遲陸文主動說了不會告訴別人，他理應松一口氣，可事實上并非如此，窦展總覺得有什麽梗在心裏，他必須跟遲陸文好好聊一聊。

“還有什麽？”遲陸文說，“接下來的節目我也會盡可能配合你，但是你也知道，我沒什麽演技，我只能盡量。”

“你在哪？我們見一面吧。”有些話還是當面聊更合适，窦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非要向遲陸文解釋清楚，就像是魔怔了一樣。

“窦老師……”遲陸文一聽窦展柔軟的語氣，突然就有些受不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委屈的資格，可他就是覺得難受，“你真不用這樣，我不會說出去的。”

“我知道，”窦展已經從浴缸裏出來，擦幹了身體準備穿衣服出門，“我想見你，你在哪？”

遲陸文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可在這件事上他有些拿不定主意。

對于窦展，他有着無限的好奇心，可現在，如果見了面，該說些什麽？

“陸文，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們有必要談一談。”窦展嘆氣，“就當是為了以後的合作。”

遲陸文一聽，更委屈了，搞了半天窦展要見他只是為了節目。

“那就電視臺對面的咖啡店吧。”遲陸文的火氣又有些蹿上來了，他一改剛才軟唧唧的态度，甩下這句話就挂斷了電話。

男人都得有點兒脾氣，遲陸文一邊往屋裏走準備換衣服一邊想，沒脾氣的還能叫鐵血真男人嗎？

窦展出門的時候沒告訴Buck，就像遲陸文半夜跑出去也沒跟Kevin報備一樣。

兩個人，從不同方向開車前往同一地點，在深夜的馬路上，都顯得有些孤獨落寞。

窦展陷入了矛盾，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遲陸文。

這些日子的相處讓他覺得遲陸文是個很不錯的年輕人，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無時無刻都是輕松愉悅的，窦展很享受這種感覺，因為已經太久沒人能讓他如此放松了。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走到如今的地位，什麽樣的人精他沒見過？曾經有個制片人評價窦展，說他是個見多了狐貍精的狐貍。

之所以窦展沒成精，是因為他不願意。

如果他能更加放低姿态學會讨好跟谄媚，他會比今天站得更高。

就是這樣一個人，見多了人與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推杯換盞，隔着肚皮的人心，他一打眼就能看個一二，他迷戀餘卓然相當一部分原因是他看不透那個人，有些人畏難，有些人喜歡迎難而上，在過去，窦展是後者。

因為看不透，總覺得格外吸引人。

但跟遲陸文之間又是另一種感覺，他很輕易就能看透這孩子的心思，遲陸文對他抱有什麽想法，他也能猜個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年輕人的喜歡，讓窦展猶豫不決，他不想讓對方失望，他不想讓遲陸文覺得後悔喜歡他。

窦展也想過不如趁機把話說清楚，斷了遲陸文對他的念想，可他幾次在腦海中模拟那樣的場面，覺得拒絕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他也知道自己對人家沒意思還吊着人家這種行為很可恥，但人嘛，都是自私的動物，都想往暖和的地方靠一靠。

排除這些因素，窦展發自內心的欣賞遲陸文，最近他在手機裏下載了遲陸文全部的歌曲，每次奔波在路上的時候就一首一首聽過去，他覺得從那些歌裏就能看出遲陸文是一個怎樣的人，對生活充滿熱忱，對愛充滿期待，對未來的生活有着美好的向往。

這樣的人，誰能拒絕得了呢？

從家到電視臺有一段距離，但好在這個時間道路暢通，過去也沒用太長時間。

窦展戴好口罩帽子，下車前給遲陸文打了個電話。

“我到了，你呢？”

遲陸文已經在包廂裏等了一會兒了，他忐忑不安地喝了半壺茶水，接起電話後看了眼房間號：“二樓207，你來吧。”

“好，你等我。”窦展下了車，剛走到門口又收到了餘卓然的微信。

依舊是噓寒問暖，一反常态。

窦展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以前冷淡的是他，如今熱絡的也是他。

不過自從山上那晚之後窦展徹底想明白了，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誰也沒必要過分遷就誰，誰也不需要一直等着誰，因為珍惜你的人，根本就不會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

既然對方都不珍惜，你又何必勉強呢？

窦展沒理會餘卓然，推開門，走進咖啡店，直奔二樓的包廂。

往樓上走的時候窦展突然發現，現在的情況徹底偏離了他最初的想法，原本只是為了讓餘卓然吃醋他才繼續參加這個節目，也想過不要跟遲陸文在私下有過多的接觸，然而事與願違，他們被現實推着往前走，走到了另外一條路上。

窦展站在207門口，理了理心緒。

有那麽一瞬間他竟然有些恍惚，不明白自己為什麽突然來了這裏。

就在他遲疑的時候，包廂的門開了，遲陸文被他吓了一跳，一個激靈手機差點兒掉到地上去。

二人相見，有些尴尬。

遲陸文說：“那個，我要去廁所。”

窦展點點頭：“那我在裏面等你。”

遲陸文低着頭，像是逃跑一樣跑去衛生間，窦展回頭看他，盯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莫名的，看見這個人就覺得心安。

遲陸文耷拉着腦袋沉默着，窦展已經喝了兩杯茶水。

“能不能先告訴我是誰跟你說的這件事？”窦展心裏有幾個人選，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人總共也沒幾個。

遲陸文摳着手指頭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不想說？”

遲陸文點頭說：“能不能不說？”

窦展不打算逼他，反正這件事遲早會知道。

“那好，那我問你，你不開心的原因是什麽？”窦展有些明知故問，可他還是想聽遲陸文坦白。

“因為你撒謊。”遲陸文的委屈又爆發了，他像一頭發了怒的小豹子，咬牙切齒地說，“你不只騙了我，還騙了節目組，還有你的粉絲，你騙了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來參加這檔節目的嘉賓必須是單身，可你簽合同的時候還沒離婚。”

“對不起。”窦展皺着眉看他，覺得自己這些年活得很悲哀，“你應該知道，很多時候人總是身不由己的。”

“愛情讓你身不由己了？你們倆在一起這件事，就這麽沒有分量嗎？”遲陸文太看重感情，在他眼裏，窦展跟餘卓然的這種行為根本就是玷污了“愛情”這個詞，他們的隐婚是對愛情的亵渎。

“我明白有些人把事業看得很重，可是愛人也一樣重要，不是嗎？”

面對遲陸文發出的質問，窦展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們又沉默了，窦展看着眼前的車鑰匙，遲陸文看着他。

深夜，一條流量提醒的短信突然擠進兩人中間，打破了讓人窒息的寧靜，窦展皺着眉說：“你根本就不了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也沒必要了解。”遲陸文賭氣說，“這是你們的事，本來就跟我沒關系。”

他态度不好，窦展也急了：“對，你說的沒錯，跟你沒關系，那你生什麽氣？”

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遲陸文的火氣更大了：“我生什麽氣？我要不是喜歡你，我至于生這麽大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