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秘密

容玉自是要作出一副被惡婦冤告、被惡奴欺壓的形象。

是以他跑得急迫,沒成想被床榻前的腳凳一絆,整個人打了個踉跄,直直往床上撲了過去,他下意識雙手一抓,只聽得刺啦一聲響,雪青的床帳被他帶了下來,包裹着容玉一起直接滾到床上。

容玉哎喲一聲,正天旋地轉間,腰部扣住,整個人霎時翻轉過來,被狠狠摔在床上。

容玉痛叫一聲,蓋在臉上的床帳很快被扯開。

“是你——”

伴随一聲低沉的嗓音,容玉看見宋俨明一雙帶着幾分驚訝幾分惱怒的英俊眉眼。

他并未束發,周身只穿着一件月白的亵衣,可分毫不減面上威嚴。

容玉吞了吞口水:“侯爺,你可得為我做主!”

容玉本就生得極好,方才匆匆一跑,雪白的臉上浮上了幾分緋色,唇色鮮妍,一雙桃花眼水意朦胧,他還穿着那薄薄的亵衣,這一通折騰下來,已是淩亂不成樣子。

這樣香豔的場景有幾個男人經受得住。

然宋俨明面上浮上了幾分嫌惡,立刻放開了他站了起來,背對着他,

“出去!”

容玉略微一愣,很快明白過來,他一個雙兒,大清早衣衫不整地出現在侯府主人的寝室內,還鬧出了這樣的一出,他本就有勾引兄長又貪圖富貴、委身王侯做外室的前科,宋俨明這會兒怎麽想的他自然顯而易見。

雖他完全擁有恃靓行兇的資本,但這一套對于宋俨明這個聖人幾乎沒用,反而惹他厭惡。

容玉被這無端端的誤解弄得生惱,又解釋不清,只能攏好衣領,站了起來,

“是你答應讓我住在侯府的,如今戚總管那個惡奴又來找我茬,還要送我去京兆尹,你到底管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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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俨明回過身來,面上已經帶了幾分不快:“戚總管并非是那等欺壓良善之輩,他既是要送你去京兆尹,必是你做了什麽。”

“我哪裏作甚麽,一個婆子随便誣告我,他便不分青紅皂白抓我去京兆尹,分明是他公報私仇,明裏暗裏尋我不快!”容玉不甘示弱看着他:“你答應過收留我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宋俨明冷聲道:“本候亦說過若你做了有違法度之事,平陽侯府第一個輕饒不得。”

話音剛落,門口扣扣兩聲,進來一個侍衛。

“侯爺,戚總管求見。”

宋俨明看了眼面色惱怒的容玉:“讓他進來。”

很快,戚總管肥胖的身姿匆匆跑了進來:

“侯爺。”

他立刻發現了站在一邊的容玉,面上不動聲色:“禀侯爺,方才天未亮有個婆子過來告狀,說是容公子搶去她的金豆。”

“胡說!我哪來的金豆!我要有那富貴玩意兒,何必落魄到住在府上受你這刁奴的氣!”

戚總管卻是不慌不忙道:“小人想着這事兒可大可小,便自作主張帶了兩個府兵去了西苑的客房搜查,不想,在容公子的被褥底下發現了這個。”

他給宋俨明遞上了一個荷包,宋俨明将縛繩一解,裏面赫赫然幾個拇指大小的金豆。

宋俨明眼皮一擡,目光如炙:“你還有什麽話說。”

容玉梗着脖子:“誰知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的塞我那兒誣陷我呢!”

“侯府每日巡防,西苑更是有專人守護,自不會有外人進來,今日搜檢,亦是幾個府兵齊齊見證,并不會冤枉了容公子。”戚總管在一旁不鹹不淡補白,話畢,他垂着手恭敬候在一邊。

容玉心呼輕率,竟沒想到輕瞧了這戚總管,能在侯府擔當一府總管的重責,必然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他正要再狡辯,宋俨明已經先開口了。

“傳喚些府兵過來。”

戚總管心中一喜,立刻拜首:“老奴這就去。”

容玉臉色發白,知道宋俨明這是準備直接差人将自己送官了,果見宋俨明開口道:

“平陽侯府規行矩步,便是本侯犯了法,亦要送官嚴查,你若無犯,京兆尹自會還你青白,若是查實,那麽不說外人,便是侯府也輕饒你不得。”

北安朝法度嚴苛,便是小偷小摸一經查實百八十棍下去不死也要狠狠掉一層皮的,況且京兆尹徐惠就是徐昌宗的老爹,他最惡兒子流連花間,與人不清不白,這一去,豈不知要生出多少風波來。

容玉恨自己當時沒有狠心一絕後患,只苦了如今這等場面委實難辦。

他看着宋俨明,對方已經不欲聽自己說話了,只拂袖背對自己站着,晨曦中,對方高高在上,尊貴從容,跟窘迫的容玉全然不相同,

他繼承了原身的人生,可他絕不允許自己再次掉到淤泥中去。

要是那樣,還不如一死了之來得幹淨!

容玉咬了咬牙,打定了主意,他二話不說扯下了松松綁在發尾的絲帶,雙手扯開衣領,薄薄的亵衣滑落,堆在了足下,一具雪白而修長的漂亮身子袒露在空氣中。

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快速走了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宋俨明的腰,踮起腳來,狠狠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你作甚麽?!”

宋俨明猝不及防,肩膀一陣劇痛,等回過身來見到容玉的模樣更是臉色驟變,他捉住了容玉的一只手腕,正要叫一聲來人,

卻聽見容玉冷冷道:“你是想讓別人都看見你宋俨明跟父親的小娘拉拉扯扯不清麽?”

容玉用着另一只自由的手一扯他的衣襟,露出那肩膀上的傷口,

“你觊觎我的美貌,騙我到你寝室之中,欲行不軌之事,這就是證據!”

宋俨明面色鐵青,他第一次見到這等不知廉恥的頑賴之人。

可容玉只擡起頭來看着他,面上沒有半分羞慚的神色。

“只要你護我,我們便各自相安。”

宋俨明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發,只眸星寒如玄冰。容玉不知道一個人平靜的時候居然是這樣的可怕,但他猶自強撐着,逼着自己跟他對視。

宋俨明終于開口了:“本侯行端坐正,你要如何請便。”

容玉沒想到宋俨明竟是這般油鹽不進,他的威脅已經沒有了意義,光着身子的他更像是一場笑話。

——這穿書的人生,竟是要比他想像的更為艱難。

手腕一陣生疼,宋俨明已經是扣住了他的手腕,慢慢從肩膀上掰了下來,他徑直往門外走去。

那一瞬間,容玉感覺自己記憶中的臉漸漸地跟原身重合了,那個容玉就是這個容玉,不可能再變回原來了,他的人生就是他的。

容玉閉了眼睛,再睜眼時已是通明:

“二皇子!您是貴人,不能不幫我!”

這聲二皇子猶如驚雷,霎時令宋俨明變了神色,他轉身過來,不可思議地看着容玉。

容玉終于在他那張臉上看到了不一樣的神色。

原來宋俨明早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秘密。

他根本就不是宋老侯爺的兒子,而是當今聖上,玄宗的第二子。

這是一段皇家秘辛,這個世界,除了皇帝、宋老侯爺以及宋俨明的生母顧氏,只有他知道。

宋俨明大步流星朝他走了過來,一把推他按在牆上,單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目中殺機四起:

“你再敢胡說半句,本侯也留你不得。”

容玉面色漲紅,喘息着:“有種你将我殺了!或者将我送官!我保證明天大家都會知道這個秘密!”

容玉已經別無選擇,只能說這樣的狠話。

但他心間害怕極了,生怕對方真的一不做二不休就将自己滅口了,他不想死,即便是苦苦掙紮的生活,他也不想死!

胸腔裏的氣息一點點的消失殆盡,頸上的力道沒有減輕半分,容玉眼眶不由得紅了,但他決不允許自己這樣狼狽的哭,只顫聲道:“我……只想……他媽活着……”

外面傳來輕輕的敲門聲,一個侍衛的聲音傳來:

“侯爺,戚總管已經帶府兵過來了。”

宋俨明放開了他,朗聲道:“命他在前廳等着,不必進來,另喚松竹進來,伺候本侯更衣。”

“是,侯爺。”

他看着容玉:“好,本候親自審這金珠案。”

話畢,二話不說,他徑直進了內寝室。

容玉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下來,他擦了擦眼淚,拾起地上的亵衣,穿了上去。

他不知宋俨明的意圖,他只能見機行事了。

等他穿上了衣服,叫松竹的小厮進來了,他看見坐在地上的容玉不由得一愣,但他素來謹慎,是以沒有将目光在他身上過多停留,只捧了熱水牙鹽等物事,到內寝的屏風後。

容玉慢慢站了起來,緩步走到外寝的那張軟塌上,心思紛亂地思考着,他不知道宋俨明會如何待他。

在原着中,宋俨明是個聖人,但真實的人性往往比書中更加的複雜。

誰知道那張偉光正的皮子下藏了什麽東西,

在書中,玄宗只有三子,皇長子出生即夭折,如今宮裏只有一個尚在襁褓之中的年幼皇子,誰都不知道,其實這京中還有一個年富力強的皇子。

玄宗去世那個年份可謂是風雨飄搖。

主少國疑,外戚虎視眈眈。

天災**一樁樁一件件,南臺十六州已成失地,又逢閩越國叛亂,四處燒殺搶掠,南域民不聊生,而北疆倭夷已集結數十萬大軍,準備一舉南下,破州關,直逼京城。

玄宗彌留之際唯召了宋俨明一人在側,一君一臣,一父一子,在那風雨一夜不知商讨了什麽,書中沒有指明。

容玉只知道皇帝駕崩之時,指命宋俨明監國,後宋俨明啓用了容長風等良臣,費勁心血十餘載,終于将北安朝拖出了泥潭,并成就了容長風的一生。

這會兒算一算,離皇帝駕崩還有兩年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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