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受傷

容玉沒有理會他,徑直往巷子口走去,

一陣飒拉的衣角聲,眼前一黑,宋逸舟已是縱身一躍,抓着劍攔住了他,眸色愈冷:

“怎麽,連解釋都不解釋就這麽走了?”

容玉冷冷地拿一雙桃花眼睨着他:“解釋?我解釋什麽?倒是二爺怎麽不解釋你整日盡跟在我身後?可惜我如今已是你登名在冊的小娘,想續姻緣下輩子請早吧!”

宋逸舟惱怒:“你——”

他怎不知眼前之人的牙尖嘴利,只每每仍都會被他肆無忌憚的言論給激到,真不知世上怎會有如此……如此……他腦海裏搜羅了一番,竟不知用什麽來形容對方。

方才他正帶着一縱小隊自北午門到觀音廟一路巡防,正路過小巷口之時,一眼便瞧見容玉的身影了,見他居然跟那聲名狼藉的登徒子站在一塊,宋逸舟本還以為容玉被對方糾纏住了,正怒氣沖沖想上前教訓徐昌宗那厮,沒走幾步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對,當下便留了一個心眼,屏了氣息,輕身翻上枝頭,想湊近了瞧瞧究竟是怎麽回事,

結果便是這麽一出出賣色相獲利的場面,

沒想到眼前這人變臉倒是變得挺快,方才那一副嬌弱凄婉的模樣,他都懷疑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他了,想起這些天心頭那些煩亂,宋逸舟心裏更是惱怒,徑直道:

“回去。”

容玉冷笑:“腳長在我的身上,我要去哪裏是我的自由,憑什麽你來管我!”

“你既是侯府侍伎,自該在後院待着!我也自然管得了!”

宋逸舟毫不客氣的話讓容玉怒了,他直接将腰間的那塊虎頭牌摘了下來,

“這是你大哥給我的通行令牌,睜大你的眼睛!若看清楚了就給我讓開!”

宋逸舟陰沉着臉:“給你兩個選擇,一個自己乖乖走回去,第二個敲暈了我帶回去!”

容玉真的被眼前這宋逸舟給氣到了,一雙美目帶了薄薄的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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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這樣理所應當的命令态度,不過是将自己瞧作平陽侯府的一個所有物罷了。

他以為自己是養在平陽侯府的金絲雀麽?是任人拿捏,任人掌控的羔羊麽?

容玉自然知道最好的應對是暫時服軟,但身體裏的那根反骨确實忍不得,他直接回頭,不再理會宋逸舟,往反方向疾走。

“站住——”宋逸舟想都沒想飛身上前,直接捉住他的手腕,往後用力一扯,

宋逸舟氣力自不是凡夫俗子,他情急之下更是加重了幾分,只聽得沉悶的咔噠一聲,一陣劇痛襲上了容玉的肩膀,他痛哼一聲,整張臉都蒼白了。

宋逸舟心裏咯噔一聲,連忙放開了他。

容玉用另一只手扶住肩膀,已是痛得大汗淋漓。

“你……”宋逸舟上前幾步,想看看他的情況,但容玉已經往後退開了。

他只咬着牙,抖着唇紅着眼睛含恨瞪了宋逸舟一眼,就這麽扶着肩膀往巷子口走去,宋逸舟竟是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一個尉官打扮的人匆匆從另一個口子裏跑了過來,

“副都尉大人,原來您在這兒,屬下找您半天了,午時快到,咱們得回營接班了。”

宋逸舟心煩意亂,與他道:“你自己先去,我還有事情,午後再報道!”

也不管那個尉官說什麽,忙朝着巷子口的那個素色身影追了過去。

“停下!”

眼前之人哪裏聽他的,猶自踉踉跄跄往前走去,宋逸舟又道:“讓我看看你的傷!”

依舊不理。

宋逸舟一頓,也不管了,直接攔在他前面,容玉怕痛,只是憑着一腔憤怒忍着肩上劇烈的疼痛,心裏當真是惱恨極了宋逸舟,

“你有多遠給滾多遠!”

宋逸舟胸膛起伏着,并不讓開,二人就這麽僵持着。

阿良早已經遠遠地看見了這一幕,心間驚駭,匆匆從巷口跑進來,

“公子!公子!”

他看了看站在一邊神色複雜的二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被容玉滿臉的痛苦吓到了,想扶住他,

宋逸舟神色一緊,連忙阻止了他,趁着這個空檔,将他沒有受傷的手臂抓住了,稍稍摸了一下他受傷的地方,

耳邊已經是容玉痛到顫抖的聲音:“宋逸舟……你他媽混蛋!”

宋逸舟臉上一緊,心思可能是脫臼了,他氣力大,平日裏都是跟大老粗們混在一塊兒,哪裏想到眼前這厮嘴巴厲害,可身子卻是豆腐做的,一碰就壞。

耳邊又是一陣帶着顫音的叫罵,宋逸舟沒有理會他,只緊緊抓住他沒受傷的手臂,将拇指與食指扣在嘴裏,吹了一聲口哨,很快達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朝着他們奔來。

宋逸舟攔腰将容玉放在馬上,跟着翻身上馬,他想了想,又從懷裏摸了一塊碎銀交由阿良,吩咐道:“你速速去正骨堂買盒黑玉膏送回府!”

阿良擔憂地看着容玉,但他知道去買藥要緊,立刻答應了一聲飛速往巷口跑去。

而宋逸舟不再多說,直接将容玉護在懷裏,叱了一聲飛速往侯府去了。

一路上,宋逸舟心裏愧疚,卻怎麽也開不了口道歉,只低聲,

“你放心,何伯是一等一的接骨好手,你且忍忍,我們馬上就歸府了。”

容玉已經疼得冷汗都将背後的衣服浸濕了,他想都沒想,直接咬在了宋逸舟攔在他胸前的手臂上。

耳邊一聲悶哼,對方卻任他咬着。

等宋逸舟将滿臉冷汗的容玉扶下馬,宋俨明恰巧已經從宮裏回來了。

他很快就看見了滿臉冷汗痛苦的容玉,眉頭微微一皺,又将目光落在宋逸舟身上,宋逸舟眼神略微有些不自然:

“他手脫臼了,得馬上接上。”

宋俨明眼波一動,立刻吩咐了身邊的松竹:“去請何伯來。”

何伯很快就到了,在這期間,容玉大顆大顆的汗水幾乎要将額發給浸透了。

宋俨明徑直道,

“他手臂脫臼了。”

何伯只微怔片刻,二話不說,便走了過去,扶住了容玉那只受傷的手,将他外衣除去,剩一件貼身的小衣,

何伯微微停頓片刻,低聲道:“得罪了。”

【審核人員注意了!這是在接骨!不是搞黃色!】當下又将他的小衣解了一半,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宋逸舟一愣,有些尴尬地背過身去,而宋俨明則是不動聲色将目光移開了。

見到他扭曲的肩膀,何伯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他将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

“容小娘,你且忍一忍。”

話畢,何伯直接往那腫脹部位揉捏着确定關節位置,容玉本就是疼痛至極,這一番揉捏,幾乎要讓他痛暈過去了。

他嗚咽一聲,大顆的眼淚已經凝結在眼眶裏了,可他死死地咬着下唇,渾身顫抖着,不讓眼淚落下來。

何伯心裏暗暗佩服這弱不禁風的小娘的忍耐力,還以為他會大哭大叫呢,此刻,他已經摸到了準确的位置,當下氣沉丹田,雙手猛地一旋,一推,只聽得一聲咔噠,伴随着容玉一聲痛苦的嗚咽,何伯已是松了口氣,抓着他的手讓他活動了幾下,

“接上了!”

他站直了來,幫有些虛脫的容玉穿上衣服,然後走到宋俨明處,半揖着,

“老奴去後房拿些活血化瘀的藥材來熬藥,另外得叫人去城西正骨堂那裏拿一盒黑玉膏,外敷內服,想必過了今晚,便會好了大半。”

宋俨明微微颔首:“辛苦。”

何伯便下去了。

宋俨明正要交代松竹跑一趟,卻聽得宋逸舟沒好氣道:“已經讓小厮去拿了。”

宋俨明看了看宋逸舟,又瞧了兩眼容玉,沉聲道:“怎麽回事?”

宋逸舟正待說話,瞧見容玉噙着一顆要落不落的眼淚,又将話吞了下去,悶聲道:“總之今日就算了!”

容玉聽得氣憤,扶着肩膀直接站了起來,“算不了!”

宋俨明看着他那雙被淚水侵染過的眼眸,淡淡道:“好,你說。”

容玉便一五一十将今天發生的事情跟他說了,他自然隐去了利用色相誘使徐昌宗答應鋪面轉讓的事情,只變成了巧合,又将宋逸舟的蠻橫行徑往重了說。

宋逸舟本就沒打算這會兒找他算賬,沒想到對方反倒指摘起他了,不由得怒道:“哼,說得好生輕巧,若你跟他無私,他怎會答應延期收銀兩?”

容玉冷道:“他這鋪面賣兩千兩,我雖延期,但價格多了五百兩,他自然願意。”

“你當真以為別人是傻子麽?”宋逸舟怒極反笑,“換做別人,就算出三千兩,人家願意麽?”

“你不願意不代表別人不願意,你是瞧見我跟他抱一起了還是睡一起了!滿心龌龊之人看什麽自然都是龌龊!”

“你——”

“行了,”宋俨明阻止了他們你來我往,只與宋逸舟道:“如果沒記錯,你這會兒應當去巡防營當差,別誤事,先回去吧。”

宋逸舟臉色鐵青,他當真不知道在他的人生中怎會遇見這樣難以言喻的人,再糾纏下去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當下直接拂袖而去。

廳堂內只剩下了宋俨明跟容玉,宋俨明朝着容玉走近了幾步,看了看他的肩膀,

“傷處如何?”

容玉沒好氣道:“死不了。”

宋俨明不拂,又開口:“你為何要買那個鋪面。”

容玉咬着唇,他的眼睛還有被淚水肆虐的水意,其實他心間已經想好了很多可以說的理由,但最後,他只是看着宋俨明,一字一句地吐着:

“因為平陽侯府裏很無聊,我得找點不無聊的事情做。”

宋俨明居然沒有訝異或者生氣,他只是微微挑眉:“你已經這麽肆無忌憚了麽。”

容玉道:“我想,我們之間不需要假惺惺。”

他拿手背擦了下眼角的淚,嗤笑:“不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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