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事業第一戰

一夜無夢。

這一覺居然睡得很好,許是那顆什麽勞什子息痛丸的原因,肩膀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容玉扶着肩膀轉了幾圈,竟是活動自如了,徒留些微微的酸澀感——比起昨夜那陣勢已經是不能再好了。

他一下子松了口氣。

門外有竊竊私語,許是怕擾了他的清夢,二人幾乎是用氣音在交流。

容玉趿拉着布鞋打開了門,阿良與嬷嬷雙雙一愣,繼而齊齊驚喜道:

“小娘,你醒了。”

“公子,你醒了。”

容玉打了個哈欠,帶着晨起的鼻音:“你們在幹嘛?”

“正說着小娘什麽時候醒呢!”鄭嬷嬷笑道:“阿良這孩子考慮得周到,說小娘愛潔,昨日因傷勢不曾沐浴,晨起定是要的,所以他一早去水房那邊讓人擡了熱水過來,正在偏房沃着呢,剛好你就醒了。”

容玉面色一喜,語氣裏不由帶了幾分亮色:“真的麽?”

當下速速去了偏房,推開門便看見裏面一個半人高的木桶氤氲着暖和的白氣,為着保溫,還細心地用一個木蓋蓋着,在這樣深秋的清晨看上去再誘人不過,旁邊的井架上已經備好了幹淨的衣物。

容玉心間甚喜,立刻将門反鎖,然後除了衣服,将一頭烏發快速拿了簪子盤在頭頂,跨入水裏,那一瞬間,他不由得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咛。

好舒服啊!

容玉惬意地劃拉着水面,将那些花瓣撥來撥去,一雙藕臂本就是白嫩纖細,在熱水的潤澤下,再映襯着那些嫣紅的幹花瓣,出水美玉也比不過。

縱然容玉已是見了多次,免不得還是為這一身的好皮囊而驚嘆。

容玉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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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好看的身子,他才不要被扔到亂葬崗,成為野狗禿鹫的食物呢。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裏面已然有着一絲銳利的光芒,昨夜那些自傷自憐一下子殆盡,仿佛沒有出現在他身上過。

沐浴完,容玉換了身幹淨的衣物,用幹布将頭發一點點擦幹,這個時代沒有吹風機自是麻煩,他又不能驚世駭俗地剃了一個寸頭,好在他适應得挺快,已經可以很熟練地料理這一頭烏黑柔軟的長發了。

好容易等頭發陰幹,他束了發,将發簪別好,容玉看着銅鏡中那個身姿纖細、面貌姣好的自己,握了握拳頭,又恢複了那個有着澎湃鬥志的容玉。

經由這一通折騰,已經快要接近午時,早已經誤了早膳時分,鄭嬷嬷正要拿了那些冷掉的早膳去熱一熱,卻被容玉阻止了,他直接叫上了阿良,準備直接出發去跟徐昌宗見面。

阿良擔心他的傷勢,有心相勸,但容玉是心意已決。

輕傷不下火線,在原先的時代,遇到要緊的案子即便發着三十九度的高燒也一樣殺到事務所,更何況現在肩膀上已沒甚大礙,容玉在阿良面前活動了幾圈胳膊,

“瞧瞧,一點兒事情都沒有了,鋪面要緊,咱們快些去吧,怕遲了。”

一路上,容玉把昨天跟徐昌宗之間的交易挑些緊要的說了,阿良知道徐昌宗是什麽樣的人,心間憂慮,不過看着容玉滿臉的堅定,他只默默地跟在了容玉的身後。

然而很快容玉滿臉的笑意便僵住了,他看到了背着雙手站在府門臺階上的宋俨明,本以為對方也要準備上朝,可都這個時分了,對方依舊在府裏,想來是休沐。

宋俨明今日穿着一件鴉青色的常服,身姿挺拔,自有一股說不出的尊貴氣度。

容玉暗暗道,果真有鳳子龍孫的基因,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都能穿得雍容貴氣,讓人絲毫不敢小觑,他快速走去,正打算随便打個招呼然後溜掉的時候,但對方卻朝着他走了過來。

“走吧。”宋俨明淡淡道。

容玉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不由回想昨日跟宋俨明的一番交流,在狼狽不堪的回憶中,他一點兒都沒找到跟對方相約着幹什麽去的記憶。

“侯爺,您可真把我搞糊塗了。”

宋俨明見他一臉迷茫,嘴角略略一彎:“不是要賴着本候麽,今日休沐,便陪你走一趟。”

容玉猛然瞪大了眼睛,這宋俨明到底在搞什麽鬼?

他在宋俨明那一張平靜的臉上試圖想找出一絲對方的破綻,可瞧來瞧去,對方都不似開玩笑,他瞧了瞧左右,阿良早就遠遠地站在一邊,不由低聲道:

“宋俨明,你究竟在搞什麽鬼?”

宋俨明沒有回答,徑直往府門外走了。

容玉猶疑不定,思來想去,只能跟着走了去,一出府門,石獅子那裏已有一輛多人座的馬車在候着了,顯然宋俨明早有計劃跟着他去了。

容玉突然明白過來,随即心裏冷哼,什麽陪他走一趟,還不是怕他跟徐昌宗真的有染,不過是跟過去威懾徐昌宗來着,畢竟老侯爺一世英明,有一個養外室的不光彩污點就夠了,若是這外室在他死後又給他戴了頂有顏色的帽子,那可真叫他老人家九泉之下不安寧了。

——宋俨明這便宜兒子可當得夠合格的。

容玉咬着牙,被當成水性楊花的空閨小娘一般防着,他自然心裏有氣,不過轉念想想,這般也好,雖然他不怕徐昌宗真的敢将他如何,但若是有宋俨明去給他站臺,那自然是再好不過。

容玉心間開明,追了上去,跟宋俨明齊頭并進,面上乖巧地堆起笑容,眉眼嬌笑:“侯爺待我真好呀。”

宋俨明只垂着眼看了他一眼,腳步不停。

馬車很大,坐兩人綽綽有餘,宋俨明閉目養神,容玉無人聊天,只能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着宋俨明,

容玉見識過很多人,但從未見過宋俨明這樣的,他仿佛一座的雪山,孤獨尊貴地排開普羅大衆,完全在他身上看不到什麽人世間的**。

好像永遠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發着呆,卻見宋俨明突然睜開了眼睛,二人視線猝然對上,容玉不由得一愣,咳了咳,正待別開了目光,但好像這樣顯得自己很心虛,當即嬉笑了下,

“侯爺怎麽還沒開始選人呀?這麽俊俏,也不知便宜哪家的姑娘喲?”

宋俨明冷哂,又将眼睛給閉上了。

裝!

容玉作了口型罵了他兩句,百無聊賴之際,只能撩開了車窗的簾子,去看外面的煙火氣。

馬車噠噠噠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流,很快便停在了張記糖水那裏,容玉早已經先跳了下來,宋俨明随着他也下了馬車。

張記的展櫃大老遠便看見了容玉,笑着迎了上來:“今兒哪裏來的風,居然把公子吹來了!”

“還不是張記的這糖水,原不覺得什麽,回去了卻發現念得很,今兒得空趕緊過來了。”

展櫃大樂,他又看向了宋俨明,心間微微一滞,皇城根下,他見過的達官貴人多了,可眼前人雖是穿着簡單的衣物,但自有一股貴不可言的氣度,叫人絲毫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這位是?”

容玉一雙眼睛瞧了瞧宋俨明,眼珠子轉了轉道:“這是我兄長。”

“哦哦哦,”展櫃帶着幾分心知肚明,哪裏還會不知趣再細問,只殷勤道:“今日我定給公子安排最好的座兒。”

容玉擺擺手,“展櫃的不必,我約了人,想必對方已經到了。”

如此,展櫃便不再多說,陪着一張臉垂手将容玉宋俨明引了進去。

等展櫃的走遠,容玉歪着頭與宋俨明道:“你猜展櫃的信不信咱倆是兄弟?”

剛才掌櫃眼裏的暧昧神色二人自然看清楚了,北安朝好男風,除了當今玄宗,前些朝多多少少都納有男妃,普羅大衆自更不足為奇。

原本容玉有些介意,但他更想知道宋俨明什麽反應,結果宋俨明只是輕輕一哂,便往裏面走去了。

容玉心裏翻了個白眼,好像他現在越來越難惹這尊大神生氣了。

不再理會他,目光掃了一圈一樓,沒見到徐昌宗身影,他便走到了二樓。

等他發現坐在二樓窗邊僵硬地坐着的徐昌宗的時候,容玉原本帶着笑的臉不由得愣了一下。

宋逸舟怎麽也來了?

只見宋逸舟大馬金刀坐在椅上,一手握着劍,另一手抓着個杯子飲茶,看見容玉,他放下了杯子,目光不自然地別開,看見宋俨明時,他明顯也驚訝了一下,只叫了聲大哥。

宋俨明沒有想到宋逸舟也在,但有外人在場,并不好質問他為何不去當差,只點了點頭,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而對面的徐昌宗本來已是戰戰兢兢地坐着,此刻看見宋俨明,一張慘白的臉更是血色全無。

容玉心間不由得惱怒,怎麽一個個如臨大敵般的生怕他給老侯爺戴綠帽子?

哼!來便來了,怕什麽。

容玉心間敞亮,面上不動,只快步走了過去,給宋逸舟福了福身子,一副鹌鹑狀,柔聲道:“二爺安,您竟也來了?”

宋逸舟哪裏見他這般模樣,一下子愣在那裏。

又見容玉走到徐昌宗身邊,眼波柔軟,似是弱柳扶風地福着身子:

“徐大官人見諒,我本自己來,可侯爺跟二爺嫌我是個沒見識的,生怕被騙了銀兩去,我都說了,徐大官人不是那等騙人錢財之人,可這二位爺卻是怎麽的都不放心,便跟着來了,只望大官人不要介懷。”

宋逸舟差點就将嘴裏的茶給噴出來,這,這人還是那痞賴小子麽?而宋俨明早已見慣了容玉這樣扭捏作态的時候,心間好笑,只瞧着容玉矯揉造作。

徐昌宗心裏叫苦:我的乖乖,你這般單純良善,自是以為這宋家兄弟怕你被騙錢,豈知他們虎視眈眈來給我下馬威來了!

面上卻是尴尬地笑了笑:“哪……哪裏會,宋侯跟宋都督這般自是人之常情,小可不……不會介懷。”

容玉笑得嬌媚,“我就說徐大官人就是氣度好。”

他風情萬種走到徐昌宗對面,坐了下來。

徐昌宗吞了吞口水,拿着餘光觑着那一張美若天仙的臉,當真是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看的人了,可兩邊偏偏坐了兩個煞神一般的人物,徐昌宗心裏突突突的跳,感覺座位底下仿佛一把火在灼燒,令他惶恐得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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