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高銘見時遷已經被他震住了,侃侃而談,“我有必要糊弄你嗎?再者說了,我如果不認為你是人才,又怎麽會去打聽你,知道你的诨號?”
時遷萬萬沒想到,遠在京城的太尉之子居然會知道他這個江湖上的草莽。
看來真的去打聽過自己。
高銘起身來到時遷跟前,繞着他打量了一圈,裝作思考的模樣,“太尉府前幾日發配了個虞侯,目前正好缺人手,說來湊巧,被發配那人叫陸謙,正好你叫時遷,走一個來一個,看來冥冥中自有定數,乃上天安排。”
虞侯可比林沖的教頭有牌面多了,大小也是個官。
後來那幫好漢那麽賣力打方臘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之後論功行賞,撈個一官半職。
這話正戳中時遷的需求,眼見自己前途一片光明,他激動的道:“這……可我這身份能做虞侯嗎?”
高銘道:“第一,我說你是誰,你就是誰,這有何難。第二,你能做虞侯,但不是現在,雖然你在江湖上有名,但我還要看看你的本事。”
識時務者為俊傑,時遷眼珠一轉,立刻單膝跪地抱拳道:“時遷乃一小賊,沒想到竟能得到衙內的賞識,衙內不嫌棄,願效犬馬之勞。”
高銘滿意的看着時遷,他喜歡聰明人。
時遷這種盜賊出身的,對體制還是有憧憬的。
“我這個人,不講究虛禮,快起來吧。”高銘輕輕的擡擡手,讓時遷起身,他則坐回床沿上,穩坐泰山。
時遷起身,站到高銘面前,“衙內賞識我,我便也不會辜負衙內。”
這條命,只賣給識貨的,是很多好漢的心境寫照。
高銘見事态已經在他掌握中,更加放松,“我自然會重用你,從某種程度說你還是做你的老本行,卻又不一樣,就像我剛才說的,偷器物乃是下乘,上上乘乃是偷別人的秘密。”
從老爹不知道他背地裏搞什麽名堂就可以知道,高俅太尉府搜集情報的能力太差勁了。
雖說高俅不結黨,跟蔡京他們井水不犯河水。
但也不能叫人害了,落于人後。
加之,他高衙內又是個招人恨的,萬一像魯智深那次再來害他,可就慘了。
而時遷這種人,正是搞情報的好手,做個賊,可惜了。
時遷躍躍欲試,“衙內有何吩咐,只需一句話。”
看時遷這個樣子,真得先給他找點事情做,高銘眸子一垂,有了目标,“你去查個叫燕青的蹴鞠參賽人員,看他現在住在何處,所作何事。燕青,是燕子的燕,青草的青。”
“領命,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說完,時遷手腳并用攀在柱子上,不過幾下,人就上了房梁。
高銘仰頭看他,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下次見我,通禀後,堂堂正正進來。”
時遷抱歉的一笑,“僅此一次,小人萬萬不敢有下次。”話音一落,沿着屋梁走掉了。
高銘長舒一口氣,仰躺在床上。
時遷這人,應該靠得住,畢竟他投梁山後,并沒有做出背叛梁山的舉動。
本質上不是個容易叛主的人。
至于某些好漢,那可說不準,就比如矮腳虎王英。
這家夥以前是個腳夫,半路把雇主殺了,吞沒了雇主的銀兩,後來做起了山大王,還喝人心湯。
別說是好漢了,連個人都算不上。
高銘正亂七八糟的想着,就見門被打開,幾個丫鬟走了進來。
見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小心的問,“衙內,您自個醒了,時辰到了,您還去國子監嗎?”
“去啊,怎麽不去。”高銘騰地坐起來,“給我換衣服。”
既然答應了老爹,就一定要做到。
丫鬟們有給高銘換衣服的,也有收拾被褥的。
高銘回頭見一個丫鬟掀起被子,對着褥子上的水漬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馬上解釋道:“是茶壺水灑了,別瞎猜啊!”
丫鬟哪敢瞎猜,高銘說什麽就是什麽,“奴婢們知道,這就收拾下去,給您拿一床新的。”
有句俗話,黃泥掉進褲裆裏不是翔也是翔,水濕掉了褲裆,不是那啥也是那啥。
“不用換新的,就是茶水,曬幹了不耽誤事。”
丫鬟抱着褥子,“奴婢們知道,但今天确實到了換新被褥的日子。”
“哦,這樣啊。”高銘半信半疑的道:“那你們收拾下去吧。”
丫鬟們抱着被褥下去,走到門口,正好撞見了進門的高俅。
高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褥子上的那片水漬,臉一下子陰沉下來。
高銘見他爹一大早繃着臉走進來,有點緊張的道:“爹……”
“我來看看你是不是早起,準備去國子監。”
高銘趕緊買了個乖,笑眯眯的道:“那您現在看到我都收拾好了,是不是覺得特欣慰。”
“我欣慰個屁!”高俅氣道。
堂堂太尉,一大早居然爆粗口,高銘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您怎了,這麽大氣。”
高俅道:“你昨晚上不在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玩也要掌握分寸!年紀輕輕,身體就弄壞了,以後可怎麽辦。”
高銘搞清楚狀況了,冤枉的大叫,“我再說一遍,那是茶水!我在被窩裏喝茶不小心灑了。”
高俅一擺手,“不要再解釋了,國子監放學不要亂跑,趕緊回來,我安排個大夫給你把把脈。都怪我以前太慣着你,讓你不知節制,唉。”說完,痛心的瞍了高銘一眼,搖頭嘆氣的走了。
高銘對着老爹的背影,痛苦的伸出手,無力的哀嚎,“……那真的是茶水啊……”
——
高銘許多日沒來國子監,今日一露面,才曉得蹴鞠大賽如此火爆,大家空閑時間,談論的都是這話題。
而且大家已經看好了幾個奪冠的球員。
為了争論誰的腳法更厲害,争得面紅耳赤。
高銘躲在一旁偷聽,心裏美得很,甚至盤算着,要不要在球賽場外,弄個告示欄,先找搶手寫幾篇引戰的文,引真正的粉絲出來應戰。
看國子監這幫學生的架勢,用不了一晚上就會有雄文出世。
到時候往告示欄一貼。
一時口水橫飛,得吸引多少眼球,好愁不火爆。
大宋別的不多,就文人多,知名的文人更多。
要是能把知名的大家卷進來,搞不好,還名留青史了呢。
“想什麽呢,跟少女懷春似的。”
頭頂傳來一個聲音,高銘眼睛都不用擡一下,就知道是誰,“慕容彥澤,你才懷春呢,老子這個狀态叫做構思。”
“構思?”慕容彥澤,雙手托腮坐到高銘對面,一副認真聆聽的樣子,“又有什麽好主意?”
“你看咱們的同窗一個個都可愛啊,有熱情又能舞文弄墨,這些資源不榨取一下太可惜了。所以,你耳朵來……”高銘朝慕容彥澤招招手。
慕容彥澤立刻笑着把耳朵靠過去,仔細聽高銘的話。“咱們在球場外樹個告示板,貼一些文章,當然都是引起衆人議論熱情的,給球賽造勢。”
他一邊聽一邊點頭,然後笑道:“這主意好,就是一開始的文章,找誰來寫。”
高銘指了指他,慕容彥澤搖頭,“我可不行。”
“所以說,你也不怎麽樣,文章也拿不出手。”高銘裝作嫌棄的道。
慕容彥澤笑眯眯,“正因為這點,咱們才能成為朋友。”
高銘蹙眉,怎麽聽着像是臭味相投的同義詞呢,算了,不要深入的想,友誼這種東西不必追根溯源,合得來最重要。
高銘伸出手,拍了拍慕容彥澤的肩膀,“咱們不會寫沒關系,找會寫的人就好了,你家門客裏找個文筆過得去的操刀。”
“……好吧,文筆肯定沒問題,但內容嘛……使勁誇人?”
“非也非也。”高銘笑道:“恰恰相反,要使勁貶低現在最熱門的選手,這樣大家一看,氣得不行,第二天回複量唰唰的。用不了一兩天,布告欄就會貼滿,而其他人看到這批文章,肯定也不滿其中的觀點,到時候筆仗不就打起來了麽,還愁沒人關注麽。”
慕容彥澤哪裏見過這樣的水軍引戰行徑,微張嘴巴吃驚的道:“你真是滿肚子壞水啊。”
“這不是壞水,這是智慧水。”高銘滿面笑容的道。
想到了就去做,一放學,高銘和慕容彥澤立刻變身行動派,先去球場外選擇布告欄的地址,叫工匠們拿着高銘的設計草圖回去制作布告欄的展板和木樁。
他則和慕容彥澤回了慕容家,找了個門客,由高銘口授大意,由門客潤色寫成得體的文字。
沒多久,一片雄文問世。
總結起來,文章大意:不是我說,你們現在看好的奪冠球員,我覺得都是垃圾。并且不點名的羅列了各種理由:年紀大的,腳法花樣變數少的,長得醜的。
這些人都太垃圾,不相信大賽魁首會從這些人中間選出。
還有幾組選手沒有比試,希望還有球技高超的人在,否則蹴鞠大賽真叫人乏味。
打擊範圍之廣,目前嶄露頭角的全部中招。
就連門客寫完都擦着冷汗道:“千萬不要洩露是我寫的,我還有老婆孩子啊。”
高銘卻很滿意,越是腥風血雨越好,文人、尤其是國子監的同窗們閑着也是閑着,為蹴鞠文化事業添磚加瓦不是很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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