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寵你。”
溫晚的心跳瞬間失速, 像彈奏吉他時踩錯了一個拍子,然後緊接着後面所有的拍子一樣——都亂了。
一種奇異的感覺襲卷了她的內心, 擾亂了她的心緒。少年的手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 動作輕柔得像鴉羽,微涼的指尖輕輕地劃到溫晚的唇角, 流連忘返。
麻麻的,酥酥的,溫晚只覺得整個人像陷入了雲朵中, 身體綿軟無力, 從耳後根竄上一片紅, 張了張嘴,卻發現連話都不會說了, 任由少年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唇角。
“你快點呀, 孩子們還等在前面……”
“知道了知道了……”
後廚裏傳來張嬸和張叔的小聲交流,在這樣安靜的氛圍裏顯得格外突兀。
溫晚瞬間回過神來,下意識向後避開祁冷的觸碰, 祁冷的手就那樣伸在了半空中,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滞。
溫晚的臉已經燙得快要可以煮熟雞蛋了, 但還是故作鎮定地端坐着, 定了定心神, 努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嚴肅一點:“你幹什麽?”
少女殊色, 眼波流轉間透露着一股連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多情,聲音溫溫軟軟的,卻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很嚴肅正經的樣子。
殊不知, 這個樣子,對于眼前的少年人來說更是難以自持。
祁冷的眸色深了深,黑漆的瞳眸變得更加黑沉,眸光閃了閃。半晌,他緩緩收回手,坐回座位上,擡起頭重新看向心心念念的人,眼眸清澈:“我幫你擦擦,那裏有紅色的。”
溫晚一愣,手指不自覺摸向臉頰。
口紅能使人看起來有些氣色,所以她今天出門的時候塗了口紅。嘴角有紅色的……該不會是口紅花了吧???
口紅花了嘴巴就跟被人……了一樣,溫晚心下大驚,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要先捂嘴還是先擦幹淨口紅的好。
祁冷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在這裏。”
他輕輕地牽起溫晚的手放在她唇邊,然後很快松開了,安靜地坐在位子上看着她。
溫晚被他碰到手的時候,身體的本能反應讓她想要瞬間甩開祁冷,可是還不等她有所反應,祁冷就很迅速并且輕柔地松開了她的手。
溫晚微怔,然後很快恢複正常。餘光瞥見桌子上放置的餐巾紙,抽了張出來,認真仔細地把嘴唇擦了個遍,再三擦拭後才擡頭看向祁冷:“擦幹淨了嗎?”
祁冷一直在看着溫晚,因為用力過度被擦得微微紅腫的嘴唇正一張一合,少女明媚動人的眼睛裏滿是天真的詢問。
美好。
美好得想把她禁锢在他的身邊,然後藏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這樣,晚晚就是他一個人的了。
喉嚨發幹,突然就有些口渴了,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眶微紅,胸口裏的那團火愈來愈炙熱,腦海裏的那些陰暗的想法也随之增長。
不能再想了。
祁冷的雙手按在膝蓋上,在沒人看見的角落裏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起,像一條條青色的藤蔓。
“怎麽了?是還有嗎?”溫晚察覺到祁冷面容裏的不自然,以為是口紅還沒擦幹淨,又自顧自地拿着紙巾擦拭嘴唇,嘴裏忍不住嘟囔:“我記得這個口紅不染唇的來着呀,怎麽還沒擦幹淨……”
少女嬌軟疑惑的嘟囔像魔咒般,讓他沉迷,也讓他煎熬。
不可以,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
會吓到晚晚的。
祁冷移開眼,強迫自己停下那些陰冷偏執的想法。
額角青筋突了突,祁冷強壓着內心的躁郁,對上溫晚關切的目光,淺淺一彎唇,剛想安慰她說沒事,眼眸微轉,話在舌尖又拐了個彎。
他委屈巴巴地抿了抿唇,伸出手,抿了抿唇:“疼。”
溫晚順着他的手看過去,原本應該早就結痂的傷疤被再次扯開傷口,露出粉嫩色的肉,看起來異常猙獰。腦海中曾經的那些猙獰着的畫面再次被揭開,溫晚喉嚨湧上一股惡心的感覺,耳邊環繞着稚嫩的歇斯底裏的求饒,溫晚忽地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幻覺。
好在失神只是片刻的,溫晚很快恢複清明,輕嘆了口氣,“好好的怎麽又變成這個樣子了?”手指懸在祁冷猙獰的傷口上,想要觸碰着看看情況,卻又感覺無從下手。
“傷口結痂了怎麽還會裂開?”手邊沒有醫療用品,溫晚只能大致地看看,要包紮還得找買點酒精。正盤算着,張嬸端着碗走了過來,笑道:“等餓了沒,面來了~”
不等兩人說話,張嬸看見了祁冷的手,大驚:“怎麽手搞成這個樣子,哎呀,造孽啊!”
年紀大的人很容易一驚一乍,溫晚笑了下,像想到什麽似的看向張嬸:“張嬸,咱們這有沒有酒精什麽的呀?我想給他包紮一下,這樣很容易感染。”
張嬸搖搖頭,“沒——”,說着說着話音戛然而止,驀地一拍手,一臉驚喜地看向溫晚:“你還別說,上次你莉莉姐手破了,買了些酒精啥的,你等着啊,嬸兒去給你們拿!”
“好,謝謝張嬸啦。”溫晚欣喜地點了點頭,然後看向祁冷,猝不及防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你——”
許是被陰影籠着,祁冷的眼眸看起來比平常時更加深邃,黑沉。溫晚吓了一跳,将牛肉面推到祁冷面前,催促道:“看我幹什麽呀?喏,面來了,快吃吧,張嬸的牛肉面真的很好吃,牛肉也很入味,是我最喜歡的了!”
“好。”
溫晚興奮地盯着他,眨巴着眼睛:“你快點嘗嘗啊,對了,香菜綠油油的放在裏面看起來好有食欲!”
祁冷看着被推到他面前還撒了香菜的牛肉面,手指頓了頓,然後很是自然地從筷子筒裏抽出一雙筷子,“晚晚喜歡吃香菜嗎?”
“喜歡啊,我覺得香菜加進去更有食欲!”溫晚已經吃飽了,但是看着面前熱氣騰騰的牛肉面還是不争氣地咽了咽口水,她強迫自己不去看,忽地一拍腦袋:“完了,忘記問你喜不喜歡吃香菜了!”
她一臉緊張地看着祁冷,“你喜歡吃香菜嗎?不喜歡我幫你挑出來可以嗎?”
祁冷垂眼看着鋪了一碗面的香菜,手指微動,很是自然地将香菜和面條夾起,擡眸對着溫晚微不可見地揚了揚唇角:“喜歡,很喜歡。”
晚晚喜歡的,我也喜歡。
“呼——那就好,”溫晚長舒一口氣,随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真的是太巧了,好多人都不喜歡,沒想到你也喜歡!看來我不是一個人~”
少女一笑起來眼尾微彎,黑亮的眼睛裏像是綴着星光,眉眼生動嬌俏,一颦一笑間盡是勾人。
美而不自知,大概說的就是溫晚了。
祁冷咽下口裏的面條,黑沉的眼睛裏泛着點點波瀾,微垂着的纖長睫羽輕輕掀起,眼神裏帶着莫名的固執:“只要我還在,你就永遠都不會是一個人。”
許是他的神情太過認真,溫晚竟被這眼神燙到了,避開他的視線心裏的那種怪異的感覺這才消散了些,她滿不在意地笑了笑。
這個世界上哪會有什麽永遠,所謂的永遠不過是人們用來欺騙他人和自己的一個幌子罷了。不管當初和你一起并肩前行的人有多少,都會在漫長的人生中漸漸和你告別,說着再見,然後又是自己一個人朝着未來獨自前行。
沒有人會陪你到永遠,我們總要學會自己一個人。
祁冷不喜歡溫晚這樣的笑容,她的笑容太過敷衍,像是對他說的根本就不相信,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眼眸盯着溫晚含笑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會的。”
“我會永遠陪着你的,真的。”
少年的眼睛深邃,眼裏有着很堅定的認真,有那麽一瞬間,溫晚真的相信了他說的,但只是一瞬。
她沒說話,輕笑了一下,算是無聲的不認同。
祁冷的眸光微沉,眉宇微蹙,手指不由得收緊了,光潔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指腹,再松開時只留下一個個深深的月牙形小凹坑。
“你不相信我。”
祁冷擡眼凝視着溫晚不在意的神情,像是固執的小孩子,抿着唇,眼瞳黑漆如墨,眸色微潤,聲音裏染上了些許落寂:“你沒有相信……”
溫晚的心髒忽然軟了軟,油然生出了一種想要相信他的沖動。
沖動之後是冷靜,溫晚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這麽一段時間的相處,溫晚發現祁冷其實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淡然,冷漠,對什麽都不在意。他對某些事情很固執,固執得讓人無法理解。
溫晚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好好好,相信你,快吃吧,再不吃該冷了。”她小聲催促着祁冷,“趁熱吃才好吃。”
祁冷看出了溫晚的敷衍,悶着聲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委屈,聽到溫晚的催促後又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面。
溫晚坐在他對面無聊地看着他吃面,不由得感慨:長得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吃面的時候都這麽好看。
吃面條的時候難免會發出“哧溜哧溜”的聲音,會顯得有些粗魯,但是祁冷不僅吃得很快而且沒有發出聲音,一舉一動間都散發着優雅。很普通的動作在他做來,很自然,卻賞心悅目,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矜貴。
溫晚突然有點好奇祁冷家是做什麽的了,但轉念想想,沒問出來。
不該問的就不問。
——
祁冷吃面吃得越來越快,看都不看就把面條往嘴裏塞,其速度之快就仿佛是在完成什麽任務似的,到最後竟是連一片香菜都沒有剩餘。
溫晚看得驚奇,“你是餓了嗎?”
祁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嗯,餓了。”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很好吃,我很喜歡。”
溫晚很高興被安利的人也喜歡她安利的食物,開心地彎了彎眼睛:“是嘛~”
“對了,我給你把傷口包紮下吧,本來早該好的,也不知道你怎麽就弄成這——”樣字還沒說完,溫晚的注意力就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住了,她挑了挑眉,一臉探究地盯着祁冷:
“為什麽突然穿上外套?”
先開始的一點點不适已經蔓延至全身,祁冷強忍着難受,強迫自己保持着清醒,正欲說話又看見溫晚挑眉道:“不要說冷,今天大太陽,你剛剛還熱得出汗了。”
說着,她指了指祁冷兩鬓的微汗。
祁冷想說的被她說了,一時沒說話。溫晚剛想再說兩句,餘光卻看見少年臉上不正常的紅暈,黑亮眸子漸漸沉下來,聲音裏是少見的微怒:
“把手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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