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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柳又走了大半天,天黑了的時候才到家,走到家門口附近,隔壁鄰居家養的狗開始狂吠,等到推開那破舊的黑漆木門進了院子,便看到一個小小的瘦弱的身影從屋子裏沖了出來,一把撲到章柳懷裏,牢牢的抱住勒住章柳的腰,便開始哭。
章柳吓了一跳,抱着那個瘦小的身子,道:“怎麽了?”
章柳的大妹妹把頭埋在章柳的腰間,一抽噎一抽噎的,卻死活不肯擡頭,章柳無奈,一把将大妹妹抱起啦,走進屋子裏,拍着大妹妹的背安慰着,道:“怎麽了?怎麽哭了?”
大妹妹終于肯擡頭,一對哭得發紅的眼睛滿是驚恐的看着章柳,牢牢的抓着章柳的衣襟,道:“哥,你不會也走了對不?你不會不管我們了對不?”
章柳一愣,這一愣,便沒有馬上回答大妹妹的話,大妹妹的眼神更加驚恐了,顫抖着牢牢抓着章柳的衣領,道:“哥,你要丢了我們嗎?”
章柳立刻回神,看着大妹妹那驚恐到近乎絕望的眼睛,章柳微微嘆了口氣,拍着大妹妹的背,道:“不會,哥不會丢下你們不管的。不管哥做什麽都會帶上你們的。”
驚恐中的大妹妹似乎并不相信章柳的承諾,依舊牢牢的抓着章柳的衣襟顫抖着,章柳只得抱着她,不斷的拍着她的後背安撫着。
許是因為看到哥哥出門就一直沒回來,一直在驚恐中緊繃着神經等着哥哥,現在章柳回家了,大妹妹哭過後,小孩子的身體還是經不住這樣的消耗,在章柳的懷中慢慢睡了過去。
把昏睡過去的大妹妹抱回大屋裏,放到炕上,扯過被子給大妹妹蓋上,再看看那兩個因為年紀小而還不知愁的更小的妹妹,章柳嘆了口氣,把懷裏的戶口本拿出來。
此時章柳的目力過人,借着月光也能看清楚那本子上的名字,整理了下上面的資料,章柳得出了關于這個幾個女娃娃的具體信息:大妹妹,章秀,6歲。
二妹妹,章芳,3歲。
小妹妹,章雅,1歲。
都這麽小,帶着她們,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章柳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一大早上,村裏的辦公室裏的大媽正早來了在打掃衛生,沒一會兒,村支書也來了,大媽看到村支書來了,笑道:“今天來的這麽早呢?”
村支書“恩”了聲,給自己點了根煙,道:“來看看,最近這事兒鬧得,上面盯得嚴。”
那大媽聽到這話,嘆了口氣,道:“這事兒鬧得是夠不像話的,哎,可惜了,章家那個老鬼,自己混蛋也罷了,搭上了老婆一條命不說,這媽爸都沒了,幾個孩子以後怎麽辦?”
村支書嘆了口氣,道:“能怎麽辦?村裏大家搭點兒錢呗,不然能怎麽辦?”
那大媽道:“不行領導你組織組織,看看哪家能養,領回家去養着得了,我看那幾個女娃娃都還不錯,老大秀秀挺能幹活的。”
村支書冷哼一聲,道:“都是女娃娃,又都記事兒了,哪家肯養?大的那個小子又總是鬧事,不省心的。”
正說着,兩人話裏的主角——那個鬧事兒不省心的小子卻是直接推門進來了,看着兩人,道:“我要辦身份證。”
村支書和大媽兩人都愣了。
在村委會那把破舊的木凳子上坐下,村支書抽着煙,道:“你要辦身份證?你滿十八歲了嗎?”
章柳道:“沒滿,我今年十六,就因為沒滿才來這裏要大叔你幫忙。”
村支書皺着眉頭,道:“那你這是幹嘛?又作什麽?”
章柳道:“我出去打工,需要身份證。”
村支書滿是皺紋的臉皺得更厲害了,道:“你要出去打工?那妹妹怎麽辦?”
章柳道:“我帶着她們。”
村支書還沒說話,那旁邊的大媽倒是先開口了,道:“孩子,你別一急就沒頭沒腦的亂撞,這事兒……出去打工可不是你想的那麽輕松,不是一出去就能賺到錢的,更別說你還帶着你幾個妹妹,這可不是那麽容易……”
“我不帶着她們,在村子誰養她們?”章柳靜靜的道,“你們養嗎?”
一句話把大媽給堵回去了,章柳知道這個大媽家裏為了要一個男孩,前面連生了兩個丫頭,又堕了一個才得了一個孝子,現在家裏三個孩子,也不是寬裕的人家,所以一句“你們養嗎?”,就能讓她說不出來話。
章柳不想和這兩位“成年人”再多做糾纏,直接開口道:“我辦了身份證出去,不管怎麽樣,麻煩都是我的,如果你不給我辦證,我就天天來鬧,到時候麻煩肯定都是你的,我可不會讓你們安生。”
村支書被章柳這話弄得有些生氣了,拍了下桌子,指着章柳的鼻子罵道:“你這小子不識好歹!”
章柳此時倒是平靜了,看着村支書那滿是皺紋黝黑的老臉,道:“不是我不知好歹,我留在家裏,我們一家人吃什麽,等着餓死嗎?我有手有腳,能幹活,能掙錢。”
這話說的村支書倒是有些消氣了,叼着煙抽了幾口,最後嘆了口去,道:“這事兒……哎,行,你把戶口資料之類的備齊了,我把證明開了,去縣裏跑跑,盡快把證給你辦下來。”
自家事自家知,村子裏并不富裕,村委會的那點兒錢,能救急卻救不了窮,一家四個孩子都等着村裏養,那如何能拖得起,章柳的話說得難聽,但是卻是在理,若是章柳帶着幾個妹妹離開村裏去打工,那麽麻煩是他們自己的,若是留在村子裏,麻煩是整個村子的。
昨天去在縣城福利院時,就順便把該複印的各種資料和該照的照片都準備齊全了,此時把該交的東西都交給村支書,章柳起身告辭,推開那扇舊門出去時,章柳想:還真是所謂的窮山惡水出刁民,兩輩子加起來,自己都沒做過這種近似于無賴的“你不給我我就鬧事”的行為,可是此時此刻,似乎也只有這樣的法子才能求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眼下一貧如洗的生活沒有給他可以有尊嚴的讨價還價的籌碼。
看着轉身離開的章柳的背影,那位從被章柳嗆了一句後就一直沒說話的大媽突然有些疑惑的道:“章柳是不是長個子了,好像長高了,人看着也白淨了,以前沒這麽細嫩,腿看着似乎也長了,我記得以前他随他媽,都是短腿。”
村支書一邊抽煙一邊在那裏翻着那一堆證明材料,頭都沒擡,道:“半大小子,一天一個樣,長了個子也不奇怪。”
大媽依舊疑惑道:“唐美的喪事是村裏大家給幫襯着搭辦的,這剛幾天沒見啊,竄個子也不能這麽快啊。”
村支書皺眉聽着,但是顯然是沒入心,在他看來這只是一個中年婦女很是無聊的唠叨而已,不值得留心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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