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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我去酒樓了,今天你在家裏乖乖的。”榮蘆笙俯下身子拍了拍阿寶的臉,輕聲道。

阿寶在睡夢中,嘟囔了一句,撓了撓臉,轉過身去,把頭埋在被子裏。

他無奈的笑了笑。

等阿寶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竿,他撓了撓雞窩頭,習慣性的喊了一句:“哥!”

沒有回應,他把頭伸出帳子外瞧了瞧。

丫鬟端了洗漱用品進來了,阿寶随他們擺弄,穿完衣服,梳完頭,他問正在收拾東西離去的丫鬟,道:“懷瑾哥去哪了?”

“回寶少爺,榮少爺去酒樓了。”

阿寶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他還以為是做夢,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下去吧。

然後,自覺的跑到桌子旁,練起昨晚榮蘆笙教他的字,生澀的筆畫照着榮蘆笙寫下的字帖臨摹,倒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偶爾有兩筆掌控不好,撇的角度大一些。

“等哥回來,發現俺的進步,吓死他!”阿寶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一個人樂了起來,臨了一會兒,累了,跑到門邊巴巴的望着。望了一會兒,再跑到桌邊練。

這樣,兩邊跑,阿寶不知道自己練了多少字,在門口望了多少回。

今日的天黑的比比以往早,已經立冬了。

阿寶蹲在門口有些崩潰的哭了起來,聲音嗚嗚咽咽。

榮蘆笙還沒進門便聽到哭聲,他心想:壞了。

果不其然,阿寶就蹲在門口。

他走過去抱起寶兒,心疼道:“等哥了?寶兒怎麽哭了?”

阿寶見他回來了,擦幹眼淚,道:“你怎麽去那麽久?”

他笑了笑,道:“從酒樓回來後,又去老太太屋裏坐會兒。”

他皺了皺眉頭,寶兒太依賴他了,雖然他也很樂意,可是以後他若不在他身邊。

他把阿寶放在床邊坐下來,自己蹲下來,與他面對面,道:“寶兒,你聽哥說。”

他抓住他微涼的雙手搓了搓,道:“哥以後每天都要在酒樓,你在家乖乖的,不要哭,不然哥回來了,心可疼了!”

“那俺也和哥去酒樓!”阿寶執拗道。

榮蘆笙笑了,道:“酒樓多累!寶兒想去也行。”他摸了摸阿寶的臉,接着道:“等你會識字,算賬,寶兒去酒樓給哥管賬!”

阿寶似是妥協了,道:“那俺們快去識字兒吧,你快去看看,俺今天練了好多字!”

榮蘆笙無奈的笑了笑。

轉眼到除夕,這是阿寶在榮府過的第一個年。

年三十那天早上,阿寶起的很早,榮蘆笙給他穿上剛做的裘皮大衣,屋裏的炭火盆燒的噼裏啪啦響。

阿寶掀開厚重的門簾,剛掀開一個角,涼氣就着寒風從門外湧了進來,吹的阿寶打了一個哆嗦。他趕緊把簾子拉上,轉頭道:“哥,外面好冷,你還要去酒樓?”

榮蘆笙正在穿衣服,擺弄自己的腰帶,道:“當然去了,酒樓裏夥計的工錢今早結算,大過年的,肯定要多給一點。”

阿寶眉頭皺了皺,道:“那你多穿點。”

榮蘆笙見阿寶擔心他,笑道:“寶兒可真疼人。”他走過去,親了一口阿寶的臉,道:“是不是疼哥了?”

阿寶臉蛋微紅,別過臉去,道:“以前這個時候,俺的手上臉上早起了凍瘡,一塊一塊爛在手上,哥你別小瞧這寒風。”

他抱住阿寶,像是要把他揉進肚子裏,道:“嗯,寶兒今日別出門了。”

阿寶回摟住他,道:“那不成,俺想家了,就半晌,吃飯的時候就回來了。”

一聽到“想家”,榮蘆笙下巴在他頭上蹭了蹭,道:“想在家過年?”

“俺知道阿母不要俺了,俺就在門口,不進去,哥你放心,俺不會哭的!”

他放開阿寶,在他的腦門上親了一口,道:“我信你!我得走了,你自己好好的。”

說完,又抱了一下。

出門前,阿寶圍了一個毛領,穿了一件白色狐衣披風,戴上披風上的帽子,掀開簾子。

走出去,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鵝毛大雪多如牛毛,密集的下着,雖剛下不久,地上已經積了手指蓋那麽深的雪。

整個世界一派銀裝素裹。

他裹緊身上的衣服,沖進雪裏,腳踩在積雪上,咯吱咯吱的響,留下一串腳印。

他慢慢的走着,回家的路他走過一回,便記住了,不遠,就是繞的彎路多。

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

他轉進一個小巷,穿過一條胡同,路旁堆起的垃圾上蓋滿了雪。

他穿過四合院,走到院後的大雜院,接連成片的低矮瓦房,房頂雪白一片,有幾處屋頂破了幾個大洞,能看到斷裂的房梁在風中瑟瑟發抖,似是哭泣。

阿寶找到其中一間熟悉的破房子,站在門口偷偷的望,缺了一條腿用磚塊支撐起來的床上躺着一個小孩,衣服褴褛的連肚皮都遮不住,身上蓋了好多稻草,嘴唇白的吓人,幹裂的唇上起了一層皮。阿寶的阿母,正坐在床邊,拿針不知在縫縫補補什麽,腳邊放了一堆不知從哪裏撿來的破布。

兩個小孩,是阿寶的二弟和五妹,蓬頭垢面的坐在桌邊猜拳。阿寶的眼淚掉了下來,阿母說過的話在眼前回放:餓了?餓了喝點水,把肚子勒住,擱那猜拳玩就不餓了!

“阿母,俺還是餓!”頂小的女孩喊的聲音從房內傳出來。

阿寶從懷裏拿出從榮蘆笙身上拿的錢袋,他覺得他是知道的,他偷偷拿的時候,榮蘆笙知道他在拿他的錢。

他把錢放在門口,拿石子往門框上砸了一下,然後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哭,淚水在風中,不一會兒結成了冰渣。

阿寶的母親出門就看到一個穿着狐裘離開的身影,地上放了一袋銀兩,她蹲下去,拿起錢袋,看向拐角處,呢喃道:“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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