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不作數

宋然躺在床上,咬牙忍受着劇烈疼痛,實際上他的身體已經很疲憊了,可膝蓋實在是太痛了,精神始終緊繃着,無法入睡。

他閉着眼睛,調整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細微的感受着這疼痛,刻入骨髓,早晚有一天他要把這些痛苦,百倍千倍奉還給宋年。

宋然模樣清俊,此刻因着失血過多,臉色慘白,唯有薄薄的唇瓣因生生忍着痛,被牙齒咬出微微泛紅的痕跡。

大部分人生理上痛苦時,狼狽不堪。

偏偏有一種人,越素越破碎的時候,越俊俏。

宋然就是這般,否則那女傭人也不會冒着惹怒宋年的風險,偷偷幫他。

他看似閉着眼睛,實則一直沒能睡着,窗外月光逐漸淺淡,變成橘紅色的金輝光線,給他愈發蒼白的臉龐添上抹生機。

宋年和晉準這一夜睡的倒是安穩,喝了酒之後睡得沉,美中不足的就是宿醉後遺症,頭疼。

宋年一大早上就擰着眉頭,坐在餐桌旁,單手拿了杯水,時不時喝兩口,面前擺着的早餐愣是一口沒動,像是一點胃口都沒有。

晉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幾步從樓梯上下來,細碎的黑發被鴨舌帽蓋住,穿了件卡其色的polo,底下是白色運動短褲,寬肩窄腰,身材挺拔,就是神态吊兒郎當的,似乎對什麽都不上心,游戲人間。

他走到宋年對面坐下,直接伸手拿了片吐司,叼在嘴裏,挑眉調侃:“怎麽了,這一大早上就苦大仇深的?”

“我可沒惹你啊!”

宋年輕飄飄掀起眼皮,冷冷看他一眼,聲音淡淡的:“頭疼。”

說着,放下玻璃杯,擡手在太陽穴處按了按。

晉準吃着吐司,說話含糊不清:“正常,我現在也疼着呢,一會兒運動出出汗,酒精代謝掉就好了。”

宋年随意的嗯了一聲,臉色依然不怎麽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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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什麽都沒吃。

晉準腦子轉的快,會看眼色,頓時就明白了。

這哪是頭疼啊,分明是思春了。

字面意義上的思“春”,思念尹春。

昨天尹春給太子爺打電話說不想去打高爾夫了,雖然他沒聽清電話那邊具體都說了些什麽,但就宋年這個強勢又悶騷的性子,兩人定是不歡而散,更別提一同前往加平郡了。

想來太子爺就是為這事煩躁呢。

晉準看的通透,但他不敢再往槍口上撞了,昨天就差點掉坑裏,今天說什麽也不敢再得意忘形,嘴欠了。

雖說高爾夫球場有更衣室,但晉準嫌麻煩,索性今早一起來就直接換上了這套打高爾夫的行頭。

宋年也是,穿了件黑色高爾夫運動衫,下面是白色休閑褲,頭發打理成三七分,一絲不茍,露出整張矜貴清俊的臉。

準備出發,站起身來時,顯得愈發颀長挺拔。

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敗絮其中。

司機早已經備好了車,穿着黑色西裝,恭恭敬敬的垂頭等在車旁。

宋年先上了車,晉準随後,他剛低頭系好安全帶就聽見太子爺冷冷吩咐:“去尹家。”

司機低眉斂目:“是,少爺。”

晉準勾唇,明知故問:“去接尹春?”

宋年不語,側頭看向窗外,側臉緊繃,他這張臉長的極好,眉骨深刻,山根到唇峰的弧度極為流暢,上唇薄,下唇厚,不笑的時候看着陰冷危險。

誠然,也确實是這樣。

他就是個陰晴不定,反複無常的人。

饒是晉準,此刻也摸不透宋年到底在想什麽了。

去尹家別墅,又不是接尹春,那他去做什麽?

難不成去感受下女神的氣息,就滿足了。

晉準撇撇嘴,不置可否,猜不透索性不猜了,反正太子爺不說話,他也跟着保持安靜就行了。

晉準索性抱着手臂,閉上眼睛,開始補覺。

宋家是頂級財閥,無論是傭人還是司機都是經過層層篩選,良好培訓的。

司機技術好,車子開的很穩。

晉準迷迷糊糊還真睡着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頭上戴的鴨舌帽都滑下來了,蓋住他整張臉,這才醒來。

看了眼車窗外,暈暈乎乎的問:“到加平郡了?”

司機透過車內鏡,對上晉準視線,又偷瞄了宋年一眼,硬着頭皮回答:“晉少爺,還沒到,現在還在尹家別墅附近。”

他也不知道少爺這是發什麽瘋,吩咐他圍着尹家別墅附近的盤山路繞了一圈又一圈。

要是想接尹春小姐一同去加平郡,為何不直接開進別墅裏。

但他可不敢揣摩主家心思,自作聰明不是什麽好事。

晉準聽了下意識先看了宋年一眼,太子爺臉色難看,渾身冷飕飕,他随即垂眸看了眼腕表,看清後瞪大眼睛,自己睡了将近四十分鐘了。

首爾的富人區聚集在全北洞附近,宋家和尹家距離不到十分鐘車程。

也就是說司機開着車已經快要在尹春家附近徘徊半個小時了。

晉準吞了吞口水,試探着問:“要不給尹春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們來接她了?”

宋年沒搭理晉準,神态淩厲的吩咐司機:“走吧。”

車內氣壓極低,司機安安靜靜開車,晉準也盡量降低自己存在感,暗自惱恨加平郡為什麽這麽遠。

宋年視線落在窗外虛無處,臉上陰雲密布。

他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麽心思,他和尹春名義上是未婚夫妻,可私底下并不親密,她待他也沒什麽特殊,甚至他們訂婚後,仙和高很多人背地裏說他配不上尹春,說他和尹春不合适。

尹春那樣溫柔,而他脾氣這樣壞,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這無疑戳中了宋年的痛處。

他經常會做一些無謂的,幼稚的行為,想要證明他和尹春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圓滿的好姻緣。

比如偶然在學校裏遇見了,宋年不會主動叫住尹春,他會慢吞吞跟着她,一直盯着少女及腰的烏發,看她是否同他心有靈犀。是否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會不會回頭看他。

偶爾尹春恰好回頭,看見他,溫柔的沖他招手,笑笑。

宋年就篤定那些人背地裏說他和尹春不合适的人都是嫉妒他,他和尹春明明這麽有默契。

他甚至都沒喊她,可她偏偏就回頭看見了他。

這不是天造地設的姻緣是什麽?

偶爾,尹春一直沒回頭,他臉上便陰雲密布,默默在心裏說這次不作數!

今天也是這般。

他沒說要來接尹春,他們倆沒約時間沒約地點,他就在尹家別墅附近徘徊,若是能遇到,便是緣分。

沒遇到尹春。

顯然,這次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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