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認錯人

這樣的組合看着有些怪異,未婚妻和別的男生撐一把傘,自己卻跟球童撐一把傘走在後面。

很奇怪不是嗎?

但偏偏宋年就這樣做了。

他雖然心中酸澀嫉妒,但終究更不想尹春聞到他身上的煙味。

尹春本就對他不冷不熱,他不想她對他更疏離了。

球場這邊,大家已經會面。

宋家別墅,宋然也已經出發了。

理事長吩咐管家先帶他去醫院處理傷口,到醫院醫生一看,就看出來膝蓋上的傷口已經處理過了,除了有玻璃碎片紮傷的傷口,還有低溫凍傷的痕跡,但還好做了緊急處理,否則感染了,說不定整個膝蓋都會腫起來。

比起膝蓋的傷,反倒是眼角的傷更駭人些。

一直在淌血。

管家眼明心亮,一切都看在眼裏,比起忙碌的理事長和不問世事的夫人,他這個管家明顯對宋家別墅的一切事宜要更為了解。

他也深知宋年宋然兩位少爺之間的龃龉。

他在宋家擔任管家多年,階級身份地位這些詞已經耳濡目染,日夜熏陶,刻進了他骨子裏。

管家自然是偏袒宋年這個名正言順的嫡少爺的。

宋然不過是個私生子罷了,母親也不要臉,一脈相承罷了。

少爺近日對宋然做了什麽,他這個管家一清二楚,宋然膝蓋的傷,還有唇角那處快要愈合的傷确實是宋年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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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眼角的血痕,卻絕對不是少爺弄的。

明顯是他心思深沉,自己弄傷自己,陷害少爺,在理事長面前裝可憐,博取同情。

想去加平郡打高爾夫,混進少爺小姐們的圈子。

真是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份,就是一個低賤的私生子。

還有,他膝蓋的傷,竟然有人幫他處理過了。到底是誰膽大包天,敢在少爺的眼皮子底下包庇宋然,給他幫助。

少爺的吩咐竟然也有人敢不聽,宋年一直在別墅裏,幫他的不可能是外人,一定是別墅裏的傭人。

這是他工作的失職。

身為傭人竟然敢違背主家的命令吩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管家默默看着醫生給宋然處理傷口,面上不顯,實則心思已經百轉千回了。

醫生仔細的給宋然處理好傷口,眼角的血痕塗了藥,用紗布貼上,清俊蒼白的一張臉愈發顯得孱弱,惹人憐惜。

這種脆弱的少年感,确實讓人心疼。

醫生耐心囑咐:“傷口不要碰水,按時塗藥,膝蓋傷口多,最近盡量少走動。”

宋然禮貌的微笑一下:“謝謝您,我記得了。”

從進醫院,到離開醫院,管家一言未發,直到上車後,坐在駕駛座上,才透過後視鏡,冷冷的盯着宋然。

一雙銳利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眼角堆疊的細紋都透着冷淡和警告。

管家淡淡開口,意有所指:“您傷的這麽嚴重,何必還執着去加平郡呢,連醫生都囑咐您少走動,好好休養。”

“要不我還是帶您回別墅休息吧。”

“眼角的傷想必要是讓少爺看見了,他也不會太愉快。”

宋然臉色蒼白孱弱,但面對管家時,眼神卻十分淡薄。

一條狗罷了,還挺忠心。

他淡淡開口:“父親允許我去,就是想讓我同哥親近親近。”

“您不必多費唇舌了。”

宋然哪裏不懂他不是真的關心自己的傷,只是不想自己去加平郡給太子爺添堵。

管家不再說話,面色有些冷淡踩下油門,打轉方向盤,送宋然去加平郡。

不自量力,少爺心思玲珑,還能看不透你這點小心思,等着吧,到了加平郡有你好受的。

宋然自然知道自己一會兒要面對的是什麽,可是他無路可走,沒有退路了。

只有這一條路,哪怕他今天遭受再多的□□,只要他想攀附的人對他升起一絲憐惜之情,那就夠了。

那就意味着他已經撬開蚌殼的一角了,早晚能打開堅硬的蚌殼,拿到裏面珍貴的珍珠,有了這個跳板,到時候就連父親也得顧及他幾分,絕不會再讓宋年這般欺辱他。

宋然面色平靜,安安靜靜的看向窗外,看着他這幅不言不語,平靜無波的模樣,很難想象他現在遭受着怎樣的疼痛。

他的膝蓋和眼角的傷都很痛。

只是比起精神上的□□,他更習慣于忍受這種身體上的疼痛。

管家故意開的很快,他不是想去加平郡,混進少爺小姐們的圈子嘛。

那就成全他,讓他盡快清醒,看看什麽叫自取其辱!

Halse高爾夫球場

晉準為尹春撐着傘,很快就和大部隊彙合。

他身材颀長挺拔,比尹春高出半個頭,撐着傘的時候,尹春一張溫柔如水的标致臉蛋都露出來,反倒是他就只露出緊繃的下颌。

衆人遠遠看見尹春走過來,理所當然的就把她身邊,為她撐着傘的人認作了是宋年。

心中還奇怪,少爺怎麽這麽一會兒功夫還換了身行頭。

明明來的時候穿的不是這個顏色的衣服啊。

算了,少爺任性,換一百套,都輪不到他們置喙。

于是連忙一大幫人呼呼啦啦,興高采烈的迎上前去。

“少爺!”

“尹春!”

“你們可來了。”

“就等你們呢,馬上要開始準備打球了。”

他們認錯了人,尹春只是溫柔笑笑,沒說什麽。

晉準收了傘,露出真面容,神态懶散,似笑非笑:“少爺在後面呢。”

頓時,大家都呆若木雞,瞪大了眼睛,臉色幾番變幻,十分有趣。

果然,随即尹春和晉準身後傳來踩在細軟草皮上的腳步聲。

衆人探頭朝他們倆身後看過去,就見球童給宋年撐着傘。

他明顯是聽到了,聽到他們把晉準認成了他。

把另一個和未婚妻待在一起的男人,認成了自己,任哪一個男人心中都會有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覺。

更何況是宋年這樣陰晴不定的人,他心中不舒服的感覺肯定是以倍數放大的。

宋年站在傘下,臉色難看,光線被傘遮擋,落在他臉上的只有陰影,有些陰森森的。

衆人尴尬的笑了兩聲。

“啊。少爺,原來你在後面啊。”

“少爺今天這身衣服真好看。”

“少爺你熱不熱,渴不渴啊?”

宋年臉黑的像鍋底,未置一詞,根本沒搭理他們,徑直走開。

晉準偷瞄了尹春一眼,心底十分不舍,但還是要去追宋年。

他是宋年的跟班,肯定要維護好宋年的情緒。

這樣才能長長久久的狐假虎威,若是因為這一件事讓他心生芥蒂,估計以後連接觸尹春都沒那麽容易了。

晉準拎着傘,剛要去追宋年,就聽見尹春喊他名字,語調柔緩清和:“晉準,等等。”

是他日思夜想的聲音。

晉準頓時覺得一股熱浪,從脊椎深處翻湧而起,漫向四肢百骸。

柔,慢,清,真美真好聽。

他頓住腳步,神态有些僵硬的看向尹春:“怎麽了?”

尹春神态溫和,拜托道:“再幫我撐一下傘吧,我塗防曬。”

晉準側頭看了一眼宋年的背影,算了算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宋年那裏他總有辦法糊弄過去,和尹春接觸的機會錯過了這次,下次就說不定是什麽時候了。

他點點頭,小聲嘀咕:“行吧,怕了你了,真夠麻煩的。”

尹春莞爾,極為清麗:“去那邊坐吧。”

晉準心中早已經樂開了花,撐開傘,屁颠屁颠跟着尹春去了邊上坐。

不過是尹春坐,他站着撐傘,像個仆人。

宋年走遠了,他就肆無忌憚了,借着傘的遮掩,遮住自己上半張臉,不讓外人窺視他的情緒,實則站在尹春身後,目光寸寸打量過她的身體。

柔弱烏黑的秀發,像最上好的綢緞。雪白小巧的耳垂,顫顫巍巍。白皙優雅的脖頸,像美麗的天鵝。

真美。

尹春從化妝包裏拿出防曬,擠了一點細致的塗在臉上,脖頸,手上。

只要是裸.露在外面的肌膚,都細致的塗上。

晉準在後面看着,看少女微微揚起臉,脖頸線條漂亮優雅,細白的手指撫摸着她自己的肌膚,若有似無的香氣直往他鼻子裏鑽。

他捏着傘柄的手用了極大力氣,指甲都微微泛白,手背上迸出青筋。

晉準暗道一聲糟了,果然帳篷緩緩支起來了。

昨天晚上支帳篷,好歹還有個抱枕能遮遮羞。

這回可好了!

不過晉準臉上神色未變,甚至還隐隐有點興奮。

忍不住的想,要是這個時候尹春回頭發現了,會怎樣。

她會慌亂,害羞,無措,還是流露出厭惡的神情?

晉準想,應該都不會。

他從未見過尹春害羞無措的樣子,偶爾她和宋年接完吻,眉目含情時,也是溫柔優雅的。

她深知愛慕她的人猶如過江之鲫,喜歡注定是伴随着欲望的,可她從不厭惡他人醜陋的欲望,就像高懸的明月,對每個人平等。

晉準想撫撫她的頭發,他見過,宋年和她接吻的時候,每次都用力的按着她的頭,急切的撫摸着她的頭發,像是要把她生吞入腹,揉進骨血裏。

他也想那樣做。

宋年臉色鐵青的離開了,去換衣服,漱嘴刷牙。

坐上球車去更衣室前,他遠遠向尹春的方向望了一眼,隐隐約約能看見她在往臉上塗東西,晉準為她撐着傘。

好像沒什麽不對,可他就是敏感的覺得氣氛有些暧昧。

他死死盯着那個方向,想要看清晉準臉上的神态,眼神,但距離太遠了,看不清。

好像一切正常。

可他就是說不上來的煩躁。

盯着看了良久,宋年才面色陰沉的吩咐球童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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