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無非孽緣
賀昭棠從來沒有被人潑過酒。更別說,還是當着一幹富二代的面,潑了整整一瓶紅酒。
憤怒嗎?
有點。
丢人嗎?
有點。
想發火嗎?
不想。
賀昭棠似是醉了,身體一趔趄,軟綿綿靠在牆壁上。有紅酒從頭發上滴下,落到唇邊。他伸出舌頭,舔了舔,咂咂嘴兒,眯眼笑:“程哥,你為了個男人要跟我反目成仇?”
程霖煩透了他借酒裝瘋,低聲喝道:“別拿兄弟感情來束縛我?你真把我當兄弟就不會為難他?賀昭棠,你那些事兒我都知道。”
玩賭、玩女人甚至——玩毒。
四年後,他玩過界,把自己玩死了。
偏頭痛患者,被迫害妄想症,精神分裂後,像是受難者般自殘在長臨市基督教堂的十字架上……
程霖腦海裏閃現出他死亡的慘狀,就有點膈應。賀昭棠是個貨真價實的神經病。至于他神經病的原因,他不想去深思。
但賀昭棠在深思,在想程霖話中的深意。他的确愛玩了些,做出的渾事兒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但程霖具體指哪件事呢?是那件致命的事嗎?
賀昭棠想着,彎起唇角笑起來。他這人脾氣說好就好,一點血性沒有的,所以,當即攬住了他的肩膀,好聲好氣地說:“瞧程哥你說的什麽話啊?咱們是什麽交情?光屁股長大的兄弟啊!我哪能為難唐哥?那可是你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吶。”
漂亮話,他比誰都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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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程霖并不吃這一套。他扯掉他的手臂,二話不說,拉着唐譽州就走。
賀昭棠也沒攔,含笑送出去:“程哥,好哥哥,別生氣啊,改天我請客,向你和唐哥賠罪。”
他一聲“好哥哥”喊得那個婉轉銷、魂,差點膈應得程霖把午飯給吐出來。他邁步邁得更快,連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貨色。
唐譽州被他拉着出了包廂,出了盛天娛樂會所。
外面夜色已經深了,但【盛天娛樂會所】的大字閃爍着耀眼的紅光。
徐棟候在奔馳車旁,看他們過來了,趕忙開了車門。
他們坐上車後,程霖忽然欺身壓過來。
唐譽州往一旁閃躲,皺眉瞪他:“做什麽?”
嗓音有些低沉喑啞。
程霖聽得臉色陰沉,伸手扳住他的肩膀,一手扣住他的後腦勺,來了個法式熱吻。他喜歡跟唐譽州親昵,一天不見,渾身不得勁。
唐譽州煩他黏糊,一吻結束,轉過頭抹了抹唇,煩躁地低喝:“你是不是神經病?滾一邊去。”
“別說話了。”
程霖握住他的手,吩咐徐棟找個藥店。
唐譽州那嗓子得吃藥,否則第二天準得啞了。
徐棟導航了最近的藥店,開車沒十分鐘就到了。
程霖拉着他下車,唐譽州不想動,搖頭道:“拿個藥還要兩個人?”
“等買了藥,我們沿着這條梧桐路散散步。”
真有閑情逸致。
唐譽州不想理他,扭過頭,閉了眼。
程霖把他強行拖下了車。如果唐譽州嗓子好,絕對會把他罵個狗血淋頭。真是分分鐘挑戰他的耐性。
藥店值班的是個中年女人,看兩男人牽手進來,愣了一會,才迎上來道:“你、你們買什麽啊?”
程霖沒回答,繞過她,走到貨架旁,掃了一圈,目标明确地找到潤喉片以及順道拿了一支潤滑劑。
唐譽州看得想罵人,耳朵紅得厲害。
這人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他一手捂住臉,一手跟程霖相握,故意用指甲去摳他的掌心。男人掌心寬大溫熱,沒一會被他摳得跟火一樣燒起來。
活該!
他們終于結賬出了藥店。走了好遠,唐譽州都能感覺到那中年女人的打量。
真是瘋了!
唐譽州越想越氣憤,眼眸升騰兩簇火苗:“程霖,你做事能不能有點分寸?”
“你別說話,先把藥吃了。”
他皺起眉,把藥盒打開,摳出一粒藥丸塞進了他的嘴裏。
藥丸融化,有點甜。
唐譽州嗓子不舒服,潤了一會,舒服了些。他心情勉強好了點,也就由他拉着沿着梧桐路散步了。
天上稀疏幾顆星,街道車水馬龍。微風拂面來,稍帶了點涼意。梧桐葉嘩嘩啦啦作響,有一片梧桐葉飄落下來,半空中打着旋兒。
轉眼間,已經初秋了。
自他重生,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明明從睜開眼的那一刻起,他就預謀着分手,然而,依然遙遙無期。
唐譽州餘光掃着身邊的人,男人身形高大,黑色西服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形。他容顏冷峻,目光直視着前方的紅燈數字,下意識地把他護在身側。
他對他一顆真心不假。
可多情是他,無情也是他。
前世,到底是他毀了他。
唐譽州想到前世的恩怨,對他那點兒感動就煙消雲散。
沒意思。無非孽緣。
綠燈亮了,三三兩兩的人穿行而過。
他們順着人潮往前走,雙手十指相握,身體相依偎,仿佛愛戀了千年。有人投來打量的視線,昏黃的路燈下,他們淡然自若,毫不避諱。
有那麽一刻,他像是明白了程霖的用意。
“看到那家藥店時,我想起初來這世界——”他察覺到他的注視,目光轉過來,說到半路,及時止住了,微微笑道:“我在這裏打過工。有家店的馄炖特別好吃,一起去吃吧?”
唐譽州對吃的沒什麽興趣,随意點了下頭。
他們走過十字路口,順着一條人行道走了約十分鐘,拐進了一條幽靜的小巷。與外面的燈紅酒綠不同,這條小巷幽靜而溫馨。幾家煙火散出昏暗的燈光,缭繞的煙氣中夾着食物的香味。
程霖深深嗅了一口食物的香氣,低聲說:“長臨市保存最好的一處古風民居,可惜,不久後,這裏就被開發成商業區了。”
他看似無意地說出來,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三年後,這處古風民居由程家主導開發,市值60億。
唐譽州想得神色微變,手不自覺攥緊了。他停下步子,竭力裝着淡然的樣子:“你怎麽知道?”
自然是新聞了。
不過,這個新聞還沒出來呢。
程霖微微一笑,眼裏亮光乍現:“政府的規劃和個人的推測。我厲害不?”
唐譽州勾起唇角,笑着敷衍了一句:“嗯,挺厲害的。”
他怎麽能不厲害?
畢竟有個牛逼哄哄的厲害爹呢。
唐譽州估摸他是從程父那裏得到的消息。他明白,一般像這樣的大工程早幾年招商是很正常的,只是他們這些圈外人輕易觸摸不到罷了
所以,是他多慮了吧?
他怎麽會以為他也重生了呢?
倘若程霖重生了,萬不該是這樣子。他早就把他推入地獄了。雖然他現在跟在地獄沒差了。
唐譽州理清這些彎彎繞繞,又邁步往前走。
程霖拽住他,從褲袋裏拿出潤喉片,摳出一粒喂進他嘴裏:“再吃一粒吧。你這聲音聽得我渾身難受。”
其實,唐譽州也挺難受。
不是因為嗓子不适、嗓音難聽,而是潤喉片在嘴裏融化,由甜變苦。
他口味偏淡,酸甜苦辣重一點,都不習慣。
程霖看他眉頭時不時蹙着,也皺起了眉頭:“怎麽了?”
“沒怎麽。”
“藥苦?”
他是察言觀色的高手。
唐譽州沒說話,潤喉片在嘴裏翻來覆去融化了,全是苦味。他微微張開唇,想呼吸下食物的香氣,忽地一個力量來襲,将他按壓在了牆壁上。
古風民居是厚重的青石砌成,靠上去,一陣陰涼。
“程霖——”聲音淹沒在喉嚨裏。
作者有話要說:
PS:“賀昭棠神經病的性格是有原因的。後文會慢慢交代。他的經歷很糟心。”嗯。鬼畜的作者點點頭,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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