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撩徒第31天

江邊，謝雲殊靜靜望着陸玄明，陸玄明靜靜望着謝雲殊。像是兩座太陽都捂不熱融不化的冰雕，兩個人陷入了持久的冷戰之中。

陸玄明：師父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謝雲殊：握草握草握草握草握草……

謝雲殊覺得，自己這輩子的清白都完蛋了。竟然有人變成玄明大大的樣子，把自己給騙了。更重要的是，自己還心甘情願死不要臉地上鈎了。

難道自己看上了玄明大大這張帥氣的臉不成？卧槽卧槽好尴尬！看到他就覺得尴尬！

江面上空，白雲間有幾只青色紅色的大鳥振翅飛過。謝雲殊和陸玄明依舊渾然不覺，互相對視着、冷戰着。

陸玄明實在忍不住，認輸道：“玄明錯了。”

謝雲殊一言不發。

陸玄明繼續認錯：“徒兒來晚了就是來晚了，不應該給自己找藉口。”

謝雲殊依舊一言不發。

陸玄明從沒見過師父這般模樣，實在被他冷得受不了，硬着頭皮走上前兩步，好言道：“回清徽以後，玄明一定勤奮學習，好好保護師父，不再讓師父受任何委屈。”

謝雲殊：……

“師父。”陸玄明一撩衣擺，跪在了謝雲殊面前，“師父若是生氣了，要打要罵玄明都願意承受。師父能不能別不理人……”

謝雲殊微微嘆了口氣，剛想說點什麽，只聽身後有人叫了一聲“尊上！”。

謝雲殊轉身，只見玄隆身後帶着幾十個弟子，半空中還停着兩輛鸾車。

一輛車由一只青鸾拉着，一輛車由一只紅鸾拉着。

鳳鸾的羽毛五彩缤紛，很是漂亮。車子更是精致，上等仙木雕镂着繁複的花紋裝飾車體，金鈴垂在四角，灑金白紗簾覆着小窗，白紗裏卻隐隐閃爍着陽光的顏色，淡雅又不失溫暖和靈動。

玄隆悄悄瞄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陸玄明，對謝雲殊道：“上仙命玄隆和衆位弟子，帶了鸾車來接尊上回清徽。”

謝雲殊看了玄隆身後的鸾車一眼，點了點頭。自己款步上了紅鸾車，像是在逃避什麽一般，對身後跪的陸玄明理都不理。

玄隆走上前，低下頭對陸玄明道：“玄明，尊上已經上車了，你就與我同乘回去吧。”

陸玄明搖搖頭，自己從地上站起來，道：“玄明跟着師父就好。”

玄隆道：“看你的模樣，也一定累得不輕了吧。回清徽路途遙遠，你還是和我乘車吧……”

陸玄明搖搖頭，迳自往謝雲殊離開的方向走去。

玄隆無奈，只得自己上了青鸾車，啓程回清徽去。

鸾鳳一聲長鳴，振開斑斓的羽翅，一飛沖天。

謝雲殊一身白衣端坐在紅鸾車裏，腳下是一片被鸾車沖開的白雲，像一朵朵棉花糖一樣在腳下輕輕浮動。金色的陽光灑在那一片棉花糖的海洋上，暖融融的，很軟很漂亮，讓人忍不住想啃一口。

謝雲殊忍不住采了一朵白雲拈在手裏把玩一陣，然後送入口中吃了。味道還挺好，竟然真像棉花糖，還有點甜。

車窗的簾子忽然被輕輕掀開一角，一團彩色的雲棉花糖被一只好看的手遞了進來。

謝雲殊一怔。他他他，他難道沒有和那個玄隆同車嗎？他難道一直跟在自己車旁視奸不成？

謝雲殊沒有接過彩色的棉花糖，掀開車簾對外面沒好氣道：“進來！”

片刻後，青衣少年就乖乖跪在了腳邊，手中是一團彩色的雲做的棉花糖。

陸玄明垂着眸子，乖乖道：“師父，玄明真的知錯了。”

謝雲殊：……你知道個屁！

少年跪在腳邊，輕輕扯了扯謝雲殊的衣擺，軟着聲道：“師父……”

謝雲殊：握草？玄明大大在和我撒嬌嗎？

那個未來即将叱吒風雲稱霸三界把自己都挫骨揚灰的狂炫酷霸拽的玄明大大竟然在和自己撒嬌！謝雲殊覺得自己三觀都碎了一地。好不容易把三觀從地上撿起來粘好，謝雲殊終于從牙縫裏硬生生地擠出來兩個字：

“起來。”

陸玄明聞言，連忙起身站直。

他身上有傷，這幾日還累壞了，讓他站着總不好。謝雲殊往一旁挪了挪身子，冷冰冰道：“坐。”

陸玄明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望了謝雲殊一眼，規規矩矩地在他身旁坐下。

陸玄明轉過頭去不看陸玄明，自己看看外面的雲和陽光，盡量忽視他的存在。

現在一看到他，甚至一想到他，就會想到那個事情……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底什麽人什麽人什麽人啊……卑鄙無恥陰險狡詐……還有他怎麽知道變成玄明大大的模樣自己就會上鈎……我我我，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上玄明大大的鈎……

謝雲殊正出神間，手臂被人輕輕推了推。轉過頭去，只見身旁的人雙手捧着彩雲棉花糖，遞到自己面前。少年獨有的好聽聲音道：“師父收下這個，原諒玄明這一次吧。”

謝雲殊垂眸看了一眼少年雙手捧着，小心翼翼地呈在自己面前的棉花糖，心裏微微嘆息了一聲，接了過來拿在手裏，也不說話。

師父雖然接受了那團彩雲，卻依舊還是不理自己。陸玄明只能積極主動地和他聊天，獲得他的好感和原諒。

“師父，您看那片雲，盤在一起，像不像一條蛇？”

“嗯。”

“師父，聽說您曾在武當山劍斬過一條蛇妖和一只龜？”

謝雲殊：“是……”

原來在這兒等着我呢，還學會用景物來引出話題啦。謝雲殊心道，那都是原主的豐功偉績，可不是我幹的。

“師父可以告訴徒兒事情的經過嗎？”陸玄明立刻星星眼，一副崇拜神明的模樣，“玄明從前就一直聽說，師父不光善于雷法，也精通劍法，是仙界三位秘傳劍仙之首。”

“咳……”謝雲殊被陸玄明說得不好意思起來，努力回憶了一下劇情，對自己一臉崇拜的徒兒道，“都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為師在武當山剛剛得道。”

“就有這麽兩個妖孽，是妖王弗射的部下，還占據于武當山下，要與我為敵。”

陸玄明接話道：“師父不光劍斬了妖孽，還打敗了妖王，一道雷劈了八百裏妖山。”

“咳。”都是原主的豐功偉績，謝雲殊被說得不好意思了，道，“都是往事……”

“師父好厲害，這些可以教玄明麽？”

謝雲殊想了想，道：“好啊，過些時日吧。等你傷好了再說。”

玄明大大，等我這幾天回去跟着原主的修行日記和他這身體的記憶好好自學一下再來教你哈。我不能誤人子弟啊……

一路上，本來想不理陸玄明的謝雲殊被拉着聊得十分起勁，從小時候到長大以後，從過去經歷到未來的規劃，什麽話被陸玄明套了出來。

一路上有個人積極陪聊，不知不覺便回到了羅浮山上。

謝雲殊的鸾車在山門前停穩後，眼前是清徽弟子們的夾道歡迎。雲慕上仙肅然立于門口，顯然已經帶領弟子在山門前恭候多時。

陸玄明先跳下鸾車，回身掀開簾幕，扶着謝雲殊下車來。

看着扶謝雲殊一步步走下鸾車的陸玄明，和他那雙與謝雲殊緊緊握在一起的手，雲慕上仙的雙眼微微眯成了一條縫。

——

晚上，陸玄明又恢複了守夜的慣例，一如既往地要給謝雲殊守夜。不管謝雲殊怎麽趕，都硬要守着謝雲殊不肯走。

一想到自己和被變成陸玄明模樣的不知道是誰的誰，發生那樣那樣的關系的事。謝雲殊想着陸玄明那張臉，他此刻就在自己身邊，就怎麽都睡不着覺。

一閉上眼，謝雲殊就覺得陸玄明走了過來，突然吻上自己。

然後，他順着脖頸一路吻下去，還扒光了自己的衣服，要和自己那樣那樣。

突然，那張臉變了個模樣，成了一團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吓得趕緊把雙眼睜開。

然而往門外眼一看，陸玄明還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離自己一丈開外的門口，安安分分地守着門。

謝雲殊暗暗抹了把汗，尋思着這日子再這樣下去，實在是沒法過了。

謝雲殊一言不發地起身，披上外衫，推開寝殿的房門，從陸玄明面前走了出去。

見謝雲殊大半夜突然披衣起身，陸玄明走上前兩步，問道：“師父，要去哪裏？”

謝雲殊道：“最近晚上你都別來了，為師也不回來住了。”

陸玄明微微驚訝，旋即垂眸問道：“可是師父還在和玄明生氣？”

謝雲殊不語，更不敢擡頭去看陸玄明那失望的眼神，迳自下了殿前的石階，慢慢走遠。

謝雲殊一邊走一邊思考，大晚上的，一個人去哪裏睡呢？

随便找一間沒人的宮殿吧，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睡總覺得怕怕的，而且萬一遇見鬼怎麽辦？

要是去人多的地方睡吧，自己要是被人撞見了，要怎麽和人解釋？

最終，謝雲殊想了個好主意，跑到陸玄明房裏去睡。自己對那裏很熟悉不會害怕。而且玄明大大警告過那些鬼了，自己在那裏也不會見鬼。

而且，自己要變成一團貓咪！就不信有什麽大色狼會喜歡和一只貓咪發生什麽關系！

于是，一團雪白的喵球靈活地跳進了陸玄明的房間。

謝喵喵利索地爬上陸玄明的床，自己給自己蓋上被子，在陸玄明房裏安安穩穩地準備一覺到天亮。

謝喵喵剛閉上眼睛，毛茸茸的小胳膊就被一根硌人的手指推了推。

玄明大大這麽快就回房來了嗎？謝喵喵睜開惺忪的睡眼，擡起眸子看看是誰戳的自己。

“喵！”看到眼前的東西以後，謝喵喵吓得從床上一蹦三尺高，然後一咕嚕滾到了地上，一身雪白的貓毛全都炸開了。

“喵！喵喵喵！”嗚啊！鬼啊！

謝喵喵面前，一個滿臉流膿的鬼正用兩只白骨森森帶着黑血的爪子伸向自己。

它的眼眶是兩個黑黢黢的洞，裏面爬滿了綠綠的菜花一樣的東西，紅到發黑的舌頭挂得老長，已經挂到了房間裏的地上，上面爬滿白色的蠕蟲。

見謝喵喵被自己的模樣吓到尖叫了，這鬼“咯咯咯”地發出三下詭異的笑聲，頓時一股惡臭撲鼻。

“喵嗚……”謝喵喵瑟縮到床腳，兩個小爪子抱着床腳瑟瑟發抖，早就忘了自己明明還是個斬妖除魔的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