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外頭太陽正好,劉铮坐在椅子上想了半天,終于給梁世柏打了個電話。

梁世柏接到他電話倒很高興,還請他到辦公室來談,劉铮正有此意,挂了電話就直接過去了。

見了面,劉铮還沒想好怎麽解釋找他的理由,梁世柏就問,顧清峰是不是去找過他了。

劉铮笑起來:“你還真是什麽都知道。”

梁世柏:“我猜他肯定是要去找你。”

劉铮回憶了葬禮那天,梁世柏當顧清峰面喊他劉警官,明明電話裏他還連名帶姓地叫他。

他恍然大悟:“你故意的?”他看着梁世柏,語氣頗有意味,“你知不知道他來找我幹什麽?”

梁世柏說:“我不關心。”

他語氣輕蔑,看來他對顧清峰也沒有什麽好感。

劉铮好奇:“那你幹嘛讓他來找我?”

梁世柏一笑,“我只是試一試,看他會不會去。”

劉铮覺得梁世柏其實已經猜到了顧清峰會對他說什麽。

梁世柏突然說:“我昨晚夢見她了。”

劉铮:“誰?”他看着梁世柏,反應過來。

梁世柏說:“她托夢給我了,看來她真的死了。”

劉铮看着梁世柏,他臉上的悲傷徹底耗盡了,他徹底放棄了幻想,她真的死了,他反倒輕松了。

劉铮問他夢見什麽了。

梁世柏說:“想不起來了,夢裏還記得,一醒就全忘了,但是應該是個好夢。”

他笑了笑,說起不相幹的事,問劉铮,他和父母關系怎麽樣。

劉铮愣了一下才回答:“還好。”

梁世柏說:“還好就算不錯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有回我爸媽吵架,阮阿姨敲門來勸架。”

劉铮:“她專業幹這個的。”

梁世柏突然說:“你離婚她一定勸過。”

劉铮說:“勸過,不過沒勸成功。”

梁世柏看他一眼,道:“他們肯定吓了一跳,你應該是那種一旦結婚就不會離的人,不管出了什麽事都能過下去。”

劉铮當初的确是抱着這樣的決心結婚的。

梁世柏說:“你被人抛棄了。”

劉铮苦笑了一聲,從兜兒裏摸出包煙,看了梁世柏一眼,他表情無謂,劉铮這才抽出來一根煙,點着,放進嘴裏吸了一口。

梁世柏坐在煙圈兒後面冷淡地看着他,他并不在乎,卻還要問,

他就是沒事兒幹!

劉铮被梁世柏咄咄逼人地态度搞的有些惱火,又覺得他反常,前幾次都客客氣氣的,今天怎麽一點兒都不會看臉色?

他剛離婚,梁世柏也死了老婆,某些方面上來說,他們同病相憐。

劉铮突然就不生氣了。

“是她提的。”他幽幽說,竭力表現一點難過。

梁世柏卻不買賬,他眼裏有光,像冬天湖面上結得一層清泠薄脆的冰,被太陽照得閃,他洞察知悉一切冰底下的事,他說:“但是,是你的錯。”

劉铮一愣。

梁世柏道:“被抛棄的而又自認沒錯的男人,一般不會難過,只會憤怒,埋怨對方”,他戳破他拙劣的表演,“你一點都不難過。”

劉铮把嘴裏的煙吐出來,表情無動于衷。

梁世柏盯着他的雙眼,他能看出裏頭的狼狽和難堪。

劉铮放下煙,笑了笑說:“梁總大學學的是算命吧,這麽能扯。”

梁世柏說:“都是胡說,你別介意。”他又客氣起來。

劉铮一股氣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盯着梁世柏看了一會兒,站起來硬聲硬氣地告辭。

梁世柏也不在意,還說:“下次你有空我們再聊。”

這話當時劉铮聽着耳熟,他們之間突然像調換了角色。

劉铮一驚,匆匆離開。

劉铮剛回到車上,就接到了阮萍電話,她問劉力力什麽時候能來。

劉铮說下星期。

阮萍氣道:“這個星期不行嗎?劉铮你到底幹嘛了?她連兒子都不讓我們見?”

劉铮:“媽···”

阮萍道:“思儀不是那種人啊,你們到底為什麽離婚,你告訴我啊!”

劉铮深吸一口氣才開口說話,“媽,我現在在開車,不安全,有什麽事待會兒再說。”

阮萍不依不饒道:“那行,你現在過來,你來家裏跟我說,不然我就去局裏找你。”

劉铮腦子嗡嗡響,他這會兒實在是應付不了她,只能答應,耳邊一靜,他才又能喘氣。

關思儀離婚的時候跟他說過,劉力力以後就不是他兒子了。

“你不配做他爸爸。”

關思儀就是這麽恨他,劉力力現在能一個月和他見一次面,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和心軟,而且全是看在劉家父母的面子上。

他不能要求更多,也不敢逼她。

李小宇正要打電話,就看見劉铮進來,他最近狀态一直不好,人瘦了不少,整天垮着個臉,看着比以前更兇了。

李小宇喊了一聲“師父”就沒敢說話,劉铮不用看他就知道這小子有事兒,他人往凳子上一沉,腰都直不起來,喝道:“有屁就放!”

李小宇說:“其實也沒什麽事兒···”

劉铮:“沒什麽事兒就去幹活兒,別在我跟前杵着。”

李小宇看他一眼,終于說:“我聽說梁世柏他媽當年也是突然失蹤的。”

劉铮擡頭盯住他,問道:“你聽誰說的?”

李小宇:“就別人說的···這事兒知道的人也不少。”

劉铮還真不知道,他跟梁世柏做鄰居那會兒,他媽還在呢。

他回憶了一下,想不起更多細節。

只是內心暗暗猜測,這兩件事或許有關聯?

梁家的兩代女主人的結局都是這樣,是梁家父子倆是中了詛咒,還是另有隐情?

劉铮下班之後真的回了家,阮萍有點意外,劉铮卻不是回來聽她勸的,他另有其他事。

他問阮萍記不記得梁世柏他媽。

阮萍說:“記得啊,你問這個幹嘛?你還在查梁世柏那事兒?”

劉铮避而不答,問道:“他媽現在怎麽樣?”

阮萍答:“早就和他爸離婚了,好像他們搬家之後沒多久就離了。”她神神秘秘地一笑,“我聽說,是他媽在外面有情人,不過梁明志和她一分開,就官運亨通,一路順得很,都說他這婚離得好。”

這果然和李小宇說得不一樣。

劉铮暗笑自己,被李小宇這不知道轉了幾手的消息弄昏了頭,梁明志到現在私生活早就傳得真真假假,無非聳人聽聞。

他問完了問題,現在該阮萍盤問他了。

阮萍還是那句話,為什麽離婚。

“你們倆到底有什麽問題?你說說,我看思儀沒啥問題,她見我理直氣壯得很,你們剛分開那會兒我問她,她說叫我自己去問你,劉铮,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你說實話,我不怪你。”

阮萍雖然這麽說,可怎麽看自己兒子都不像那種在外頭亂搞男女關系的人,劉家往上數三代就沒有這樣的根兒,劉伯正雖然是個傻子,可結婚這麽多年從來不搞七撚八的,難道到了劉铮這裏變了種了?

但劉铮憋了半天,就一句話,“是我對不起她。”

阮萍:“你這什麽意思?”她當劉铮默認了。

她氣得要罵,又想,現在罵也遲了,她看着兒子,嘆口氣說:“那你後面有什麽打算,婚也離了,你和那個女的···她叫什麽,做什麽工作的,你們怎麽認識的?”

劉铮盯着她的媽的嘴,好像聽不懂她說什麽似的。

阮萍急道:“你說話啊!”

劉铮說:“我和她早斷了。”他們很多年都沒見過面了。

阮萍:“那關思儀為什麽要和你離婚?”

劉铮:“我對她沒有感情。”

阮萍生氣道:“婚都結了孩子也生了還搞這些不切實際的!沒有感情可以培養啊!天下對對夫妻都有感情嗎?生活是生活,感情不是生活必須品。”

阮萍說得頭頭是道,她靠着這張嘴,可是把不少瀕臨破碎的家庭給勸回來了。

“這樣吧,你給思儀道個歉,你們結婚這麽多年,沒有感情也是親人啊,親情不比愛情寶貴?”

“她不願意見我,我也沒臉再去找她。”劉铮意思是讓阮萍別這折騰了,他跟關思儀不可能了。

阮萍這邊聽了卻有點埋怨關思儀,在她看來關思儀就是好生生的日子非得作,純粹閑得慌,她想着什麽時候要去找關思儀談談,她現在又有信心了。

劉铮不知道他媽的念頭,他從家裏走得時候大大松了口氣,以為離婚的事兒終于說清楚了。

劉铮現在一個人,只要父母不追究,他這輩子是不打算再結婚了。

這純粹是他個人選擇,其實四十不到的男人,離婚并不影響什麽,大都會再找。

更何況梁世柏那樣的。

顧清峰打來電話告訴劉铮,梁世柏身邊出現了個女人,倆人出雙入對。

顧清峰覺得這就是證據,他又有了新思路,“說不定是他故意把她逼出抑郁症。”他堅持梁世柏不愛他的表妹。

雖然梁世柏再找沒問題,可這麽快就有了新人,怎麽說,觀感不太好。

李小宇馬後炮說:“他剛開始那個樣子我就覺得奇怪了!”

劉铮回憶了一下幾次見面,梁世柏情緒反複,先前的确是難過,最後一次他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他們還聊了一次不太愉快的天兒,現在想想,梁世柏對他妻子去世到底是個什麽感覺,劉铮竟然一時不能确定。

他的悲傷是真的嗎?

劉铮總覺得這件事情裏存在一些怪異之處,盲點一般,就在他眼前,可他就是看不見。

他又去見了梁世柏。

梁世柏非常歡迎他來,他還是在辦公室見劉铮。

劉铮說:“會不會到擾你工作?”他記得他前段時間一直說是挺忙的。

梁世柏說:“我這個工作是彈性的,忙不忙純粹取決于我自己。”他直言不諱。

他說得是實話,他有梁明志這個好爸爸,這公司垮了他也不怕。

“不過我最近是真的忙。”梁世柏擡手指着辦公室牆上的一側門,“我晚上睡這兒。”

劉铮走過去一看,裏頭還真有個小房間,還放着床和櫃子,床上扔着件衣服。

他把門關上,問:“怎麽不回去睡。”

梁世柏說:“跑來跑去的,累,我晚上躺在這兒,能聽見外面馬路上車子開過去的聲音,還有人在底下唱歌,說話,整晚都不停。”

劉铮說:“這裏位置好,人多,熱鬧。”

梁世柏對這熱鬧不感興趣,他在家睡覺的時候,早上起床能聽見鳥叫,唐宜柔不喜歡,她才應該來這兒睡覺。

劉铮坐下來,問他最近好不好。

梁世柏反問道:“你指哪方面?”他像什麽都料到了一樣。

劉铮一笑,梁世柏也笑起來。

他說:“我一點兒秘密都藏不了是不是?”

劉铮說:“正正當當就不需要藏頭露尾的。”

梁世柏笑道:“你這麽一說,我只有坦白從寬了。”

劉铮打趣道:“你要坦白什麽。”

梁世柏說:“你想知道什麽。”

劉铮發現梁世柏變了,他變得既敏銳又逼迫,先前他一直表現得優雅從容,他在社會裏獲得成功,在森森發亮的鋼鐵叢林中掌舵領航,他是毫無疑義的人生幸運兒,他不是活在俗世裏,更像長在真空中,言談中對生活認知的深刻又淺薄,其實沒嘗過人間疾苦,優越感怎麽也遮掩不住,劉铮見過這樣的人,梁世柏最初和他印象裏那些人沒有兩樣。

但他現在覺得,自己可能錯了,梁世柏和他們并不相同。

劉铮收起臉上的笑,他問得第一個問題是:“你母親還好嗎?”他說完突然記起,當時他問過梁世柏父母的近況,梁世柏只說了梁明志,只字沒有提起他母親。

梁世柏贊許地對他笑了下,沒有一絲遲疑地說:“她失蹤了。”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看着劉铮臉上的表情變化,又慢悠悠地開口,“确切地說她是失蹤過,現在她已經有了新生活。”

劉铮問:“失蹤過是什麽意思?”

梁世柏道:“準确來講她不是失蹤,是一場有預謀,有計劃的逃跑,她準備了很久,終于成功了,我父親找到她的時候,情況很尴尬,她已經把所有退路都切斷了,而我父親當時已經不能再随心所欲 ,于情于理他都不應該再留戀一個有外遇的女人,別人會不理解,他不得不放手,後來他就當她死了,他要我也當她死了。”

這是關于他母親的真相。

劉铮直覺梁世柏的坦白也是一項預謀已久的行動,他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事?”

這已經超出了他身份該知道的範疇,和梁世柏妻子的案子也沒有關系。

梁世柏早有答案,他說:“我告訴你只是因為你想知道,因為你在追尋真相,追尋真相的人活在謊言裏,撒謊的人卻活在真實裏,不能再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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