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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反複幾次,我才意識到,本公主的眼睛見不得強光了。
但也不至于什麽都看不到,半眯着眼睛,或者捂着一只眼,還是勉強可以的。
我哆哆嗦嗦去翻找醫書,沒看幾頁,就覺得上面的黑字像是能走動般肆意在紙上橫沖亂竄。
一直到了晚上,我才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我眼睛出了問題。
等到易南拎着裝有蔗糖膏的食盒過來荷園時,我想了想,還是把此事告訴了他,他靜靜聽我說完,如我所料,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震撼,只是立馬丢下我跑去找大夫。
我趁機剜了一勺蔗糖膏,用手帕包好,藏在衣袖裏。
大夫過來後,細細診斷了一番,也沒查出來什麽,只囑咐我要多休息,少用眼,休息一段時日,多半會好起來的。
我原本對這個住府大夫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他如此診斷,也早在我的預料之中。當下,我謝過大夫,又用了一口蔗糖膏,有些為難的對易南說:“今天吃了太多甜食,實在吃不下了,可不可以不吃?”
易南鐵青着一張臉撤下了蔗糖膏。
第二日,三哥與易南同來荷園,三哥先是問了些我眼睛的狀況,又用手輕輕撫摸着我的眼睛,說:“蔗糖膏确實太甜,吃多了對牙口不好,今日三哥帶來了決明子茶點,決明子去火名目,想來,對七妹的眼睛也是有好處的。”
我笑着咬了一口茶點,仰頭對三哥笑,“清爽可口,七妹可不可以貪心,以後早中晚都吃上那麽一盤?”
易南搶白說:“照你這個吃法,用不了兩日,就該又膩了,依我看,一天最多只能用一塊。”
我扁了扁嘴,“你也忒小氣了吧,又不用太師府做,三哥還沒說什麽呢?再說,就算是吃膩了,再讓三哥來換些其他的糕點不就可以了,是吧,三哥。”
三哥眉眼含笑的搖了搖頭,“七妹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三哥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我得意的沖一旁垂首而立的易南吐了吐舌頭,翻了翻白眼。
自此,我每日必吃的糕點換成了決明子,易南開始忙碌起來,成日的不在府中,大多數時候,都是我一人在荷園用飯。所以,我很容易支開小香,偷摸把決明子茶點銷毀,當然,我也不忘偷偷藏了幾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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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我的生辰越來越近,有件事,我籌劃了很久,我覺得,是時候付諸實施了。
于是,在一個尋常的日子,我用過早飯,趁小香收拾碗筷的時候,把她敲暈,捆綁在床上,又在她嘴裏塞了一團布,狠了狠心,用錦被把她嚴嚴實實蓋好。
我經常蒙頭睡覺,自覺,她這樣決計不會被悶死,若是運氣好,今晚就會被易南發現,渴不死餓不死的,命比本公主要好上那麽一丢丢。
我套了件小香尋常穿的衣裳,梳了個她慣用的發式,提着她常拎的食盒,一路低頭順利出了太師府。
本公主深吸了口府外自由的空氣,興奮中有些心酸,這一走,願此生安穩無紛争。
我捏了捏身上厚實的一沓銀票,走得很是踏實。
我先是去了三條街外的一家醫館,從食盒裏拿出幾枚決明子茶點,又摸出一錠銀子,請花白胡子的大夫鑒定下成份。
大夫捋了捋胡須,翻着眼皮看了我一眼,拿起銀子揣進衣袖裏,一個字沒說,把茶點碾碎,開始細細甄別。
約莫一盞茶時間,大夫咳了一聲,“添加了番木鼈的頂級決明子,毀了毀了啊。”
我沒聽明白,“什麽毀了?”
“決明子,毀了。”
大約大夫都是如此,見不得上好的藥材或食材被毀壞污染摻雜,“若人長期食用這個,有無大礙?”
大夫深深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妨礙會是有,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至多,雙目失明而已。”
雙目失明,而已。
我顫抖着手打開繡荷葉的手帕,裏面的蔗糖膏雖已有些發酸,但,想必成份還是在的。大夫拿着手帕挪到陽光明亮的地方,許久,嘆了口氣,“原本以為這世上再無血毒草。”
我半眯着眼望着大夫,陽光照在他布滿褶皺的臉上,凹凸不平,他又捋了捋胡須,“血毒草與番木鼈毒性相似,都會致人雙目失明,尚危及不到人的性命,但區別在于,誤食番木鼈是可以解毒的,而一旦食入了血毒草,沒有醫治的可能,病發後,此生再見不到光明。”
我有些不信,“世上既然有這種毒藥,也定然會有克它的解藥,先生莫要唬人。”
他搖了搖頭,“姑娘現在不信無妨,日後定會相信。”
這大夫,還是個算命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緩緩問:“姑娘現在是否畏光?”
我半眯着眼睛遲疑的點了下頭,他也颔首,“這只是初始症狀,日後,會慢慢見不到光。”
依他意思,本公主這是要瞎了?
他見我發愣,嘆了口氣,開始窸窸窣窣搗鼓藥材,不一會兒,拿着一個紙包,推到我面前,用青筋凸起的枯手敲了敲紙包,說:“這是解番木鼈的藥方,三日一幅,毒性會延緩些,至于血毒草,姑娘就自求多福吧。”
我拿着藥包空着腦子出了醫館,不知晃了多少條街,我才漸漸有了意識,本公主餓了。
在街邊面攤上吃面的時候,我細細琢磨了一番,既然早晚得瞎,不如趁着未瞎的這段日子出去走走看看,沒準,還能碰上一世外高人,一個不小心,把我身上的毒給解了。
若一直待在太師府或是宮內,毫無懸念,只能是等瞎等死的份。
是以,吃飽喝足之後,我雇了輛馬車,趕在日落前出了都城。
怕碰到識得我的那幫南淵人,又怕入了傳聞中魔性的宴國,我就一直往東走,聽說,夏國風景甚好。
第二日黃昏時,路過一個集市,我塞給車夫一包碎銀,讓他去找家客棧打尖。這個車夫是個實心眼的人,非要牽着馬車前去,說他自小到大,從未與馬車分開過一刻,大有生死不相離的架勢。
本公主稀罕他的馬車?
我苦口婆心向他解釋,若是他駕着馬車去找客棧,客棧是找着了,可,去哪找我呢?我又去哪找他呢?
他點了點頭,“姑娘遂我一起前去不就得了?”
我瞅着馬上要出籠的包子,咽了下口水,“這樣吧,你就在這條街上找找,瞅瞅是否有客棧,我在馬車上邊等着包子邊等你,若是你找到客棧,定好房子再回來時,就可以馬上吃上熱騰騰的包子,若是沒找到,咱們邊吃包子邊上路繼續找,反正,這條街走到頭也就兩盞茶的時間。”
車夫沉思了片刻,細心的把馬拴在旁邊一棵樹上,又檢查了一遍,方才離去。
其實,單靠我自個,也能走出周國,只是我怕若現在就遣了車夫,他大抵會原路返回都城的,如此一來,總會有意無意露出些本公主的蹤跡。
所以,要等到了周國與夏國的交界,我才好遣了車夫,照此走下去,至少一個月才能走出周國,我有些心急,很是後悔昨日為何不買匹馬來。
我正啃着包子想心事,忽聽到一人咦了聲,聲音有些瘆人,我不免擡頭瞧了一眼,一寶藍衣衫的男子坐在高高的馬背上,手裏緊拽着缰繩,蹙眉瞪目看着我。
這人,是有點兒面熟,我一時想不起來。
他撓了撓頭,“小易易?”
我費勁兒的咽了口包子皮,人生何處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本公主平生就認識那麽幾個人,在這個不知名的小鎮,也能碰到其中的一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他見我不吭聲,徑直跳下馬來,湊近我,看了一會兒,笑着說:“原來你是女兒身啊,我就說呢,易南怎麽突然好男風了呢,吓得我小半年都沒敢見他,也害得舍妹神傷了好一陣子......小易易,怎麽就你一個人啊,易南呢?我非要找他算賬不可......”
若是我裝作不認識他,依他的性子,保不準他會即刻快馬加鞭趕回都城,今夜就闖去太師府找易南好好說道說道此事......
再三思慮,我不如承認,“蘇公子,就你一人嗎?何時回都城?”
他見我認得他,更是得意,“和幾個朋友路過此地,今夜要趕回都城,太巧了,方才我都不敢認,既然真的是你,易南呢,他怎麽把你一人扔在這裏?也太不負責任了吧,你這麽如花似玉一嬌弱姑娘,他也不怕你被人拐跑了欺負了,虧你遇到的是我,若是個旁的心術不正的人,那還得了......”
我絞着衣角,“我們吵架了,他把我趕出了太師府。”
蘇公子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怎麽?怎麽回事?”
我扭捏着,“都是些家長裏短的事情,上不了臺面,說出來讓人笑話。”
一般人聽到這裏大都會識趣的止于此,本公主忘了,這個蘇二公子非一般,他又逼近一步,“你我之間,能有什麽上不了臺面的事情,你今兒個不說清楚,我這就綁着你回太師府,當面找易南問個清楚,別怕,有我給你撐腰。”
我讪笑了下,悵然若失道:“易太師一直看不上我的出身,非要給易南另定一門親,我是一直相信易南的,可是,前幾日,卻看到他偷偷藏了一個姑娘的刺繡,因為此事,我們一言不合吵了起來,再然後,我就被趕出了太師府。”
蘇公子安慰我道:“你們這肯定是誤會啊,要不這樣,你跟我回去,我好好說說易南。”
本公主編故事編上了瘾,竟然覺得這樣俗套的情節很好玩,哎呀,不行,肯定是本公主平日裏看了太多戲本的緣故。
我看着面前着急又熱心腸的蘇公子,嘆了口氣,無比傷感的說:“沒用的,他自己親口承認,他早已膩煩了我,再說,那個姑娘處處比我好,我還是有這個自知之明的。”
蘇公子在一旁急得跺腳,“這個易南,始亂終棄,非君子所為,他這次又盯上了哪家的姑娘?”
易南,休要怪本公主毀了你這門婚,嘿嘿嘿嘿。
我吸着鼻子,“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個名字裏帶涓的,對了,易南這次生辰,她送了刺繡,記得去年送的是個奔馬圖的屏風,易南把這屏風視為寶物,一直放在前廳足有一年的時間,算起來,他一年前就對這位姑娘動了情,礙于我的存在,一直按捺至今,也是挺不容易的。”
果然,蘇公子再張大了嘴巴,瞪大了雙目,怔了許久。
我瞄見不遠處幾個人牽着馬向這邊走來,再無意與他周旋,“我走的時候,偷了易南幾張銀票,我怕他追上來向我讨要,若是你碰到他,千萬不可告知他我的去向。”
他怔怔的點了下頭,我趁機從他手裏奪過缰繩,“蘇公子,謝謝你的馬。”
禦馬之術是易南教給我的,我雖學藝不精,但跨在馬背讓它只管往前奔,還是沒有問題的。
夜半時,馬早已累癱,死活不再往前走,我棄了馬繼續摸黑朝前步行,天無絕人之路,本公主走到了懸崖邊兒。
我靠着石頭歇腳,思考着接下來該往哪裏走,尚未考慮出個子醜寅卯來,就看到一排排的火把如流星般向我所處的方位迅猛逼近。
鐵蹄擂動,火光閃耀,我單手撐着石頭站起來,迎風看着為首一個湛藍衣袍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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