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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笑意不明的斯年,臉頰有些發燙,伫足往窗外瞄了瞄,隐隐約約看到易南把雪堆裏的劍拔^出來,用手略略擦拭了下插回到劍鞘裏,提劍踱步向廂房走來。

我又望向斯年,她依舊含笑坐在燭光裏回望着我,我被她笑的頭皮發麻,不由往後退了退。易南撩簾而進,阿字沒喊完硬生生咽回到喉嚨裏,施禮道了聲皇後,立在我身側握住了我的手。

用色膽包天來形容此刻的易南,再合适不過,我用力往回扯了扯手,非但沒扯動,反而被他握的更緊,額,他這是,又拗上了。

斯年淺笑道:“本宮有些私房話要同公主說,還請易公子回避一下。”

易南踟蹰了下,看了看斯年,又看了看我,沒有動。

斯年提高了聲調,“怎麽?易公子怕本宮把公主謀害了嗎?”

易南這才丢開我的手,施禮道:“在下不敢。”又望了我一下,低聲說:“阿懸,我就在門外,不怕。”這才退了出去。

斯年示意我過前去,我硬着頭皮挪過去坐在她對面的圓凳上,等了一會兒,才聽她道:“易公子對公主這般情意,實屬難能可貴,不過,公主身負周國與宴國聯姻之使命,想必不用本宮提醒,公主也知道自己将來是要填充宴國後宮的,現下,在本宮眼皮底下與易公子卿卿我我,不太合規矩吧。”

我低頭擰着袖口不知該說些什麽,斯年淡淡道:“本宮有些口渴。”

我擡眼見斯年正用針尖挑着白燭上的燈芯,室內登時亮了一亮,我連忙起身伸手去摸桌子上的那壺茶,壺身冰涼,掀開蓋子,尚有半壺茶。

我提起茶壺快步走到火爐旁,小心翼翼将茶壺放在火爐上小火煨着,斯年悠悠道:“本宮不喝別人剩下的茶。”

是我疏忽了,竟然明目張膽拿易南喝剩下的茶給宴國皇後用,實在是不應該,我連連道了歉,拎着茶壺去向淨室走去,斯年拿起書,往椅背上靠了靠,淡然道:“把茶壺清理幹淨了再裝新水。”

我唔了聲,在淨室裏洗了三遍茶壺,方才放心的裝了清水放了茶葉,拎了出來放在火爐上。

斯年瞟了我一眼,說:“本宮想過,待來日宴帝納公主做了妃子,公主也是要喚本宮一聲姐姐的,屆時,就算公主心有怨言,給本宮端茶倒水也是理所應當的。”

我終于找到話來接,“能給皇後煮茶,是我的福分。”

斯年詭異的呵呵笑了兩聲,“這麽說來,公主是心甘情願留在這裏等宴帝封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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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明白過來她這話是什麽意思,疑惑擡眼看她,她吐了口氣,直視着我的眼睛,壓低聲音道:“今日宴帝去圍場狩獵,要後天才能回來,回來後,能發生什麽事情,本宮不好猜度,不過,本宮卻是知道,每當他去圍場狩獵回宮後,宮內也好,宮外也罷,必定會有一場殺戮。”

我凜了一凜,瞬即向屋外看了一看,再不走,易南就有危險。

斯年順着我的視線望過去,又收回目光,盯着跳動的燭火,若有似無說:“今夜西華門的侍衛會不小心吃了不幹不淨的東西,醜時一刻守門侍衛交班時,暫時會有半盞茶功夫的疏漏。”

我騰一下站起,帶動身下的凳子悶聲倒地,易南持劍沖了過來,看了看我們,又退了出去。

我結巴着不知該怎樣向斯年道謝,她恹恹擺手制止我,“先不用急着向我道謝,我這麽做,不是為了你或者易公子,我不過是想看看,若他回宮後知曉此事,會怎麽處置我。”

離醜時還有些早,我覺得,走之前,有必要把宴帝同我做戲那些個事告訴斯年。

我吞了口唾沫,剛要開口,就聽斯年幽幽說道:“有些事,我不妨告訴你,你聽了後,再決定,到底是易公子一人走,還是你們一起走,全憑你自個拿主意。”

她輕笑了下,繼續說:“成親時,他說,他不會勉強我,他有耐心等到我心甘情願的那一天,這些日子以來,雖同床共枕過,他倒也一直秉承先前所言,未曾做出逾禮之事,呵呵呵,前幾日的一個夜裏,他卻在睡夢中呓語着你的名字,我随口應了聲,他,他就強壓了過來,若不是我慌亂中打翻了一個燭臺,他......”

我錯愕的看着嘴角噙笑的斯年,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在我飛速組織語言之時,斯年又道:“我個人也是頗為欣賞你,若你選擇留下來,也是極好的,自古後宮佳麗三千,沒有你,宴帝也會戀上旁人,屆時,這後宮可就熱鬧了。”

同為女人,斯年這話,我聽得出來,她這是醋了,看來宴帝那招聲東擊西欲擒故縱還是蠻管用的。我忖了又忖,還是覺得有責任有義務把這事兒向她說明白。

是以,我把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向斯年一一道過,末了,我壯着膽子說:“正如你方才所說,宴帝那夜的所作所為,我深以為,也是他故意為之,為的就是激起你心底的醋意。”

斯年将信将疑看向我,我适時加了句:“你們兩個人,性子太像,都各自憋着一股傲氣,誰也不肯先低頭,但是夫妻之間,總要有一個人肯先稍稍坐做低伏小,另一個人方好接招。宴帝身為男子,又貴為一國之君,與易南不一樣,拉不下面子也是理所應當。”

斯年怔怔望着影影綽綽的燭光,良久,方幽幽說了句:“時辰不早了”起身離去,行至門口,聲不可聞的對我和易南說:“出了西華門向南行五裏路,有一條挨着官道的小溪,小溪旁植了一排柳樹,其中一棵柳樹上栓了一匹馬。”

語畢,匆匆離去。

待斯年身影消失不見,我拽着易南的衣袖回到室內,簡要同他說了今夜逃離之事。

易南收拾行李的空當,我在他室內轉了又轉,順手牽了很多羊,盤算着出宮後,應是能置換些銀子用上一些時日。易南的包袱很簡便,裏面只裝了一摞圖紙,一把折扇還有一只...眉筆...

我心底一涼,想起斯年那日同我說的話,莫非,她說的是真的?那日,斯容确确然然随易南來取眉筆,恰巧碰上了宴帝,所以就沒取成?

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極為合理,有些悻悻然,易南瞧出了些許端倪,摸着我頭問:“怎麽了?”

我不耐的伸手撥弄開他放在我頭上的手,忍了忍,沒憋住,拿着眉筆問:“這個,是你自己做的?”

他嗯了聲,說:“阿懸若是喜歡,就拿去玩吧。”

我把眉筆塞回到包袱裏,賭氣說:“還是你自己留着吧,想送人也方便。”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這個,本來就是要給你的。”說着從包袱裏取出眉筆,又急急捋起袖口,露出一截手臂,上面一條疤痕在燭光映襯下頗為紮眼。

他拿起眉筆在疤痕末尾處描了幾下,疤痕竟然黯淡了些許,他有些局促的放下袖袍,讷讷說:“來宴國後,很長一段時日閑着沒事做,就試着制了只畫筆,想着有朝一日能給你用,後來随襄王來宮內見着了你,方才知道你臉已好了,這個,也就沒了什麽用處,留着,不過是個念想罷了。”

原來是只畫筆。

我卷起他的袖口,用指尖觸着那條疤痕,“疼嗎?”

他擡眼笑,“偶然間劃傷的,不疼。”

這條疤痕,明顯是被利器所傷,以他的身手,除非同高人打鬥,不然,傷在這種地方,怎麽可能?若是同人打鬥,又怎麽會單單恰到好處不深不淺傷到左胳膊上?

我眼眶一濕,“易南,其實你不必如此的。”

易南摸了摸我的頭,哄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喔。”

熄了燈進了暗道,黑暗中,易南握住我的手,說:“阿懸,你為我緊張因我呷醋的樣子,很美,我,我很是喜歡。”

我掙紮着要甩開他的手,他卻驀地把我拉到他懷裏,在我耳邊低語道:“阿懸,方才我以為,你不會走了,這兩年裏,我幾乎每日都被這種絕望害怕的感覺所包圍,以後,不要再吓我了,好嗎?”

易南今夜說了太多酸話,偏偏我耳根子軟,很愛聽,我竊喜了一陣,想着再吓他一吓,他把頭埋在我脖頸處,啞着嗓子說:“阿懸,我不能沒有你,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人。”

不要丢下我一人,這句話很熟悉,我今夜方對他說過,他倒是現學現賣的厲害,但,他如斯這般,我卻是沒有一絲絲抵抗力。

我吐了口氣,說:“再不走,我就一個人走了。”他像釘立在地上般,一動不動,我咬了咬牙,“易南,我歡喜你,只歡喜你一人,也只跟你一人走。”

他顫着身子松開我,微抖着的手掌緊握着我的手,邁步向前走去。

有易南帶路,不多久就到了西華門,我們在假山後蹲了半個時辰,方才等到守門的侍衛交班,果然,侍衛中出現了一陣騷動,宮門緊閉,要從這裏出去,除非有鑰匙,不然,沒有一絲可能。

我心咚咚直跳萬分焦急望着易南,易南貼着我的耳朵小聲說:“抱緊我,不要出聲。”在我尚未反應過來時,他已懷抱着我攀上了旁邊一棵樹上,他吸了一口氣,縱身躍了幾下,已帶離我落在了高深的宮牆外。

我雙腳剛沾地,他又抱緊我往前飛了好一陣,方才停在一片草地上,朦胧的月色下,他彎腰喘着氣,看着我笑,“阿懸,若你現在後悔,可就回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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