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我驚得從椅子上跌下來,“斯年,死了?”

宴帝靜坐着沒有說話,我磕磕碰碰自個爬起來,又問:“怎麽死的?”

他依舊沒有說話,肯定正傷心着,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默了一默,說:“節哀順變。”

他嚯了口氣,陰冷冷的湊過來,在我耳邊說了句,“是你死了。”

他這是傷心過度,魔怔了?

我打了個哆嗦,再次從椅子上跌下來,怕他魔怔犯了傷着我,竭力往外爬,邊爬邊開導他:“雖說人死不能複生,但你與斯年感情那麽好,她肯定舍不得你,至少,晚上也會給你托個夢,你們,你們還是可以再相見的,你也不要過度傷心,你是宴帝啊,宴國離不開你......”

他用腳尖踹了踹我,“爬夠了沒?”

我僵住,驚懼的趴在地上不敢動,“你不要欺負我看不見,我...我...我也不要活算了。”

他蹲在我面前,冰涼的手指撫摸過我的眼,幽森森道:“你本就是個死人。”

我尖叫着縮了縮脖子,扯着嗓子就要開哭,他嘆了口氣,把我拎起來提到椅子上,語氣恢複正常,嫌惡道:“笨,好了,不逗你了。”

他用手絹胡亂擦了擦我的手,塞給我一串葡萄,“這葡萄味道怎麽樣?”

我不置可否點了點頭,他冷不丁又來了句,“這是我從宮裏過來時,從供桌上順手拎過來的,本就是給你吃的貢品。”

我越發的聽不懂他這是什麽意思,只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發涼,手上的葡萄寒如刺骨般瘆人,牙齒咯咯咯禁不住的上下磨牙打架。

宴帝哀嘆了一聲,“蠢的令人發指,我先前就說過,你不是宴後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其他三國,皆以為你是我的皇後,如今皇後薨了,這世上,再沒有周國七公主這個人,你日後也只是個沒有身份的庶人。”

信息量有些大,我腦袋一時運轉不開,呆愣在椅子上。

“不出幾日,周國也會舉行一場像模像樣的葬禮,畢竟,死的是周國的七公主,哦,現如今的周國太子是當年的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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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舍不得公主這個身份?還是舍不得宴後這個位置?”

太過于突然,我不敢相信,“你是說,以後,再沒有人要殺我了?我,安全了?”

“暫時安穩一陣子,善後的事情,就要看周國太子了。”

我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朝着他的方向撲過去,晃着他的衣袖,語無倫次道:“你這段時間就是在忙這個是不是,父皇信我了?是你說服的三哥嗎?我......我......你的這份恩情,我這輩子都還不清,可怎麽辦,哦,那個,那個你去了周國嗎?那你見到易南沒有?他怎麽樣?有跟着你過來嗎?”

宴帝從我手裏抽出衣袖,“你手上髒死了,葡萄汁全黏我衣袍上了,這衣袍可是第一次穿。”

我又扯住他的一角衣袍,“我給你洗。”

“你瞎着,也能洗?”

“我眼瞎,又不是手瘸。”

“也是。”

瞬時,我頭上多了件衣袍,“喏,去洗吧。”

我把衣袍從頭上扯下來,随便揉進懷裏,“你,你現在就脫了?”

他笑的很淫^蕩,“反正你也看不見,有什麽好臉紅的,再說,我又不止穿了一件,不信,你過來摸摸。”說着捉起我的手,往他身上引去。

死不要臉,我及時掙脫出來,抱着衣袍踉跄着躲開,在院子裏晃悠了一圈,“那個,水缸水盆在哪裏?”

他悠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在和誰說話?”

“你啊。”

“哦,我以為有誰名字叫‘那個’。”

是我太過于沒禮貌,“宴帝,水缸水盆在哪裏?”

他慢悠悠走過來,“說過多少次了,在這院子裏,不要叫我宴帝。”

我忖了忖,“恩公?”

默了一默,他說:“殷煜珩。”

“什麽?”

“我的名字。”

“殷煜珩,水缸水盆在哪裏?待會兒葡萄汁液滲進去就難洗了。”

哐當,嘩啦啦。

盛滿水的水盆擱在了我面前,我蹲在水盆前摸索着揉搓着袖口,待洗好一個袖口,我又摸向另一個袖口,可勁兒的在水盆裏揉着,“殷煜珩,你這次回周國有見着易南嗎?他是不是已經來宴國了?”

“你覺得,易南一個小小的侍郎有資格參與到兩國機密之事?”

我扁了扁嘴,“侍郎官職不小啊,再說我和他......”

他不耐的打斷我,“我只見了周皇與太子兩人,待了不足一個時辰。”

“太子,三哥嗎?三哥肯定知道易南的消息,他就沒有透露給你一點點嗎?”

“當着周皇的面,太子向我透露周國一個侍郎的消息,你覺得,我們在閑話喝茶嗎?”

我把衣袍都按在水盆裏,“可是,可是,你們不是在談論我的事情嗎,既然談論到我,怎麽會提及不到易南,我們已經成親了啊,我,我是他妻子啊。”

宴帝往水盆裏添了些水,水溢了出來,流到我的腳邊,鞋尖稍稍濕了些,襪子不太舒服,我挪了挪鞋子,聽他低沉的聲音道:“你們,成親了?”

雖然沒有多麽隆重的儀式,雖然沒有圓房,但是我們确确然然成了親的,我點了點頭。

“什麽時候?”

“易南傷好了後,在西佛國,所以,你真的沒有一點點易南的消息嗎?”

他沒有應聲,踱步離去。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易南,死了嗎?所以,宴帝才不肯告訴我,我無意識的揉搓着水盆裏衣袍,眼淚止不住的流。

易南真的死了,我怎麽辦?可是他明明說過,只要我不死,他就絕不會先死的,騙了我那麽多次,這次,又要騙我。

不知過了幾時,宴帝重新步過來,在水盆前停下,“半個時辰了,你一直拽着一個巴掌大的地方洗,再洗可就爛了。”

我吸着鼻子仰臉,問:“易南是不是死了?”

他訝異道:“你哭什麽?唔,是了,你是今兒個死的,頭一次瞧見給自個哭靈的,也算是長見識了。”

我把衣袍丢進水盆裏,一屁股坐在水濕的地上,哇一聲哭出來,“你告訴我,易南是不是死了?”

待我嗓子哭啞了,他方說:“他活的好好的,你咒他死幹嘛,他死了,你這個樣子,也不太好改嫁。”

“他沒死?那你剛才不是說沒有他的消息嗎?他既然沒死,怎麽不過來找我?”

他蹲下來,把我從地上拽起來,說:“我方才說周皇與太子沒有告訴我有關易南的消息,這個是沒錯,但,我自個去查了,他在太師府中,沒病沒傷,挺好,當時情态較為緊急,我就沒有露面。他現在不來尋你,自有他不來尋你的理由,你且等上一等,過些時候,他再不來,大不了,你過去找他,一樣的。”

我喜極而泣,“真的?你沒有騙我?”

他在我頭頂嘆了口氣,“你這智商,我稀的騙你。”

得知易南沒死,我渾身使不完的力氣,把宴帝的衣袍搓了又搓,揉了又揉,洗了又洗,擰了又擰,在他的引領下,搭在了院子裏的衣繩上。

接下來的幾日,宴帝沒有來,他說,他要忙宴國皇後葬禮的事情,還囑咐我夜裏關好門窗,免得被那個莫須有的鬼混勾去了魂魄,吓得我時時刻刻離不開大嬸。

這個大嬸,話不多,嘴嚴的很,和她聊天着實費勁,是以,我整日裏悶得慌,風一刮,門一響,我就在想,是易南來了嗎?

每次,都落空。

天開始熱起來,待太陽落山後,我着大嬸搬出來一張藤椅放在樹下,我窩在椅子裏,邊吹着風邊等着易南。

往常的一日,我在藤椅上即将睡去時,忽聽到一人極輕的落進院子裏的聲音,我捂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易南,是你嗎?”

哐當,什麽東西砸在了旁邊石桌上,再哐當,又一個什麽東西。

“聽力不怎麽行啊。”

宴帝。

“有門,你怎麽不走?翻院牆做什麽?”

“我樂意。”

我扁了扁嘴,沒有說話,他往我懷裏塞了一個碩大的圓滾滾的東西,說:“來,喝酒。”

我摸了摸,原來是個酒壇,“你當我是酒鬼?起碼,要有個酒杯吧,再不濟,也要有下酒菜吧。”

他上前為我揭開酒塞子,“哪那麽多廢話,喝酒就是喝酒。”

我嘀咕了幾句,他已經開始喝了,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捧着酒壇喝了幾口意思了意思。待我喝了十幾口時,他那壇酒已經喝完,他又奪了我的酒喝了,坐了一坐,一聲不吭翻牆走了。

不過一刻鐘,又翻牆過來,這次,拎了四壇酒。

他這是,有什麽大喜之事,還是大悲之事?

我琢磨不透,又不敢貿然問他。

這次,他喝的有些慢,待街上打更的敲到三更天時,四壇酒方才喝盡,他開口說:“我明日要再成回親。”

作者有話要說: 勞動節快樂樂(^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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