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林小郎君

林阿寶區別于常人的态度讓謝安有了興趣,是以游湖這日冷不丁瞅見岸上小郎君,一時興起讓人去領了來。被領的林阿寶只覺今天出門沒看黃歷,不然怎麽偏生就遇着謝安?還有遇着就遇着了,從千百游湖人裏把他拎出來是為哪般?

五官精致風神毓秀的小郎君目光澄清,一身淺色衣袍,獨腰間墜落的紫晶石墜兒在陽光照射下璀燦生輝,什麽都不幹單站在船頭就吸引船上船下所有人目光。

畫舫內許詢眯起眼瞧,嘆道:“建康何時來了這般風神秀徹的小郎君?我怎麽不認識?”

另一邊孫紹撫掌輕笑:“不認識但許兄肯定聽說過。”

許詢恍然:“可是畫藝超群驚才絕豔的那位?”

謝安放下茶杯:“不過天賦比常人好些,并無外間傳聞那般奇特,你們別吓着人家。”

“難得見安石關心人,聽見沒有?還不把你們的姿态收一收,吓着小友人,小心安石找你們麻煩!”許詢擠眉弄眼說了一通,帶頭理了理衣袖,旁邊衣着清涼伺候茶水的美人極有眼色的退回紗簾,沒了美人的畫舫十分情色立時去了七分。

其餘幾位友人哈哈一頓樂,林阿寶杵在門口看這一屋子放浪形骸東晉名士,深覺還是閑坐在那的謝安身邊更安全:“謝世叔。”

謝安指着旁邊軟墊:“坐。”随手抄起自己面前幾碟糕點放他面前:“無需拘束。”

許詢握拳抵唇邊幹咳聲,眼見謝安沒有介紹的意思頓時急了一個勁飛眼色。其餘人悶笑不已,孫紹忍住笑意開口:“安石,不給我們介紹下這位驚才絕豔的小郎君?”

鼓着腮邦子吃糕點的林阿寶半點不知自己已經一夜成名,還滿眼茫然掃了眼,驚才絕豔的小郎君?誰?在哪?難道又是哪位東晉牛人?

謝安失笑,示意阿寶起身給一衆問好,末了才介紹林阿寶:“原福州太守林遵文之子,林阿寶,如今建康盛傳畫藝超群的小郎群便是了。”

林阿寶怔住,他什麽時候名號盛傳建康了?他怎麽不知道?

“年歲尚小卻畫藝超群,當真是後浪推前浪江山輩有人才出,我們這些前浪也就垂死掙紮偷得浮生一日閑了哈哈,來,諸君不該為此浮一大白?”

有小仆給添來酒盞,吓的林阿寶連忙擺手:“我不我不會喝酒……”

謝安讓人把酒換成茶:“那就以茶代酒敬諸君一杯。”

捧着茶盞,林阿寶趕鴨子上架敬上一杯,第一杯先敬主家許詢,之後孫紹,再然後是其他三位,雖然後者沒有前者名聲顯但的的确确是東晉響當的名士,柄着尊敬歷史名人的心理林阿寶每敬一位都喝光茶盞裏的茶水,數盞下來都打嗝了。

看在眼裏的謝安頗為失笑,遞來食碟:“用點吃食壓壓。”

“多謝謝世叔。”灌一肚子水的确難受,但食碟裏瞧不出什麽菜的吃食讓林阿寶謹慎對待,筷子沾了嘗味道覺着能接受這才開吃。

看在眼裏謝安不免一曬,個小孩還挺挑。

托東晉看臉的福,林阿寶以茶代酒喝到打嗝這種事在座幾位不僅不覺的蠢還覺的這才是真性情!濾鏡之下真是越看越喜歡,讓許詢對阿寶盛傳的畫技越發好奇了。

“聽聞阿寶于畫藝上造詣深厚遠超同齡人,四幅作品幅幅精美絕倫讓人嘆為觀止,可惜畫作我們至今無緣得見,不如阿寶現場畫作一幅如何?”

謝安開口:“這麽喜歡畫,何不請長康來與許兄畫一幅?”

長康?林阿寶皺眉想了下,好像有點耳熟是怎麽回事?

長康便是號稱‘才絕、畫絕、癡絕’的畫聖顧恺之,聲名顯赫脾氣也跟名聲一樣顯赫,最煩別人讓他當場作畫,毫不客氣當場翻臉這種事真沒少幹,許詢悻悻,所以謝安石這是諷刺他不敢找顧恺之就為難小輩麽?

“說道長康前幾天還跟我打聽林小友,可惜今日聚會沒來,否則就能見到了。”孫紹做合事佬遞梯子,許詢卻是個別扭,顧長康他請不起,林阿寶有人護着,他找別人畫總沒錯了吧?

“說到畫技,我這到有個人,讓他來與我們當場畫一幅如何?”說着拍手招來待者:“去把漣桦請來。”

孫紹愕然:“可是相思倌的漣桦?許兄既然請了他來如何不早喚出來,讓我等——”

謝安放下茶杯,茶杯觸底的聲音讓孫紹餘下的話生生吞回肚子裏,一直乖巧聽着的林阿寶擡頭,相思倌漣桦?又是東晉名士麽?

相思倌漣桦的确是東晉名人,但對方名的是豔名,是建康極付盛名的男伎,男生女相極為豔麗,操的一手好琴又時不時出首佳作詩詞,還擅畫,在建康名士中算是極有臉面的一位。對東晉放浪形骸的風流名士來說攜伎出行視為雅事,傳出去也是佳話一樁,可在座之中有個林阿寶,他們再放浪形骸也不過是名士風流一樁,但對聲名才起并且年少的林阿寶就不是好名聲了。

自己喊了人來卻要害了人麽?謝安眸色一冷,許詢忙喊回侍者,吩咐道:“讓漣桦不用過來了,在廂房畫一幅送了來便是。”

林阿寶實在好奇:“相思倌漣桦是什麽人?”

沖着謝安臉色,許詢尴尬開口:“是個畫技不錯的人。”

好奇寶寶林阿寶上線:“那相思倌是畫館麽?”

此‘倌’非彼‘館’呀,孫紹與其他三人對對視眼紛紛舉袖遮臉,許詢尬臉,舉袖不是不舉袖也不是,難道跟個風神秀徹的小郎君科普相思倌是男風倌,畫技不錯的人是男風倌頭牌?良心會痛!

謝安不露聲色,許詢架不住臉面,解釋:“不是,相思倌是書館,對書館,建康有名的書倌!”

許詢着重強調說的自己都要信了,可不知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就林阿寶那讀書的興頭,這輩子估計都不會去打聽什麽相思書館。可命運就是這麽愛開玩笑,某人某天想起這茬,為免自家小君郎生氣造成家事不合,逼着許詢把相思倌變成相思書館。說是書館就必須是書館,畫館都不行!氣的許詢大哭不止,今天流的淚都是昨天腦子進的水,他好好的怎麽就交了這麽個損友?當然這是後話,這時的林阿寶不疑有它,許詢松口氣,忙招呼起樂起樂,端起酒盞遙遙沖謝安一舉,算是謝罪,孫紹一等哈哈直樂,舉起酒盞眼裏滿是男人才懂的暧昧眼神。

林阿寶全程沒看出來,注意力早被紗簾後音樂聲吸引過去了,謝安舉起酒盞陪飲了一盞,酒氣上湧瞅見林阿寶乖巧模樣,心頭覺着很是溫軟,之後更讓謝安心軟呼的是林阿寶一直陪坐在身邊,不出聲不張揚乖乖巧巧半點沒這個年歲的鬧騰,配上那張白白嫩嫩漂亮五官簡直讨人歡心極了。

有張好看的臉就是這麽讨人喜歡,連愛挑事的許詢都忍不住對他好,‘阿寶’‘阿寶’叫的半點不生分,一碟碟點心瓜果輪着上生恐餓着人家。

其實這是個美麗的誤會你們信不信?林阿寶哪是乖巧,他是聽不懂必須裝乖巧,難道聽不懂還上趕着去刷存在感然後引起注意全程尬聊麽?他不愛找虐!好在這個美麗的誤會沒被撞破,廂房那邊畫作送了來,做為長項林阿寶還是可以說上兩句的。

一幅《春柳》卷軸畫的徐徐如生,從構圖到畫功能在一個時辰多一點畫出這麽一幅可見畫者功力确為不凡,林阿寶很誠實:“挺好的。”柳樹枝條很是明确,點綴的新生綠苞也有欣欣向榮姿态,柳樹旁邊幾位圍着棋盤的名士神态也頗為逼真,風流姿态(放浪形骸)很足。

許詢很想多聽林阿寶說兩句:“就只是挺好麽?阿寶就沒別的點評?”見林阿寶遲疑,換個說話道:“如果滿分十分,阿寶能給這幅畫打多少分?”

孫紹笑眯眯摸摸嘴邊胡須道:“林小友盡管說,說多說錯不怪你半分。”其餘三位名士也相繼附和還拉着謝安作箋子。

謝安垂眸看林阿寶,姿态風流道:“無需拘束,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不過一幅畫作,說多說錯又如何?他謝安護的住。想到這裏謝安怔下,他何時對一個外人如此上心了?

東晉頂級大佬都護他了,林阿寶覺着不能慫,謙虛揖手:“那阿寶就獻醜了。”在繪畫這領域,林阿寶天賦的确贊得一句得天獨厚,就像前面說的,有的人有繪畫天賦但沒繪畫的命,沒有條件投資前期天賦再好也白搭,而林阿寶前者天賦占了個得天獨厚,後者條件前世就開始攢,東、西方大量名畫開擴眼界,名師手把手教,大量的筆墨實物練習,這輩子爹娘也寵着他慣他這愛好,前者後者占了個滿,所以說有的人就是命好,嫉妒不來。

組織下語言,林阿寶開始點評。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林朗、林朔:笨蛋哥哥心眼全長繪畫上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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