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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遠再次醒來時,便聽到有人在他身邊說話。
“……您能詳細闡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嗎?”
“蔣愛國瘋了,他拿着刀子要殺人!要不是我兒子搶過刀子,他還想再砍幾刀呢!蔣遠這孩子現在還不曉得能不能躺在這裏……”
“可是根據蔣愛國所述,是因為他的兒子蔣遠早上與他起了争執之後掐住他的脖子想要殺他,因此他才會一時憤怒拿刀子想要吓一吓蔣遠,後來更是因為蔣遠不知悔改向他挑釁,他氣昏了頭腦才會砍下去的。”
“警察同志啊,您可不能被蔣愛國騙了啊,蔣遠怎麽可能挑釁蔣愛國啊,他是個多乖的孩子啊,你想想會為我一個老太太擋刀子的孩子怎麽會像蔣愛國說的那麽壞……你剛剛也聽醫生說了也看見了,這孩子身上新傷舊傷的,造孽啊,不是我說,有個這樣的爹還不如沒爹好……”
“可是蔣愛國脖子上确實有勒傷的痕跡,檢查結果也表明他的喉嚨受了傷。”
“你們可不要聽他的,蔣愛國是附近出了名的二流子,平時好吃懶做就算了,還最喜歡撒謊吹牛,他的話沒一句能聽的。蔣遠卻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從小就聽話,成績也好得很,你們去他學校打聽打聽,他哪裏敢掐蔣愛國,要我說,那就是他和他老婆吵架弄的,你們剛剛也看見了,他老婆眼睛還是腫的,估計就是打架打的!”
“是啊,蔣遠不可能掐蔣愛國,他平時最懂事不過,蔣愛國以前打他打得棍子都斷了兩根也沒看見他反抗過,這樣的孩子怎麽可能會掐人,你們可不要冤枉了一個好孩子。”
“我們會調查清楚的,謝謝你們配合。”
蔣遠靜靜聽着,直到警察走了一陣他才緩緩張開眼。
“張奶奶……”
“哎呦,小遠醒了!”張奶奶連忙湊過來,制止他想要轉身的動作,“疼不疼?你背上縫了二十多針,現在只能趴着,別動啊。”
蔣遠勉強點了點頭,轉頭看到病房裏另外兩人,乖巧的打了聲招呼:“張爺爺,興叔。”
張爺爺走了過來,輕輕摸了摸他的腦袋後叫了聲他的名字,站在邊上的張興直接蹲下來,認真對他道謝道:“小遠,謝謝你救了我媽。”
蔣遠虛弱的笑了笑,“那是我應該做的。”
蔣遠話落,張奶奶眼睛都紅了起來,說:“蔣愛國這個天殺的,哪有這麽對自己兒子的,和老婆吵架被掐青了脖子都要推到自己兒子身上,這還是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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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爺爺見蔣遠聞言垂下了眼,連忙瞪了眼張奶奶,示意她不要提起這個話題。
張奶奶卻并不停下,她拉着蔣遠冰冷的手道:“小遠啊,等你出院了你就到張奶奶家裏來住,警察說了你這個情況張愛國很難判刑,你要是回去了會被蔣愛國……你到奶奶家裏住,奶奶不會讓蔣愛國再打你。”
張爺爺和張興聞言都看向蔣遠沒有說話,像是默許。
蔣遠卻搖了搖頭,不小心扯到了背後的傷口,本就蒼白的面色又白了幾分。
注意到張家人關切的視線,蔣遠扯出笑意道:“不用了,早上是我不對,不該和……父親吵架。”
張爺爺聞言皺了眉,“你沒錯,等你出院來爺爺奶奶家,其他的事情你張興叔會處理,你不用擔心。”
張興連連點頭,說道:“你救了我媽一命,我們為你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蔣遠聞言眸光微閃,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興叔,我能請您幫我一個忙嗎?”
張遠答應的毫不猶豫,“你說,興叔能幫一定幫你。”
“我記得您是電視臺的,您能将今天這件事播出去嗎?”
蔣遠說完,病房裏瞬間安靜下來。
沉默過後,還是張爺爺最先開口,“小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家的事情上了電視,以後你在學校還有參加工作之後都會有別人指指點點。”
“是啊。小遠,你出院之後就算蔣愛國真的抓進去了,你和你媽也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到時候你可怎麽辦?”張奶奶也很不贊成。
蔣遠知道張爺爺張奶奶這樣說其實是為了他着想,老一輩家醜不可外揚的觀念根深蒂固,他們潛意識裏都覺得有什麽事情一家人關起門來怎樣說都可以,但不能鬧得人盡皆知,不然不管誰理虧,丢臉的都是一家人,一家子在外面都會擡不起頭。
若是上一世的蔣遠也不會将這件事鬧大,子不言父之過是華國人傳統的思想,自幼就在蔣愛國棍棒下長大的蔣遠更是在蔣愛國一遍遍的強調下将這種思想刻入了骨子裏,所以上一世即便是蔣愛國夫婦那樣對他,一次次的壓榨打壓他,他也從未想過報複,最多只是遠離。
可是現在……蔣遠低垂的眼裏劃過一絲冷意,蔣愛國一家他一個都不會放過,上一世他所受的苦他會要他們千百倍的還回來。
見蔣遠蒼白的臉沉默不說話,張興嘆了口氣,蔣愛國實在不配為人父母,他因為工作原因很少回家,卻也聽說過蔣愛國一家對長子蔣遠和幼子蔣寶天差地別的态度,只是沒想過,蔣愛國竟然喪心病狂到會用刀子砍蔣遠,沒想到他竟然對自己的親生兒子能下得去手。
想到之前醫生說起蔣遠長期營養不良以及身上傷痕久遠的事情,張興十分憤然,要他看來,只是曝光還是輕的,應該将蔣愛國判個故意殺人未遂抓進牢裏才是。
“你真的想好了嗎?”張興蹲在蔣遠身邊,嚴肅的平視他道,“如果你想好了,興叔答應幫你這個忙。”
蔣遠沒想到張興會如此認真,他點點頭,垂着眼猶豫片刻才輕聲道:“我想曝光這件事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我懷疑我不是我爸媽的親生兒子。”
張家三人一怔,蔣遠這番話不異于在他們心裏投了個炸彈,将他們炸得外焦裏嫩,回過神來,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的話。
張奶奶道:“你怎麽會這麽想,雖然蔣愛國對你不太好,可是……”
蔣遠輕輕搖頭打斷了張奶奶的話,他沒有絲毫血色的唇配合着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十分脆弱。
他垂着眼道:“他親口說的,有一次我晚上起來,聽見他和媽媽在吵架,他們說我根本不是他們的兒子,還說要不是怕什麽早就打死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麽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兒子卻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可是經歷了今天這件事,我想通過電視看看我的父母能不能看到我,我想找到親生父母,問問他們知不知道我的存在。”
張興聽了表情很懵,不敢相信道:“應該是你爸生氣亂說話說的吧,你怎麽可能不是蔣愛國的兒子,我們可是看着他老婆懷孕生孩子的。”
張爺爺卻皺起了眉,好半晌才開口道:“你興叔會幫你。”
張興不敢相信的看向張爺爺,“爸?”
張爺爺在口袋裏摸了摸,摸出一包煙才想起這是醫院,放下嘆了口氣道:“小遠聽到的應該是真的。”
“您怎麽知道?”
張爺爺沉默了一會,說:“你們還記不記得蔣愛國十年前喝醉酒摔河裏面去那次,那天我在外面吃酒剛好碰到了他,當時他已經喝醉了,拉着我親口說的,他說小遠不是他的兒子,還說什麽他自己兒子在金窩裏享福,我當時只以為他喝醉了沒多想,後來他不小心摔河裏了,我急着找人救他,也就不記得這回事了。”
“真的?爸你早就知道?他自己兒子在金窩裏什麽意思?”
張爺爺搖頭,“我也不清楚,當時我以為他是喝醉了亂說話,也不确定他是說的是不是金窩,但是小遠不是他兒子這件事我卻是聽清楚了。”
“那你早知道怎麽不說?”張興問道。
張爺爺語塞,好一會才對讪讪的對蔣遠說了聲對不起。
蔣遠笑着搖了搖頭,“張爺爺,您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這本來就不關您的事情,誰會想到那是真的。”
蔣遠是真的不怪張爺爺,誰會因為別人的一句醉話較真,就算張爺爺後來看到蔣愛國一家人與他的相處心中有了懷疑,在沒有能力幫他到親生父母的情況下,他不說反而是幫他,說了之後真的鬧開了,他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又能去哪裏?他有所顧慮十分正常。
“哎……”張爺爺手裏拿着煙盒嘆了口氣,看着蔣遠道,“你是個好孩子。”
張奶奶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沒有褪去,扯着張爺爺的手問道:“小遠不是蔣愛國的親兒子,那我們都看見王桂花懷孕十個月了,那她肚子裏的娃娃去哪裏了?”
張奶奶話落後,蔣遠臉上的平靜不再,眼裏的寒意和恨意迸射而出,藏在被子裏的手握成了拳,極力控制着心中洶湧翻滾的仇恨,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全力壓制的隐忍讓他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背上縫合的傷口滲出了血跡。
“怎麽出血了!”
因為趴着,沒人發現蔣遠的表情變化,而是先看到了他滲血的傷口,張奶奶最先發他的傷口裂開,連忙跑去外面叫醫生,張爺爺和張興見狀也亂做一團,一個問他疼不疼一個使勁按救護鈴。
醫生很快就來了,蔣遠将臉埋進枕頭裏任由醫生包紮傷口,窒息帶來的頭疼感讓他清醒,也讓他的心徹底平靜下來。
他還要做許多事,絕不能被情緒控制。
蔣遠和醫生道了謝,醫生看到他虛弱蒼白的模樣,又想到給他檢查時滿身猙獰的傷口,本來想要責備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只說了句讓他不要随意挪動就離開了病房。
醫生離開後,病房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張家三人的表情都十分複雜,欲言又止。
張興先開了口,“小遠,你放心,這件事興叔一定給你辦妥,不過你聽興叔一句,到時候如果有電視臺的來采訪你,你千萬不要自己說自己不是蔣愛國的親兒子,知道嗎?”
看到蔣遠因為傷口再次裂開更加沒有血色的臉,張興放低聲音解釋道:“到時候我們會着重講他家暴這件事情,至于你是不是他親兒子這件事,我們會安排‘知情人士’透露,你要把自己摘幹淨,只有這樣,到時候如果沒辦法找到你的親生父母,你才能……”
“是啊,小遠,聽你興叔說的。”張奶奶附和道,“你什麽都不要說,其他事情你興叔會處理好的。”
張爺爺也連連點頭,看他的眼裏滿是關切。
蔣遠微愣,随即輕輕點了點頭,他沒想到張興一家人會對這件事情這麽上心,他受傷本就是自己預想到的結果,也是他想要實行計劃至關重要的一環,而張家人也只是他的計劃中的一步棋,卻沒想到他們會這樣關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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