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在修真界掉馬

第90章 在修真界掉馬

将絕慢慢移開了按在自己額頭上的手。

原本他做這個動作是想緩解頭痛的,只是現在已經用不到了, 因為此刻他好像進入了一種奇異的狀态。

塵世的喧嚣驟然遠去, 日複一日折磨他的情感悉數退卻, 就連剛剛那連綿不斷的疼痛也仿佛被什麽東西給隔離了開來。

不知為何,他根本感覺不到絲毫的痛苦, 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瘋狂與悔恨。他凝視着緩緩倒下的長生,突然間就很想笑。

“哈……”将絕也真的笑了。他笑得斷斷續續的,那低低的笑聲中還帶着幾分并不明顯的氣音, 就仿佛是笑得太過隐忍而喘不過氣來一般。

他知道自己的反應并不正常。正常人見到愛人被殺, 或許會傷心哭泣, 或許會悲痛欲絕,卻絕不會像他這樣突兀地笑出了聲。

可沒辦法, 此刻他偏偏就是想笑。止不住的笑聲從他的喉嚨中溢出, 孤孤單單地回蕩在荒涼的位面之間。

他本該要笑的。想想他這輩子都經歷了些什麽呢?

為了君王征戰沙場, 最終國破家亡;渴望親友起死回生, 終究癡人說夢。渾渾噩噩了幾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能牽動他心髒的長生, 于是他孤注一擲地将自己僅剩的情感悉數交付。

他為了長生一次次的克制, 一次次的靜靜蟄伏。縱使他情感失控瀕臨瘋狂, 只要那個人一聲呼喚,他也能硬生生地忍耐着直到理智恢複。可結果呢?

結果就是長生在他面前被一把劍刺穿了心髒。

他眼睜睜地看着,就和百年前看着親人死亡一樣, 他根本什麽都做不到,什麽也改變不了。

原本他還以為, 自己的心魔是小千世界的那一場場戰争造成的。那個愚弄了整個國家的君王使得他無法再信任別人,而親友接二連三的逝去又讓他執迷過去無法釋懷。

可今日這一幕讓将絕忽然意識到他錯了。他徹徹底底地錯了。

他的心魔從來不是被君王欺騙抛卻忠誠,也不是親友離世孑然一身,他的心魔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那就是他永遠都護不住自己想要保護的存在。

國家是這樣,親友是這樣,他的愛人也是這樣。

他終究還是一無所有。

這一百年茍延殘喘的光陰,這大千世界仙帝巅峰的修為,在此時此刻看來,更像是個天大的笑話。既然這是個難得的笑話,身為唯一的聽衆,他又憑什麽不笑呢?

他當然要笑的。

而就在将絕低笑着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中似乎有什麽東西慢慢沉寂了下去。當那個東西完全沉寂下去的那一刻,他體內的靈力突然以一種恐怖的速度瘋狂增長着。

但是将絕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他只是任由着自己體內的靈力翻騰湧動,任由着它們從他的腳下迅速向四周蔓延而去。

浩蕩的靈力席卷着位面的每一寸土地,随着靈力的不斷覆蓋,整個位面的景象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冷冷清清的位面突然喧鬧起來,不遠處甚至響起了咿咿呀呀的唱曲聲。

将絕的意識也驟然恍惚了一瞬,再清醒時他已經變成了斜倚着欄杆的姿态。

将絕本不欲去探究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因為此刻無論發生了什麽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然而當他随意擡眼瞥了下周身突變的景象後,他那本已死寂的心卻又突然狠狠地跳動了兩下。

“是這裏……竟然是這裏。”看清四周後的那一瞬間,将絕幾近着魔地呢喃道。此刻他所處的地方,分明是百年前他還未修真時常去的那家酒樓!

這是幻境嗎?明明前一刻他還站在荒涼的土地上低笑,下一秒他卻突然出現在了小千世界的酒樓裏,握着酒杯懶散地聽着他早已忘記名字的曲子。

這是幻境吧。将絕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一切皆是幻境,甚至這很有可能就是他踏入長生境前最後一場考驗。

至于他觸發這場考驗的契機……或許是因為他剛才已然心死,導致心魔無處容身暫時消退,從而陰差陽錯地符合了踏入長生境的條件。

身側的幾桌客人似乎還在三三兩兩地閑聊着,将絕沒心思去聽他們說了什麽,他只是定定地注視着指間那滿溢的酒杯,而那清冽的酒水中裏倒映出的正是他百年前的面容。

那張臉上本應充斥着桀骜不馴,如今卻只剩下似喜似悲的動容。

看了半響後,将絕仰頭飲盡了杯中酒水,流過喉間的酒水并非他熟悉的辛辣熱烈,反而溫順之中帶着幾分綿延的回甘。

對此,他也并未感到意外,因為百年前的他根本就不喜歡喝酒。那時的自己之所以倒滿酒水握在手中,不過是為了嗅嗅那絲絲縷縷的清淺酒香罷了。

就在将絕沉默地自斟自飲之際,随意放在桌上的靈卡突然震動了一下,似乎是接收到了一條新消息。将絕倒酒的動作微微頓了頓,他垂眼凝視着那張靈卡,久久沒有動作。

即使沒拿起靈卡,他也知道這條消息是誰發來的,他甚至能清楚地說出這條消息的內容是什麽。這是他母親發來的消息,至于那消息的內容……

消息的內容是︰汝父戰死沙場,太公已披甲出征,汝速回。

将絕放下酒壇擡手點開了靈卡,卡上寫着的內容和他記憶裏的一字不差。母親一直都是這樣,她絕不會在人前表露出傷心無助,也竭力不讓自己的孩子感受到死亡的壓力。

就是這副字裏行間盡是冷靜的做派,就是這份永遠微笑着鼓勵他的溫柔,讓将絕忘記了她終究是個普通人,她也有着尋常女子柔軟脆弱的一面。

以至于最後,他根本就沒有發現母親早已思念成疾,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快打完仗從戰場趕回,看着她在他眼前抑郁而終。

看完這條消息後,将絕并沒有立即起身趕回去。他靜靜地感受着自己體內澎湃的靈力,然後在心裏再次對着自己說道︰這只是個幻境。

是了,這不過就是個幻境罷了。

如果這不是幻境,至少他此刻仍應該是個凡人,而不是那個即将踏入長生境的仙帝;如果這不是幻境,至少他此刻握着的仍應該是把凡劍,而不是那把伴他多年的漆黑長劍。

所以這只是個幻境。如果這不是幻境,他早就……

“喂,你這個位置能讓給我們嗎?你只有一個人,不需要占一張這麽大的桌子吧?”

就在這時候,五個男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與之一同響起的還有那聒噪的言語聲。而将絕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一切恍若未聞。

“喂!叫你呢!聽見了沒有?裝傻是沒用的,你可想清楚了,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啊!”原本只是想着和将絕換個位置的男人見狀也來了火氣,語氣愈發不善起來。

“都跟你說了別裝了!讓不讓就一句話,你再不說話,信不信我能讓你永遠都說不出話來!”

男人放完狠話後發現将絕還是沒什麽反應,他頓時覺得在朋友面前丢了臉面,惱羞成怒之下幹脆也不繼續廢話了。

只見他快步走近了将絕,想直接動手把将絕從凳子上推下去,順便再給對方一個難忘的教訓。

然而還沒等他碰到将絕,他伸出來的右手就被一根筷子輕而易舉地貫穿了。不過是轉眼之間,他的整個手掌連同半根筷子都已被深深地嵌在了将絕身前的木桌上。

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男人瞬間慘叫了起來,凄慘的哀嚎聲甚至完全掩蓋住了樓下的唱曲聲。

“我的手啊!放手!快放手啊!我錯了!求求你了,饒了我這一次吧!”

男人瘋狂地掙紮着想将手移開,而将絕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抵着筷子的末端。就是這一根手指,使得他用再大的勁也無法移動分毫,只能對着将絕一遍遍地求饒。

此時和男人一起來的其餘四人也反應了過來,可他們多多少少有些忌憚于将絕的狠戾,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動手幫忙。猶豫了片刻後,他們終究還是選擇了站在一旁觀望事态的發展。

“你到底想怎麽樣?求求你說句話吧!我發誓,只要你饒了我,你說什麽我都答應你!”

最初挑事的男人說盡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求饒之語,但将絕仍然沒有半點反應。絕望之際,他甚至懷疑将絕是不是個啞巴,所以才會這麽長時間都不發一言。

“……疼嗎?”被懷疑是啞巴的将絕卻在這時突然開口問道。他的聲音不複以往的低沉,反而顯得幹澀而沙啞,就像是久旱之人掙紮着祈求清水一般。

“什麽?”挑事的人聽到這話後陡然愣了一下。他莫不是聽錯了吧?那個刺穿他掌心的狠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問他疼不疼?這個人難不成是在逗他嗎?

“我問你,疼嗎?”将絕表情未變,只是對着他又問了一遍。

“疼啊,簡直快疼死我了!”男人想不通将絕這麽問究竟是何用意,卻還是咬着牙半誇張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嗎……會疼的話,說明這一切可能并非是幻境?”将絕聞言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随後他松開了按在筷子上的手指,就這麽緩緩地站起了身,一寸寸地解開了纏繞在長劍上的黑布。

當黑布解開的那一剎那,将絕拔劍出鞘。然而他并未持劍刺向旁人,反而手腕一轉,讓長劍掉過頭來刺穿了他自己的胸膛。

“嘶……這個家夥根本就是瘋了吧!!!”酒樓裏原本在看熱鬧的人見狀也有些慌了,他們倒不是怕将絕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只是怕将絕會突然發瘋從而殃及了他們。

“果然是疼的啊……”在別人驚慌失措之時,将絕只是按着傷口輕聲感嘆道。既然真的會疼,那麽這裏真的有可能不是幻境?

如果這不是幻境,如果他真的帶着修為回到了百年前呢?他是不是……他是不是有那麽一絲機會改變讓他悔恨的一切?

将絕知道這裏不是幻境的可能微乎其微。然而但凡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只要有那麽一點點的可能,他都無法抗拒地燃起了希望。

這般想着的同時,将絕随意地拔出了刺入體內的長劍。蔓延而出的鮮紅血液浸透了他單薄的衣衫,也将他暗沉的雙眼襯出了一種奇異的癫狂。

此刻整個酒樓也因為他的舉動而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就在這一片寂靜之中,被将絕誤以為已經死去的長生握着劍一步步走了過來,最終他面色微妙地停在了将絕身前。

然而無論是将絕,還是酒樓裏的其他客人,都未對突然出現的長生投去任何視線,就仿佛是一同忽略了他的存在一般。

或者說“忽略”二字用得并不恰當,他們更像是全然看不到長生的身影。

而此刻的長生也并未在意這一點,他只是靜靜地凝視着眼前這個男人的臉。

比起弄懂為什麽他一回神就出現在酒樓裏、為什麽所有人都看不見他、為什麽他能穿過衆人穿透桌椅這些小事,他更想知道如今這個半倚着欄杆正收劍入鞘的男人究竟是誰?

是他所熟悉的那個失憶的長絕,還是那位被譽為“三千世界最強者”的仙帝将絕?

作者有話要說︰

太公是指将絕的祖父。

我也不知道這個稱呼用得對不對,我對各種稱呼真的很苦手。如果用錯了的話,希望小天使們能告訴我一下,我會去改的。

然後我怕小天使們光看這一章不太看得懂,就先在這裏給你們解釋一下。其實這一切的确就是将絕的幻境,是他踏入長生境前的一場考驗。只是現在的将絕不太願意去相信這只是個幻境,畢竟他是當局者迷。

至于長生,他雖然被長劍貫穿了,但因為某些原因并沒有死,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怎麽受傷。嗯,說到底一切都只是個誤會。具體的之後的章節會解釋清楚噠~給你們一個麽麽噠,順便厚臉求一發作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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