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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江蓉蓉幾乎沒怎麽睡着——外面猶如小規模科幻電影般的上演着離奇的好戲，她當然沒法做到安心睡覺。不敢再随便動用望遠鏡偷窺，雖然她很想仔細觀察一下頭頂上那幾艘飛行器，江蓉蓉躲在拉好的窗簾之後屏住呼吸觀察着外面發生的一切，她敢保證學校裏其他人多半也在這麽做。

搜查進行得很快很順利，警察和調查局的探員們全程都只是把守着各個出入通道，沒有參與搜查過程。那些無人機執行這樣的工作簡直迅速得難以置信，不到半個小時便已經把整個學校上下全部掃描了一遍，江蓉蓉懷疑連下水道都沒有放過。她親眼看到幾架無人機通過管道鑽進了通風口以及排水管。這個場景使她聯想到了曾經看過的一部科幻電影，老實說，正常社會無論如何都不會允許國家機關如此侵/犯隐私吧。這已經不是行使國家權力，而是在公然犯罪了。

然而沒人反抗，至少在江蓉蓉可以看到的範圍，所有的人都十分配合且熟練，想必這類的搜查不是一次兩次，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見鬼的世界啊。”

江蓉蓉無聲的喃喃自語。

搜查過程裏到底發生了些什麽江蓉蓉并不能全部都看到，只是恐怕又有幾個玩家被發現并且遭到了立刻的抓捕。這一次調查局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江蓉蓉沒有聽到任何打鬥反抗的聲音，就看到調查局的探員粗暴的将一個被反扣着雙手并且用衣服罩着頭的人推揉了出來，徹底暴露在強光下。他們拿出一個探測器般的東西将那個人全身都掃描了一遍，便直接把她推進了邊上停靠的囚車。這樣的事情後面重複了四次，江蓉蓉不知道是不是被抓的全都是玩家，她想應該不太可能。席哲既然有手段避免暴露，其他玩家未必沒有。

但這樣的話被抓捕的就是其他學生或者老師了？在江蓉蓉的認知裏，還真的想不出什麽罪行能動用如此巨大誇張的排場，大半夜的搜遍整個學校，只是為了抓幾個女學生或者老師。老實說這樣的場景遠遠比看到什麽腦袋掉了恐怖一萬倍。江蓉蓉萬分慶幸還好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居民。

不過最可怕的應該還屬搜查最後她看到幾個探員拖着巨大的黑色塑膠袋塞進車裏，她死死盯着那幾個人形的黑色袋子，膝蓋都忍不住開始發抖。她不敢想裏面裝着什麽，又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導致出現這些黑色的袋子。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真切的體會到席哲所說那番話的含義，并且為之不寒而栗。

應該說外面那群人的效率很高，前後只花了一個小時不到就結束了搜查，飛行器發出巨大的轟鳴聲呼嘯而過，調查局的探員們也陸續上車離開了學園，只是現場依然留着不少警察，看樣子他們是要把學校監視到底了。

校園再次恢複了平靜，只是這種平靜并不顯得安詳，更接近于一種遭遇劫難後的茍延殘喘。

江蓉蓉心神不寧的躺回床上，此刻她真的一點安全感都沒有，不是因為什麽詭異事件混沌生物。她無比懷念自己原本的世界，并且從未那麽強烈的希望趕快通關這個模組，哪怕是冷冷清清什麽娛樂設施都沒有的安全區也比這裏強一百倍啊。

迷迷糊糊東想西想了半天，最後窗戶都出現了一抹晨光，她才打了個盹兒。沒睡多久就醒了過來，雖然還是覺得很困，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走到窗口将窗簾拉開一條縫，比較欣慰的看到外面終于出現了學生和老師的身影，看樣子食堂開門了，調查局應該放松了對學園裏所有人的出行限制。

只是連續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這些學生們居然沒有哭着喊着要回家，一個個很正常的活動行走說話，不少女孩子還聚在一起發出了歡樂的笑聲，江蓉蓉完全無法理解她們是怎麽想的。或許對于她們而言，昨晚的事情很正常沒什麽可害怕。但就是因為這樣江蓉蓉才更加感到恐懼。

“喂，快點起來，收拾一下，我送你出去。”

席哲砰砰砰的敲着門，江蓉蓉覺得遲早有一天自己會被他吓出毛病。她嘆了口氣，麻利的整理了一下衣着和頭發，出門去洗漱完畢，席哲就帶着她門。當然，離開的時候江蓉蓉沒有忘記帶上那個裝滿了各種危險物品的背包。必須得承認，有把手/槍随身帶着，确實給予了她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雖然她知道真的遇到什麽危險多半也派不上用場。從昨晚見到的那些高科技産品推斷，這個世界調查局的裝備絕對是她想象不到的黑科技，搞不好還有啥隐形迷彩跟激光劍之類的……

走到宿舍外面的中庭，不少老師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見到江蓉蓉跟席哲後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有幾個人看着江蓉蓉的表情十分耐人尋味，大概是在疑惑為什麽江蓉蓉居然沒被調查局給抓走。原本以為席哲會懶得理睬她們，沒想到他主動的湊了過去，還露出了一個十分友善的笑容，跟女老師們寒暄了起來。

順帶一提，他今天穿着白色花邊上衣加紅色的褲子，款式自然不用說，絕對不是直男樣式。江蓉蓉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對他的裝扮免疫并且習以為常，要不是有那些女老師做對比，她甚至都沒覺得席哲這麽穿戴打扮有哪裏不對。盯着席哲臉上的笑容，江蓉蓉心想原來只要他願意，也不是不能表現得讨人喜歡的嘛。

女老師們雖然對江蓉蓉抱有很大的敵意，卻不知為何對席哲态度很讨好，紛紛上來跟她打招呼，主動提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熱心的詢問席哲有沒有被吓到。

“百合子老師應該很少遇到這樣的事情吧，畢竟是從上城區來的，那裏可沒有那麽多亂七八糟。”

“說什麽呢，我們學院怎麽就亂七八糟了，過去的一百多年裏哪有發生過調查局找上門的事情，唉，當初我就強烈反對，不應該為了賺錢擴大招生範圍，把那些不符合标準的學生也一起招了進來。看看吧，自從對那些家庭出身的學生開放了大門，學園裏就再也沒有消停過。”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最近十幾年出生的孩子越來越少，再不擴大招生規模，連最基本的班級數量都湊不齊，校長是沒辦法，畢竟運作這麽大一所學園是要花費很多錢的呀。”

“哼，就算是這樣也該有名門貴族學校的堅持，看着吧，這樣下去的話，調查局再上門幾次，就沒有哪個貴族願意送自己的孩子來就讀了，到時候還不是一樣只能關門。”

“噓，小聲點，在外面大聲胡說些什麽呢。”

老師們說着說着就開始抱怨起來，看得出她們對于學園最近十幾年的變化積怨已久。江蓉蓉原本站在邊上偷聽，并且從中得到了不少關于這個世界的情報信息。不過随着她被發現，老師們就不肯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開始閑聊起了其他事情。席哲從頭到尾一絲不耐煩都沒有，完美的扮演着一個和藹可親的校醫，跟那些老師們絮絮叨叨。江蓉蓉估計他是想從這些老師嘴裏套話，不想妨礙他，自覺的走遠了一些。

轉過花壇，她看到長椅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女老師，見到自己後不但沒有露出什麽厭惡的表情，還很熱情的招了招手。江蓉蓉記得這個女孩正是第一天在食堂遇到的那群老師裏的一個，便猶猶豫豫的走了過去。

“又被那些老家夥排擠了是吧，別理她們，她們就是單純嫉妒而已。畢竟以前莉莉絲學園招牌老師的要求非常嚴格，她們擠破了頭才獲得現在的職位，所以看不慣任何後面被招聘進來還比她們年輕的老師。也不想想時代變了，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

那個女孩子壓低聲音對江蓉蓉說，并且擠了擠眼睛。

“別怪我們沒有站出來幫你說話，都是新來才沒多久的，這裏又很講究資歷，要是我們維護你跟她們對上了，鬧到最後誰都讨不了好。抱歉啦，你就稍微忍耐幾天，等到又進新人的時候她們就自然會轉移焦點了。當初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

江蓉蓉不置可否，不過也沒說什麽其他的話，她見這個女孩的态度不錯，就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噓噓，別說那個。”

對方立刻示意她閉嘴，還小心的觀察了一下四周，湊得更近，聲音近乎耳語。

“不要在外面公開讨論調查局那幫家夥的事情，小心他們找個理由把你也一起抓起來。雖然他們對外總是宣稱只是協助調查，可誰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哼，凡是被他們帶回去的人，從來就沒人見過再次出現。”

江蓉蓉心想按照這個描述，什麽調查局啊，已經是錦衣衛的等級了吧。她竭力裝出一副随意的樣子問道：“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奇怪嗎，就算是調查局，他們做事也太過分了。”

誰知那個女孩子反倒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茫然不解的說：“奇怪？有什麽好奇怪的，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的嗎。是啦，我知道調查局是有點嚴厲，但那也是為了維護我們的安全嘛。要是沒有調查局的保護，這個世界早就被那些混沌者弄得不成樣子了。”

這句話透露的信息量可謂十分巨大，江蓉蓉眼睛一亮，打算繼續追問詳細情況，偏偏那群女老師簇擁着席哲走了過來，于是那個女孩馬上閉上了嘴，對着江蓉蓉無聲的說了聲抱歉，便拿起放在一邊的書本和其他東西匆忙的離開了。要不是她這麽一說江蓉蓉真的沒有注意到，那些表現得非常讨厭自己的老師年紀都比較大，最年輕也在三十五歲以上。而對她表示得比較友善，至少沒有在公開場合跟其他老師一起排擠她的，都是些二十出頭的女性。

“這學校的階級劃分也太奇怪了吧。”

她暗自嘀咕了一句，見席哲跟那些人一一道別，轉身走向自己，臉上的表情充分演繹了什麽叫做笑容瞬間消失，猶如傳說中的變臉。

“走吧，我讓那些人去給校長帶個話，可以離開學園幾個小時，現在不趕緊送走你，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江蓉蓉本來還想争取留下，看看屆時能不能幫上什麽忙，見狀只好默默的閉上了嘴。他們沉默的從一群又一群學生裏穿過，無視了她們叽叽喳喳的問候，這種歡樂的日常本應是學校該有的場景，但卻因為昨晚發生的一切顯得如此虛假而不真實。走了大概一刻鐘才走到學校的一個側門，門口守着好幾個警察，席哲示意江蓉蓉站在原地不要動，自己過去跟他們交涉起來。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麽，最終警察們給出了通行的許可，席哲拉着江蓉蓉的手把她一路帶到了側門之外。

不得不承認，在走出大門的一刻，江蓉蓉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我不能離開學園出去，之後的事情你自己看着辦，記得盡量離這裏遠一點，不管到時候發生什麽都別試圖回來。還有，要是遇到難以理解的場景出現，不要看，閉上眼睛趕緊逃跑，別回頭。”

分離在即，席哲公事公辦的交代了幾句，雖然他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顯得很不耐煩，江蓉蓉卻沒有生氣，反倒是産生了一種憂慮。因為席哲的話聽起來太像是交代遺言了，仿佛已經篤定後面會發生什麽事情似的。

江蓉蓉忍不住說：“要不我還是不要離開吧，雖然很沒用，至少在某些時候我可以幫你當誘餌啊。”

席哲哼了一聲：“別說蠢話了，現在已經不是玩家之間對抗的問題，你留下來只能白白送死。”

說着他在衣兜裏翻了翻，又摸出幾顆糖塞給江蓉蓉：“最後幾顆，別還沒通關就扣光理性。”

“我不要，你自己留着。”

江蓉蓉堅定的拒絕了，死活不肯收，席哲也不勉強，沒好氣的把糖又塞回口袋，見江蓉蓉好像淚眼汪汪要哭的樣子，他顯得有些緊張，拉着臉說：“喂，可別誤會，單純因為你是被我強拉進這個模組，承諾過要保證你活着通關，希望別自作多情想些有的沒的。行了，快走，別一會兒被警察發現不對勁。”

江蓉蓉抓住他的衣袖，不知為何鼻子有點發酸：“那至少也把你的編號給我，和我加個好友啊，起碼還能知道一下你的近況。”

席哲已經開始暴躁了，用力的甩着江蓉蓉的手，但江蓉蓉死活不放，最後他迫于無奈還是跟她互加了好友，并且硬邦邦的警告道：“提醒一句，別當着人用手機，而且在模組裏面每天互相聯系是有時間限制的，還不能被其他人看見。沒有必要別試圖聯系我，免得壞事。”

江蓉蓉點了點頭，終于慢慢放開了手。席哲不耐煩的推了她一下，揮手示意她趕緊走，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大門。

盡管自從相遇以來席哲很少對她有好臉色，動不動就嘲諷她是個笨蛋，江蓉蓉不止一次在心裏罵他是個暴躁人妖之類的。不可否認的是，席哲确實帶給她很大的安全感，以及給了她很多幫助。如今被他甩手放走，明知他只是出于一片好意，江蓉蓉依舊免不了産生了一種被抛棄的失落。

她吸了吸鼻子，頂着門邊幾個警察好奇又疑惑的注視，加快腳步一口氣走了幾百米遠，确定已經把莉莉絲學園甩在了身後，才終于松了口氣。她現在就站在一條熱鬧的大街上，身邊是一棟三層樓的商場，好像正在舉行什麽特賣活動，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道路兩邊有着各種各樣的店鋪跟大樓，人行道上到處都是高鼻深目的外國人，而馬路上車水馬龍，車輛的樣式盡管顯得有些古老，卻絲毫看不出任何科幻風。江蓉蓉推斷大概昨晚上看到的那些飛行器無人機都是屬于特殊部門才有權力使用的産品，至少目前看到的一切都沒有超出她腦海中對1976年該有的認知。

她緊緊的提着那個背包，有些茫然的站在街頭，接下來她就要獨自去面對一個一無所知的世界了。老實說，她确實有點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