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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湘雲帶着婆子過來辭行,言語間提起徐氏的事情,說:“蘭娘與外男私通,蘇家已經退了婚事,這樁醜事丢盡了孟家的臉,被逐出門第是自作自受。只是三嫂打點着孟府上上下下,也是不易,怕是受的打擊不小。”

辛四四笑,說是,“嬸娘活的不易,蘭娘平日對我倒也不壞,看她被趕出府也挺遭罪的,既然七姑姑要回道觀,不如把她帶去修行,好歹給她個安身之地。免得讓人說咱們孟家鐵石心腸,讓自家的姑娘在外自生自滅。”

孟湘雲驚,看她半晌不似說笑,就認真的道:“你果然還是個心善的,我依了你的意思就是。”

晚上起了風,夾雜着悶熱。

憫夙看看天,半顆星子也無,過來服侍她,“看天色夜裏怕是會下雨,小姐還是早些歇息吧。”

她回嗯,吩咐憫夙把房裏的冰塊都撤了,想着雨夜必定不會太熱。

憫夙手腳麻利的帶着花燭她們撤掉冰銅盆,悄無聲息的退了去。

有些很煩悶,如今報了仇卻總覺得心裏空空蕩蕩,覺得更似個孤家寡人。明明是這麽炎熱的季節,她心口卻冰涼,甚至隐約覺得冒着寒氣。

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像是一把砂石被風卷起,沙沙作響。辛四四有些困意,和衣躺在床上。憫夙還沒有回來,她有些睡不着。迷迷瞪瞪中聽到異響,搓搓眼睛睜開來,看到的景象叫她花容失色,大大的惶駭起來。

那是個男子,勁松般的身形高大挺拔,蒙着面卻露出殺伐之氣的雙眼,舉着匕首惡狠狠的看着她。

她心慌意亂,跳起來窩在牆角,鼓起勇氣叱了句:“大膽賊人,半夜入府可知這裏是什麽地方!”

他拿着匕首,絲毫不畏懼她的呵叱,與她面對面站着,間隙不過一尺。“你殺了人,殺人就要償命,你可知道?”

他知道她殺了人,那就是為死掉的人報仇而來?可孟府上下,沒有人知道人是她殺的,更別說,還會有人為孟萁報仇。辛四四艱難地喘口氣,昂起脖子,“我沒有殺人,何來償命?你到底是誰,半夜三更做偷偷摸摸的勾當,可知道我一喊,外面立時就有人将你亂刀砍死?”

牆壁都被她沁出的冷汗沓濕,她往窗棂子外看,因為下雨的緣故,院外幽深漆黑,遠處的羊角燈在風雨裏搖搖曳曳,缥缥缈缈的。家養的護院此刻必然在不遠處值夜,只要開口就能喊進來。

可是她剛張開嘴,就被他一把捂住,結結實實的給了她一刀子,頓時鮮血汩汩,她看着自己的血從胸口處流出來,被死亡的恐懼籠罩着,漸漸不省人事。

憫夙和花燭有說有笑的返回來,看房門半掩,心道不對。急慌慌推開門進來,被躺在血泊裏的辛四四吓得失聲尖叫。好在跟着辛四四時日久,到底是個有主意的。忙讓花燭去叫大夫,又吩咐水蓮通禀世子。自己留下來先替辛四四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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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鐘,孟扶蘇幾乎和大夫前後腳過來,見地上整灘血,只覺得頭暈目眩。暗地裏已經在大房加派護院,還是沒把她保護好。

“她怎麽樣了?”

憫夙搖搖頭,“回來的時候看到姑娘流了滿地的血,方才大夫號過脈,說失血過多,好在傷口雖深卻不致命,有驚無險。”

知道她沒事,孟扶蘇懸着的心放下來一半,點點頭,“快去煎藥吧,夜裏我守着她。”

早五更,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辛四四覺得胸口疼的難受,疼的鑽心。劇烈的疼痛總讓人有活着的真實感,她想,能感覺到痛就還沒有死。痛的實在厲害,她忍不住就哼哼起來。

有人給她擦汗,她覺得好受些不那麽疼了,才止了哼哼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孟扶蘇焦急的臉,有些受寵若驚。

“你醒了?很痛吧?”

“不那麽痛了,好受些才醒的。”她其實是在撒謊,怎麽可能不痛,那麽深的傷口。

“撒謊也好。”他勉強笑笑,繼續道,“知道你不痛我就不會太過擔心。”沉默陣兒,他驀地開口,“對不起,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明明可以好好保護你的。”

辛四四慌了,“不怪二叔,又不是二叔讓我受傷的。”

他嗯了聲,“可我會自責,不能保護好喜歡的女人,怎麽配做個男人。”

“啊?”

“我喜歡你,我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你不用擔心我們在一起違背倫理綱常。”

“我……”

“不要嫁到王府,不要嫁給慕容沖。”

“我……”

“答應我嗎?”

天地間混沌一色,正是半明半暗的時候,她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眼下還是有些混亂。支支吾吾道:“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二叔在說什麽?”

他蹩眉,細細看着她胸前的傷口,因為要上藥的原因,抹胸綁的松垮,雪白的乳顯現出上面的弧度。調開視線,沉聲道:“我的母妃是帝朝的宸妃,當年父皇廢黜六宮獨寵戚氏一人,母妃被遣送回家後兩個月發現有了身孕。父皇本意是再接母妃進宮,但戚氏從中作梗,我剛出生便被宣華夫人抱去撫養,直到宗家滅門當夜,父親和母親才把此事告訴我。今時,帝朝皇帝起兵平亂,我自然要助他奪回皇權。帝朝是我們孟家的天下,豈容戚國仗染指。”

胸口沒來由的痛,辛四四倒吸一口涼氣,“這麽說,二叔你其實是帝朝的皇子?”

又是一個背負着家仇國恨的可憐人。

“二叔喜歡我麽?為什麽喜歡我?會對我一輩子好嗎?”

慕容沖和二叔比起來,看上去果然二叔比較靠譜些,畢竟她才和慕容沖見過幾次面,脾氣秉性都摸的不是很清楚,嫁過去也不是養尊處優,以後慕容沖還有正妃,少不得給她一個側妃臉色看,有感情都經不起雞毛蒜皮的小事消磨,更何況她跟慕容沖沒感情。

兩相比較,對孟扶蘇的了解就多多了,既然孟扶蘇要離開孟家回到帝朝,她也正好可以抛棄孟蓁這個身份,做一個誰都不知道的辛四四,重新來過。

有了這層想法,正好可以趁着現在這個環境,試探試探孟扶蘇的心意。再說,這個男人長得好,眼睛也好看,最重要的是,手指是自己喜歡的那款。

送上門來的男人,不要白不要。

憫夙端藥進來,面色擔憂,趨身道:“世子,姑娘該上藥了。”

他頓了頓,接過來瓶瓶罐罐一樣樣的擺放好,“你們下去吧,我親自為她上藥。”

憫夙略一遲疑,婉轉的提點道:“姑娘傷在那裏,世子留下不方便。”

孟扶蘇看着辛四四,目光沒有撇開,等了半晌,辛四四無奈,對憫夙道:“你退出去吧,不要走遠了,就在門口守着。”

憫夙出來,水蓮正端着煎好的藥過來,被憫夙叫住,“把藥給我,你和花燭先去休息吧,忙了整夜也累了。”

水蓮将藥遞給她,便和花燭打着哈欠走了。

世子執意要留在房中給姑娘上藥,姑娘又是馬上就要出嫁的,要是傳出去,孟府四姑娘和自己的二叔不避男女之妨,孟府的名聲算是徹底完了。平時世子處事妥當,今天這是怎麽了?這亂糟糟的府裏,都是些什麽事。

孟扶蘇略猶豫下,伸手去解她身側的衣結。昨晚憫夙趁她傷口還未結痂,換上了這身白色寝衣,綁的松松的抹胸若隐若現。年輕的女孩子身形美好,才發育開來的胸型似初熟的桃子,即便是躺着,也高高聳立。他心中跳動,卻盡力壓得深沉,不緊不慢打開她的交領。

可,衣下的景象依舊不由得讓他血脈噴張。

暴露在孟扶蘇眼前,辛四四只覺得臉上通紅,這個時候明明需要應景兒的害羞害羞,可偏偏辛四四就是腦子犯抽的那類。脫口道:“二叔想摸麽?”

話一落口,她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

孟扶蘇別過臉,說不想。拾起藏青花的藥罐倒出些白色的齑粉,再調過頭來細細替她塗抹在乳|上的傷口上。待塗抹好,他坐着,撫膝道:“這藥對刀劍傷口最有效,你覺得好些了麽?”

辛四四只覺得傷口暖暖的,緩解不少痛楚,只是當着孟扶蘇的面赤|胸露背,已經從脖子紅到了耳朵。白皙的皮膚此刻透着羞赧的粉嫩,讓她羞愧,急忙拉拉蓋在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藏住。

他側身過來,扯開被子讓她只露出個紅撲撲的小臉,捋捋她的頭發,在她額上吻了下,“沒什麽可害羞的,若你答應,等我一年,到時我自然會娶你為後。”

她心裏緊緊攥起來,不是側妃,也不是妃,是後。難不成其實世子他是想要帝朝的天下嗎?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可以做到與他共進退嗎?這種遙遙無期的承諾,值得信任嗎?佯裝困意襲身,辛四四恹恹的含糊聲困了,閉上眼睛裝睡,腦子亂的厲害。

前世今生所有的事情重重翻過,仇已報,她忽然覺得意興闌珊,甚至不知道報仇之後要怎麽生活。

“那就睡吧,我守着你。”

短短八個字,讓她覺得踏實又放心,她終于不是一個人了。

延捱兩個時辰,她才緩緩轉醒。

憫夙端藥過來喂她,說是世子去了大殿,昨夜刺殺她的人已經抓到,是原本在二房做護衛的衛官長。

她點頭,心中尋思,便是如孟萁這樣可恨的人,原也有這麽忠心的官長。喝完藥,繼續阖眼休息。聽見門口有稚嫩的聲音說話,問憫夙是誰?

憫夙起身往外瞅了瞅,回道:“ 是蘋娘和果哥兒,要他們進來嗎?”

她聽到是兩個孩子,不由得起了玩心,笑,“讓他們進來,我相同他們說話。”

蘋娘和果哥兒被憫夙領進來,手拉着手眨巴眼睛看她,果哥兒五六歲,說起話來還是奶聲奶氣的,問辛四四,“姐姐你心口疼嗎?我上次不小心被丫頭剪到手指,痛的哭了好些天。姐姐你一定很疼吧?”他又往前走走,趴在辛四四的床沿上,“姨娘說,痛了就吹一吹,吹吹就不疼了。”說着探頭在辛四四胸前呼了兩口,憨憨的沖辛四四笑了笑。

果哥兒還小,看上去天真又可愛。辛四四就想起小的時候,大概也這麽傻。忍着疼伸手拉拉果哥兒的手,“不疼了,果哥兒吹得氣真靈,立時就不疼了。”

蘋娘過來替她蓋蓋薄被,“果哥兒打小就貼心,姨娘都喜歡他。”

處理好大殿的事情,孟扶蘇不想把殺戮的血腥氣帶到辛四四那,特地在重新梳洗過換了衣衫才過來,看房裏一大二小說的熱鬧,在門口停留陣兒才輕輕咳了咳,淡着臉着進來,“蘋娘和果哥兒都在呢?”

蘋娘鮮少有機會看到世子大人,果哥兒則更是見得少,孟扶蘇又不帶笑臉,兩個孩子都是諾諾的,尋個由頭就跑走了。

他過來,和衣在床側躺下。

她驚。

“別害怕,我累了,想歇會兒,可是又想守着你。”

她舒了口氣,想起憫夙說他去處理刺客的事情,追問道:“你怎麽處置的刺客?”

他沉着張臉,淡淡道:“剮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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