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試探

“不可思議吧？巫家幕後的那個老家夥，竟然要死了。”林黎的笑有些複雜，“活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他要成仙了呢。”

裴楚有點緩不過神來，他雖然算不上觀象師圈子裏的人，但林黎那個笑裏面的含義他多多少少能夠明白一點。巫家就是整個混亂又黑暗的觀象師世界的秩序維護者，如果沒有巫家，那群身懷絕技的瘋子們早就在合夥人和上頭的手段中無路可走了。正因為有強大的巫家建立起來的觀象師協會，他們才是一個無法輕易撼動的整體，能夠跟另外兩方勢力抗衡，保持住微妙的平衡。

而巫家的這一任家主，已經在那個位置上坐了七十年了，幾乎就是觀象師這個職業誕生至今的壽命。很多觀象師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他一面，但是他的存在已經像某種無法動搖的東西，紮根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他有點明白為什麽今年會受到那麽多邀請函了。

虎視眈眈了許久的上面絕對不會放過這次洗牌的機會，巫家也絕對不會束手就策，合夥人們更是早就盯上了裏面嶄新的利益分配……

裴楚知道這跟他沒什麽關系，他只要一如既往地獨善其身就好了。但是他坐在椅子裏，發現自己的心跳很快。

巫赫……巫赫是巫家唯一的繼承人，而幾個小時前他還跟自己呆在一起，絲毫看不出接下來會發生大事的樣子，甚至還有心情半夜偷偷地吻他。

他會是這場漩渦的中心，是所有矛頭的指向。他的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可能引發蝴蝶效應……

“……所以，現在那小子還活着嗎？”

裴楚回過神來，發現林黎正有些擔心地看着他：“我說，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好……”

“他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裴楚堅定地說，“他很強，足以繼承這個位置。”

“……”

林黎皺起眉，沉默了一會，放輕了聲音：“我說，裴楚……”

裴楚“嗯？”了一聲，等着他的後文。

林黎嘆了一口氣：“你最近小心一點吧。你知不知道很多人都在盯着你？”

類似的話，在群星酒吧遇到的那個合夥人曾經跟他說過。

“巫家換家主，政府肯定要插一手的，到時候免不得又要重新站隊……”林黎有些煩躁地說，“而且最近不太太平，很多新人都有超腦症，一些老手也在犯病，每一個天生的異能者都跟個寶一樣，被好幾方勢力盯着。像你這樣的，不僅是個天生，還會治療，會精神控制，我今天來你辦公室的途中起碼清掉了五個攝像頭。”

裴楚面無表情地聽着，那些攝像頭他都知道，不止五個。

“你可能不知道圈裏有多缺醫生和老師，沒有人比你的那套治療做得更好了，你那些活到了現在的學生就是最好的證明，幾乎所有人都聽過你的名字。他們不會讓他置身事外的，我的意思是……”林黎的話在這裏斷住了，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下去。

“既然遲早要被找上門，不如自己掌握主動權？”裴楚說。

林黎看了他一會，突然無奈地笑了起來：“如果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宋辰逸的話，肯定不會……”

裴楚猛地站起來：“夠了，我知道了。”

林黎閉了嘴，沉默了很久，最後說：“如果打算去今年的集會的話，跟我一起，別一個人。”

裴楚打車回來的時候，腦子裏面一片混亂。

他跟林黎還不懂事的時候就認識了，林家和裴家是世家，還定過娃娃親，一看生的都是兒子就從小把他們放一塊兒長大，連對方經常穿的內褲顏色都了如指掌。後來，因為裴楚跟宋辰逸好的事他們兩曾經大吵過一次，沒幾個月也和好了。林黎跟他說這些話，肯定都是真心實意的。

他應該想想該怎麽做，但是他滿腦子都是巫赫巫赫巫赫。他很餓，很煩，恨不得自己搶了車一路飙到巫家，把巫赫甜美的念力吸得一幹二淨，再問他打算怎麽辦。雖然一個小時前他已經給巫家人模狗樣地打了電話，禮貌地表示自己已經不幹了。

巫赫下午的時候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但是裴楚沒有接。他在心裏背着依賴症的症狀和治療方法，第一步，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而且現在的巫赫估計也沒有那麽多的時間來找他。巫家應該忙着給他請最優秀的老師，把他嚴嚴實實地保護好，像那種消失三天去陪無關緊要的人度過二次發育期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裴楚餓得受不了了，中途下車，進了一家飯店，獨自一人包了一個包廂，點了一整桌的菜。

餓的不是胃，長期的發燒讓他看到東西就反胃，但是瘋狂的進食依然緩解了他對巫赫的思念。他一直吃到自己沖進廁所裏吐了個一幹二淨，洗了一把臉，看到了鏡子裏臉色蒼白得跟鬼一樣的自己。

然後一拳砸在了鏡子上。

有人解完了手，站在他的旁邊的水池洗手，裴楚有些警惕地掃了一眼，是個穿着運動服的高大男人，很愉快地吹着口哨哼着歌，看不出什麽異樣。

裴楚關了水龍頭，越過他往外面走。沒走幾步覺得自己的步子有點飄，不知道是不是吐過的原因，又停下來，撐着牆站了一會。

那個人還在洗手，裴楚看了一眼門，突然發現了不對。

他離門的距離比他想象的還要遠，好像自己的五感都發生了什麽偏差，明明走了三步，又發現自己只走了一步，他猛地回過頭去，那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到了他身後，手裏拿着一個注射器，正朝着裴楚的身上紮了過來。裴楚沒有躲，瞳孔收縮，念力尖銳地刺進了那人的右手臂裏。

那人似乎也沒有想到他反應這麽快，悶哼了一聲，注射器已經掉在了地上。裴楚一把揪住了他的頭發，強迫他對上了自己的眼睛，勝負就是眨眼間的事情，那人這次連哼都沒有，瞳孔緩慢地渙散開來。

裴楚松開了手，把他逼到了角落裏，壓着心裏的惡心：“誰讓你來的？”

男人慢慢地皺起眉，竟然沒有回答，渙散的瞳孔又自己一點一點地聚在了裴楚的臉上，明顯是清醒過來了，肯定是做過專業訓練的人。裴楚頓時起了殺心，那人卻迅速地舉起了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死皮賴臉地笑道：“好嘛好嘛，我就是開個玩笑，注射器裏都是葡萄糖，裴老師不要這麽當真……”

裴楚沒有說話，麻痹了他的雙腿，這麽大一個塊頭噗通一聲就跪下來了，還順勢做了個恭敬地姿勢，雙手舉起一張名片，吊兒郎當地說：“疼死我啦，手下留情啊。”

裴楚看到上面寫的是“特別行動科 付清”。

是政/府那邊的人。

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裴楚沒有接那個名片，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久仰裴老師大名，忍不住想來看看廬山真面目，”叫付清的男人又自己爬了起來，一只手撐着牆壁，姿勢不怎麽好看地站着，“您這兩下還真是幹淨利落，不得不佩服。”

裴楚剛才用了念力，發育期的大腦開始強烈抗議，疼得他已經沒有什麽耐心再聽這人扯淡。他轉身就往外面走，這一次沒有什麽幻術阻礙他，那人直接追過來拉住了他的手臂。

“喂，別這麽着急——”

裴楚反手給了他一下，實打實地打在了他肚子上，他抽了一口氣，還不忘把話說完：“裴老師考慮一下來我們科怎麽樣，待遇絕對一流，做一休六，帶薪休假，五險一金……”

裴楚已經走遠了。

付清捂着肚子，慢慢直起腰，靠在衛生間門口，神情有點恍惚。

另一個隔間裏走出來一位身材相對小巧的男人，他在裏面藏了這麽久，裴楚竟然絲毫沒有察覺。他看了看同伴的傷口，問道：“怎麽樣？”

付清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讓自己從那一下攻擊中冷靜下來：“他的念力有點古怪，恐怕是……二次發育過的異能者。”

“哪個方向？”

“精神控制或者治療，我現在還不太能确定……”

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濃厚的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評論，寂寞得不想碼字，哼唧

PS：關于更新時間，一般是深夜，像今天難得比較閑會下午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