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争執
文學院毫無征兆地停電了。
所有的空調都停止了運轉,正在放映的投影儀自動關閉,燈光熄滅,大雨天的教室裏到處都是一片昏暗。上課摸魚的同學甚至發現wifi和流量也用不了了,有工作人員急匆匆地給技術部打電話,連電話信號也撥不出。有些比較敏感的學生出現了惡心想吐的症狀,被很快送到了醫務室。
暴雨天氣裏,文學院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隔離了,成了一座孤島。
孤島中央的裴楚已經昏迷了過去,高熱甚至讓他出現了脫水的症狀,暴躁的念力還在源源不斷地往外湧,房間的門反鎖着,整個學院沒有一個人發現了他。他在昏迷中痛苦地皺着眉,做着噩夢,嘴裏稀裏糊塗地嘟囔着什麽,額頭全是冷汗。
他看見已經化成了白骨的宋辰逸,幹枯得如同樹枝的手死死地抓着他的腿,一點一點地把他往黑暗裏面拖。裴楚很害怕,渾身都在發抖,又無能為力地看着黑暗慢慢吞噬自己。而宋辰逸沒有了眼珠的眼睛充滿了仇恨,每看上一眼,裴楚就覺得自己在窒息……
突然有人緊緊地握住了他滾燙的手,一把就把他從黑暗裏面拉了出來。裴楚猛地吸了一口氣,下意識地往那人身上靠了過去。那人摟住了他,冰涼的手心貼着他的額頭,聽不大真切的聲音似乎在叫他的名字。
“裴楚……裴楚……”
一股甜美又親切的念力包圍了過來,極度饑渴的大腦頓時蜂擁而上。在熟悉的快感中裴楚迅速穩定,然後清楚地感覺到有什麽柔軟的東西碰到了他的嘴唇。
緊接着他幹裂的嘴唇被溫柔地撬開,冰涼的液體順着舌頭滑進了口腔裏。裴楚頓時感覺到極度口渴,抓住了那人的後頸,開始粗暴地索取水分。那人卻很有耐心,絲毫不為所動,一點一點地把水渡進了裴楚嘴裏。這個過程花了很長時間,裴楚慢慢清醒了過來,睜開了眼。
巫赫半垂着眼睛,深邃的瞳孔緊緊地鎖在他臉上,兩人正緊緊地靠在小小的沙發裏,四肢交纏,嘴唇相貼——他們在接吻。說得再确切一點,他在向巫赫索吻。
裴楚瞪大眼,迅速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但巫赫卻看起來很冷靜,臉上沒什麽表情,順勢松開了摟着他的手,把裝着水的玻璃杯遞給了他。杯子裏的水已經只剩下最後三分之一了。
裴楚愣愣地看了一會,身體還殘留着鮮明的滿足感,讓他回不過神來。
“你燒得脫水了,”巫赫說着,離開了沙發,靠在他那張辦公桌上,“最好多喝一點。”
裴楚想起來發生了什麽,他的心跳開始加快,挪開了視線把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安定的大腦提醒着他巫赫的念力有多麽的美味和充沛……
“你……為什麽會在這。”
巫赫勾起嘴角:“你覺得我為什麽在這?”
裴楚覺得自己可能是燒傻了才問這個問題,他當然知道巫赫為什麽在這,這份清醒讓他有逃走的沖動,但顯然逃跑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他撐着沙發坐了起來,放輕了聲音:“你先坐下吧。”
巫赫沒有動,仔細一看才發現他身上都是濕的,劉海要幹不幹地貼在額頭上,臉色有些沉。裴楚壓住自己的心虛:“櫃子裏有毛巾,你擦一下……”
“我找了你一整天。”巫赫突然說,聲音有些啞,打斷了他的話,“老師一言不發地辭了職,連一句解釋都不願意跟我說,不接電話,不回短信,把所有的安保系統都更了新,另可一個人窩在辦公室裏發燒發得半死不活,另可自己的念力洩得到處都是,也不願意再看到我一眼。是麽?”
“我只是……”
“我這麽讓你讨厭嗎?”
裴楚不知道自己的心跳為什麽會那麽快,他能夠感覺到巫赫的負面情緒,這樣的情緒正在不斷地影響他,他努力保持着冷靜說:“我只是覺得狀态不太好,不适合再做你的老師。而且我們之間的依賴症……”
“依賴症,依賴症,”巫赫站直了身體,焦躁地來回走着,“老師,你為什麽不能誠實一點?我們之間所有的情緒都只是依賴症制造出來的假象麽?”
巫赫的情緒很不穩定,不知道是不是超腦症的加重,但是裴楚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巫赫在逼他,讓他覺得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他不想去想這些東西,巫赫卻不依不饒地逼他去想,他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往外走,巫赫把他壓在了辦公室的門上,雙臂牢牢地把他禁锢了起來。
巫赫緊緊地拉着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左心房,激烈的心跳将兩人連到了一起。裴楚不想聽,也不想看巫赫那雙沉甸甸的眼睛,巫赫的聲音卻清清楚楚地傳進他的耳朵,不停地把他往前面推:“這些都是假象麽?你的心跳,我的心跳,全是假象麽?還有這些……”
巫赫咬住了裴楚的嘴唇,裴楚整個人都炸了,瘋狂地掙紮,巫赫卻紋絲不動地禁锢着他,堅定地吻他,兩人的嘴裏很快就蔓延開了血腥味,但巫赫始終不願意松開,裴楚無論怎麽都掙脫不了,這個戰鬥一樣的吻一直持續了很久很久,吻到裴楚都開始麻木,巫赫才終于松了手。
兩人粗重的喘息交織在了一起,巫赫嘴角邊還帶着血,半垂着眼,表情看起來很難過很難過。裴楚腦子裏一片混亂,聽見巫赫說:“他們都想要你,我一直在怕,你卻只想着躲開我,想着宋辰逸……”
這個名字讓裴楚産生了強烈的應激反應。
“啪”的一聲,等裴楚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手心開始緩慢地疼得發麻,巫赫已經被他打得偏過頭去了。
房間裏有了幾秒死一般的沉默。
裴楚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說:“我不想在任何姓巫的人嘴裏聽到那個名字。”
他眼睜睜地看着巫赫臉上的血色褪得一幹二淨,自己臉上的血色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巨大的黑洞隔在了他們之間,他控制不住地想起剛才那個噩夢,有什麽東西在用力地拉着他的腿,把他往黑暗裏面拖——
裴楚的肩膀發着抖,僵硬地打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巫赫一直在看他,那樣的眼神他不敢再去看。兩人再沒有說話,巫赫從他的身邊擦肩而過,他迅速地關上了門,靠在門上,然後順着門滑到了地上。
五年前,林黎抓着他的衣領把他從床上拎起來的時候,問他:“你他媽難道就想這麽一直爛下去麽?”
現在裴楚才發現,他依然爛在那片沼澤地裏,那只手還在不斷地把他往裏面拉。
他捂住了自己的臉,打了巫赫的手心疼得他喘不過氣來,後悔和悲傷讓他有點兒想哭。
這樣也好,裴楚自我安慰地想,這樣他和巫赫之間就徹徹底底斷掉了,什麽依賴症,什麽師徒關系,什麽不該有的萌芽的感情,這一巴掌下去,他繼續爛在他的沼澤地裏,巫赫即将坐上整個觀象師界的王座,朝着他燦爛的未來走下去。
裴楚睜着幹澀的眼睛站起來,外面的雨已經停了,桌子上還放着付清他們留下的信封,信封外面寫着“邀請函”幾個字。他沒有看,撩開窗簾,文學院外面靜悄悄的,一個背影都看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們可能想打我,但是我還是想說……
明天考試,我估計會死在論文和複習裏,所以請假一天嗚嗚嗚嗚嗚哭着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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