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杜宅
“表哥,表哥?你聽見我在說什麽嗎?”
“幹嘛不理我,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嗎?”
“表哥——”
眼前嬌小可愛的女生還在對他微笑,韓哲卻再也坐不住了。
“我,我去趟廁所……”
他軟着腿站起來,避開鄭琳琳的手臂想跑開,卻被後者一下子抓住了手。
“你幹嘛!”
那一刻韓哲簡直要跳起來了,鄭琳琳困惑地看着他,一臉純真:“表哥,那邊才是廁所啊。”
“……我知道了!”
韓哲甩開她的手,餘光瞥見女生腳下沒有影子,當即吓得扭頭跑了。
他狼狽地逃到洗手間,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拽開擋路的一個人,“砰”地一聲摔上了洗手間的門。
“喂!你這個人幹什麽的啊!”
洗手間外有人砰砰拍門,韓哲深吸一口氣,沖門外吼道:“滾!”
“……”
這下外面果然沒了聲息,可能是被他吓走了。
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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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頭被打開,刺骨的冷水激得韓哲整個人顫了一下,他擡起頭,看見泛黃的鏡子裏自己那張滿是慌亂的臉。
這tm都是什麽事!
他咬牙切齒地想。
不就是上了一次床嗎?憑什麽我要攤上這種事情,那個女人又是什麽鬼東西?!
水流嘩啦啦地沖刷老舊的洗手臺,韓哲一拳砸在牆上,粗重地喘氣。
不行,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待會就下車,讓那個鬼東西去禍害這裏的人吧!
他焦躁地在狹小的洗手間裏轉了幾圈,不安慢慢褪去,臉上漸露喜色。
對,還有這麽多人替我擋着,那鬼東西找不到我的。行李也不要了,去別的車廂,然後找楚情……她肯定會原諒我的,不就和別人上了床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女人這種東西……
“表哥。”
輕輕柔柔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那一刻,韓哲臉上的喜色消失殆盡。
“表哥,你幹嘛不理我啊,你在躲着我嘛?”
女生“咯咯”地笑了起來,白皙柔軟的手搭上韓哲的肩膀。
“前天晚上你還說過最喜歡我了,表哥,你回頭看看我啊。”
“表哥,你聽到了嗎?”
“表哥,你回頭。”
“表——哥——”
咔嚓。
……
車廂裏,沉青按了按眉心。
“有人死了。”
“什麽?!咳咳咳!”
正在吃泡面杜昊安一口嗆住,拼命地咳嗽起來。
“是韓哲,”
沉青道,“他本可以逃過此劫,可惜作繭自縛,自尋死路。”
“是他旁邊的那個女生?”
杜昊安壓低聲音道,“我怎麽什麽都看不出來!是妖還是鬼?”
“是‘邪祟’。”
邪祟非妖非鬼,只是一團怨氣所化的物怪,潛伏在人類中,難以分辨。
杜昊安吃驚地從座椅上探出頭向外張望,看見車廂前排的年輕人放下撲克要向外面走去,趕忙喊了聲“等等”。
“誰叫我?”
年輕人困惑地回頭,卻沒找到喊他的人。
沉青把杜昊安拖回座椅上,自己起身,繞過他走向洗手間。
沒找到人的年輕人不怎麽在意地繼續向外走去,他比沉青先一步來到緊閉的洗手間前,擡手想要敲門。
沉青大步跨前,截住他的手:“別碰。”
“啊?怎麽了嗎?”
年輕人一頭霧水,“我就是想看看裏面有沒有人。”
沉青搖搖頭,道:“你等會再過來。”
“……哦,好。”
盡管沒見過這個人,但年輕人莫名覺得……對方說得好像挺對。
他摸摸後腦,有點莫名其妙地回去了。
等到周圍沒有多餘的人後,沉青抓住門把手,絲縷肉眼難以窺見的黑氣緩慢滲入,過了幾秒,洗手間的門輕輕開了一角。
門後黯淡的燈光閃爍不定,洗手臺前有一個人僵直站立……是韓哲。
他的面容因為過度驚恐而扭曲,腦袋被原地扭轉三百六十度,背對着門,和門前的沉青來了個面對面。
沉青:“……”
他随手一推,洗手間的門“咔嗒”一聲,在他身後緩緩合上。
——
晚上七點,火車到站,杜昊安跳下站臺,伸了個懶腰。
“可累死我了……對了,你把那只邪祟除掉了,那韓哲去哪了?”
“施了個障眼法,”
墨色袍角飄起,沉青快步向前走去,“時間快到了,再不走,我們就都走不了了。”
火車上有人死亡,同一車廂的乘客必然會被警方調查。沉青并不怕警察,但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
杜昊安一路小跑跟在他後面,道:“你等等,我讓人來接我了,現在打個電話給他。”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無人接聽。
杜昊安:“??”
他又撥了幾個電話過去,居然都無人接聽。而火車站外接人的不少,也都沒見到來接他的人。
“怎麽回事?我幹了什麽惹着我爸了?”
杜昊安沒辦法,只好攔了輛出租車,“完了,準沒好事,要挨罵了。”
出租車司機對這個穿着奇特的乘客格外在意,在聽到他要去的地方是城郊後更是準備直接開走,被杜昊安好說歹說一通,最後以加錢為條件成交了。
杜家祖宅地處城郊偏遠地帶,和秦家差不多,都是很有些年頭的老宅。宅門前沒有燈火,整座大宅黑漆漆的,在寒風中透着一股陰森的氣息。
沉青拿着張護火符在杜宅門口站了會,道:“鬼宅嗎?”
“才不是!”
杜昊安哭笑不得,“不過這次真的不太對勁,你能先把攝魂鈴給我嗎?”
“不給,”
沉青掃了他一眼,“墨蛇只有在求偶的時候才會把血肉骨骼分享給伴侶,你算什麽。”
杜昊安:“……”
他被這血淋淋的求偶方式糊了一臉,無言片刻,只好上前敲門。
這次不像打電話那樣怎麽打都沒回應了,才過了沒一會,宅門就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那是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見到杜昊安先是愣了下,而後才道:“小少爺,您回來了?”
“李伯!”
杜昊安道,“我爸媽呢?剛剛打電話都沒人接。”
“夫人已經睡下了,”
李伯給他讓開位置,慢吞吞道,“老爺在書房,我這就去告訴他。”
“不用,我待會親自和他說。”
杜昊安道,“這次有客人,是,呃,是我的救命恩人。”
李伯擡起渾濁的眼睛,沉青從那之中捕捉到了一絲黑氣。
他不露聲色,禮貌地道:“您好。”
李伯像是沒怎麽聽見,略一點頭,領着他們繞過外院進了裏屋。
回到了家裏,杜昊安一路上的興致都很高。李伯在得知他晚上只吃了泡面後立刻去吩咐傭人準備晚餐,沉青則跟着他見到了他父親,現在的杜家家主。
初次見面并不愉快,因為杜家家主杜如松一眼就認出了這位被收錄在國家珍稀妖物圖鑒中的一級保護妖物,狠狠地一皺眉:“妖?”
沉青面色淡漠地靠在門框邊,覺得這個家主沒有另一個家主好看。
書房內氣氛僵硬,杜昊安趕緊上前解釋:“爸,這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
“你的意思是你身為捉妖師,卻被一只妖救了?”
杜如松一本古籍摔過來,“廢物!”
杜昊安:“……”
他道:“爸你今晚是受了我媽的氣嗎?不是,我帶他回來不止因為這個,還因為——”
“不管什麽理由,讓他滾出去!”
“還因為攝魂鈴是他的蛇骨!”
杜昊安道,“咱們的法寶是人家的骨頭!現在人家找上門了!你說怎麽辦吧!”
“……”
短暫的沉默後,杜如松神色幾變,最後在杜昊安詫異的目光下緩緩嘆了口氣,起身:“季先生,方才失禮了,還請見諒。”
這句話一說出來,無論是語氣還是态度都和剛才判若兩人。杜昊安目瞪口呆,沉青則平靜地道:“沒關系,杜家主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家裏最近的确有些煩心事,讓您見笑了。”
杜如松苦笑一聲,道,“季先生,犬子剛才說的話可是确有其事?”
沉青道:“攝魂鈴是由我的蛇骨制成,如果不信,可以随你驗證。”
“不,不必了,我相信季先生不是信口開河的人。”
杜如松道,“只是攝魂鈴是先祖傳下來的法寶,年代久遠,很多內情都無法考證。季先生又是犬子的救命恩人,如果願意還請您在杜家留宿一段時間,我們也好幫您調查更多關于攝魂鈴的事情。”
杜昊安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爸,你怎麽——”
“誰叫你插嘴的!”
杜如松瞪了他一眼,“出去!”
杜昊安:“???”
他莫名又招了一頓嫌,簡直不明所以,只好出去了。
書房的門關上,杜如松轉向沉青道:“季先生,您意下如何?”
沉青将他的神色逐一收在眼底,沉默幾秒,淡淡地笑了下。
“那就打擾杜家主了。”
——
深夜。
三樓走廊上靜悄悄的,兩邊房門緊閉,沒有燈,也沒有人。
吱呀——
走廊盡頭,一道房門像是被無形的手推動着,緩慢地打開了一角。
門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雙陰冷的眼睛,隔着門縫幽幽地窺視着外面。
樓梯上忽然響起了沉重遲緩的腳步聲,腳步聲逐漸靠近……一點點,一點點,停在了房門前。
一道黑影佝偻着後背,雙手拖在地板上,慢慢走進了漆黑的屋子裏。
嘎——
房門重新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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