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貓臉

餘彩住的地方是一棟頗有些年頭的老舊居民樓。斑駁脫漆的牆壁上爬滿爬牆虎,昏暗的樓道年久失修, 滿是陳腐氣味。

沉青跟着餘彩上了三樓, 在她取出鑰匙開門時, 對面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從門後探出頭,幽幽地盯着他們。

“不用理那位婆婆,”

餘彩低聲道,“她一個人獨居,一有人經過就會出來。”

沉青對上老人渾濁的視線,淡淡道:“未必是獨居。”

咔啦——

餘彩剛好在這時拉開了外面的鐵欄門, 沒聽清他的話。

“請進,”

她道, “那個, 出來的時候匆匆忙忙的,家裏沒來得及收拾, 不好意思。”

沉青搖頭示意并不在意, 在玄關打量眼前的出租屋。

屋子不大,也就一室一廳。略顯淩亂的茶幾上擺着一臺待機的筆電,旁邊還有随便放着的書和泡面。

很普通的擺設,餘彩卻臉色微一變:“我……我出門前明明合上了電腦,還有窗戶也是關上的。”

——客廳窗戶敞開着,窗簾正無聲飄動。

“……”

沉青在餘彩不安的注視下走到茶幾邊, 拿起桌角的一個相框。

照片裏, 餘彩和一個身着警服的年輕男子正親密地靠在一起, 俨然是一對甜蜜的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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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青道:“你的男朋友?他不過來陪你?”

“是……”

餘彩盯着那個相框,眼眶慢慢紅了,“他走了,回不來了。”

沉青默然數秒,道:“抱歉。”

“沒關系,反正已經過去幾年了。”

餘彩擦掉眼淚,搖了搖頭。,

沉青放下相框,又在屋子裏轉了轉,期間餘彩一直緊跟在他身後,時不時忐忑不安地左右望望。

在沉青經過廚房窗戶時,女生在後面小聲道:“上次我看見窗外有個人,就站在那裏往屋子裏看……”

沉青道:“你看到的可能是他在窗戶上的倒影,而他就在你身後。”

餘彩:“……”

客廳裏并沒有異常,沉青檢查幾圈後就轉了個身,走進了餘彩的房間。

這個房間收拾得很整齊,在外面看起來幹淨明亮,走進去時卻有股極其刺鼻的……腐臭味。

沉青眉心微蹙,餘彩卻好像聞不到這股異味,還有些緊張:“這裏怎麽了嗎?”

沉青在屋內掃視一周,目光落在靠牆而立的大衣櫃上:“那個衣櫃搬動過嗎?”

“那個啊,沒有,”

餘彩道,“我搬進來的時候就在那裏了。”

“你先出去,我要搬衣櫃。”

“啊?好。”

餘彩猶豫地走到外面,在沙發了坐了下來。

房間裏傳出衣櫃搬動的聲音,客廳則靜悄悄的令人不安。她無所适從地挪了挪位置,看見很久沒有打開的電視上居然已經落滿了灰塵。

餘彩撕了張紙巾要去擦電視屏幕,起身時卻不知怎麽的一陣眩暈,身形不穩地晃了晃。

怎麽回事,感冒了嗎……

餘彩按了按額頭,扶着茶幾站穩了,自然地擡頭看向前面。

就這麽一眼,她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電視黑漆漆的屏幕裏倒映出客廳的景象,一個頭發遮住臉的女人正站在她身邊,低着頭一動不動。

“啊!”

餘彩猛的向後退去,後背撞到牆後才驚覺她身邊根本沒有什麽人,而電視屏幕裏女人的倒影也不見了。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

餘彩渾身一陣發涼,她想跑到房間尋求那個青年的幫助,卻又在這時聽見了玄關那邊傳來的異響。

咔嗒。

那是門鎖啓開的聲音。

餘彩僵在原地,眼睜睜地看着出租屋的大門被從外面推開,一個人出現在玄關……

是個中年男人,她的房東。

餘彩心底驟然一松,她驚魂未定地舒了口氣,道:“王叔——”

“啊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他扭身逃出屋子,重重摔上了大門。

餘彩:“……”

片刻後,只聽門外傳來沉悶的重物落地聲,伴随着男人尖銳的慘叫,轉瞬間又歸于沉寂。

“怎麽了?”

沉青從房間裏走出。

“這裏,這裏有鬼!”

餘彩慌張地反應過來,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剛剛我看見電視屏幕裏——”

沉青擡手,輕輕按住她的肩膀。

他掌心的力度是恰到好處的穩妥,指尖冰涼,卻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餘彩的情緒慢慢平定下來,深吸一口氣,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

沉青耐心地聽完,忽然道:“說說你三個月前剛來這裏的情況。”

“剛來的時候?”

餘彩回憶了一下,遲疑道,“剛來的時候沒什麽問題,我記得我是和王叔約好了一個時間,後來我有一點事情就提前過來了,沒和他說……最初真的什麽事情都沒有的,從浴室出現手掌印後就開始不對勁了……是不是浴室有問題?”

“問題不在浴室,”

沉青道,“在你的房間。”

餘彩:“房間?”

她趕緊沖到自己的房間,靠牆的衣櫃已經被搬開,露出後面明顯重新粉刷過的一塊牆壁。

牆壁上貼着一張畫滿血紅色符文的黃紙,紋路詭異曲折,令人無端覺得不詳。

“這是什麽?!”

“有人在你這裏下了咒。”

沉青平靜地說着,撕下了那張符紙。

“現在沒事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他撕下符紙後,餘彩感覺身上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有些意外地道:“這樣就可以了嗎?”

“嗯,”

沉青道,“我給你我的聯系方式,還有問題的話就找我。”

“好的,那真是謝謝你了!”

餘彩道,“那錢的話——”

“不用。”

沉青搖搖頭,也沒讓餘彩送他,自己推門而出,又關上了門。

無人的樓道間,一只男式皮鞋被扔在地上,對面的房門依舊是半敞着的,屋子裏一片漆黑。

沉青走到樓梯中間,忽然回頭望了一眼。

只見剛才的老婦人又從半掩的房門後探出了頭,幽幽地盯着他看。

樓道的光線昏暗,一時間難以看清老人的表情,只是她的嘴角似乎沾了點血跡,另外半張臉埋在黑暗無光的門後……依稀可以辨出貓臉的模樣。

沉青與她對視一會,收回視線,不緊不慢地走出了居民樓。

居民樓外,陽光将樓內的的陰霾一掃而空,沉青在太陽底下待了一會,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電話才剛剛撥過去就被接通了。

“小墨蛇,想我了?”

“沒有,”

沉青道,“我在xx小區這裏,你不接我的話我就回沉墨閣了。”

秦墨很快道:“好,待在那裏等我。”

沉青應了聲,挂了電話。

他在路邊随便挑了個地方坐下,低頭在手上這部拿到後就沒怎麽碰過的手機上戳戳點點起來。結果才打開數據,手機就推送了一條新聞——“海城實驗中學高三學生無故失蹤”——被沉青不感興趣地劃掉了。

十分鐘後,沉青養了只小青蛙。

十二分鐘後,小青蛙去旅行了。

二十分鐘後,小青蛙回來了。

三十分鐘後,沉青等得不耐煩了,起身,剛好看見街邊開過來一輛黑色轎車。

沉青道:“你很慢。”

“我的錯,”

坐在後排的秦墨對他一招手,“過來。”

沉青彎腰坐到他身邊,道:“晚上有吃的嗎?”

秦墨道:“想吃什麽?”

沉青認真地想了一會:“我……停車。”

他的話還未完全出口,神色就已經變了。

陸戈踩下剎車。

他們剛好路過一個巷口,沉青下了車,獨自走進巷子裏。

一分鐘後,他出來了。

“有人死了,”

他道,“是個男的,被活生生吓死的。”

——

火車站。

刑警林帆百無聊賴地靠在一輛車旁,低頭玩着手機。

一個人在他面前慢慢走過去,林帆擡頭,愣了下。

“程隊?程隊!”

見程景沒有反應,林帆趕緊上前拉住了他。

“你怎麽走神了,沒看見我嗎?”

“……”

程景回過頭盯着他看了幾秒,嘴角微微揚起。

“林警官,是你啊。”

林帆:“……”

“不是,你別這麽叫我,瘆得慌。”

他道,“對了程隊,最近西城那邊又有一件案子,被分局的人接走了,是一件失蹤案。”

程景:“好,我之後會去了解的,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啊?之前不是你讓我來接你的嗎?”

林帆簡直摸不着頭腦,“程隊你今天是怎麽了……等等,你身上怎麽有血的味道,你受傷了?”

“對,碰到了死敵。”

程景淡淡道,“還是個情敵,所以見面分外眼紅了。”

林帆:“??”

“你什麽時候有情敵了,我怎麽不知道。”

他道,“該不會是你去惹了哪家的小姑娘,然後被人家男朋友打了吧?”

程景思索片刻,慢條斯理地一颔首:“好像也可以這麽說,不過不是小姑娘,是我喜歡的小東西。”

林帆:“……”

他覺得自家隊長今天可能有病。

“算了,你那點事情之後再說吧,先和我回局裏一趟,局長要見你。”

他說着就往車子走去,走到車門前時發現後面的人居然沒跟上來,立馬回了頭。

“程——程隊?!”

車站裏人來人往,只是剛才那個年輕男子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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