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理治療 醫院疑雲(上)
岳星陽是被全身說不出有多難受的酸痛感折磨醒。精神萎靡了好一陣才想起自己是在考試,猛然彈身坐起,酸痛驟然加劇,且伴随無力感,迫使他又倒了回去。
此刻他已經變回人形。眼前看到的設施,還有牆上的标志都在告訴他,這是軍區醫院,他正躺在病床上。不用人說他也知道自己完了,肯定是昏倒後被人擡下考場。
床頭圓滾滾,造型和善的護理機見他醒來,向他發出充滿慈愛,但分不出男女的聲音。
“請不要猛起,你剛剛做完手術,身體還需靜養。”
“手術?什麽手術?”他傷得有這麽重?他以為全身的不舒服是勞損所致。
護理機應要求逐一細數:“一、刮腸手術,你的腸道被口蘑菌寄生。二、肺過濾,你的肺被無氧菌污染。三、剝離術,你後背皮膚被糯米團子侵蝕。四、卧龍鞭,使你全身酸性值超标,造成輕度肌溶解,已經注射解藥。上述症狀,會在兩日內緩解。”
解釋一下,口蘑菌并不是吃的蘑菇,而是一種長的像口蘑的寄生菌,肉眼看不到。它一般生活在水中,若有人畜誤飲,它會寄生在腸道壁上攝取養分,導致宿主營養不良。另一個危險,它在腸道大量繁殖,會造成腸梗阻。
無氧菌,是吸入式感染菌,它會抑制自氧肺的産氧功能,使人輕則缺氧,重則窒息而亡。
糯米團子,是圓形寄生蟲,大小肉眼可見。它附着在生物表皮,分泌的粘液帶有麻醉效果,腐蝕皮肉時,讓宿主毫無察覺。
卧龍鞭,就是岳星陽吃的那個難吃的植物。
蛹化前,岳星陽就自認精力旺盛,蛹化後,耐力更勝從前,急行軍三天算什麽,不眠不休十天半月都不在話下,可惜呀。卧龍鞭的副作用拖累了他,難怪被标記為“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的危險物。這要是身處敵營,早被打死了。真要死了倒也痛快,聽說回歸(永和敵對國)慣用腦刑,他們會把戰俘的大腦挖出來,養在生态倉中,用虛境系統拷問腦意識。這種痛苦,猶如靈魂堕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遠遠超越刑虐身體。想想就覺得後怕。他算是用切身之痛,記住了它的威力。
除了卧龍鞭是岳星陽自己有意攝入,其它三個都是無意間中招。現在想來,他也能猜出感染途徑。那時他沒有殺菌劑,時間也不允許他鑽木取火,燒開水,保險起見他還刻意只用林間果實解渴充饑。那麽感染口蘑菌只有他落水時,嗆水所致。
糯米團子應該是他找食時,蹭到身上的。
無氧菌,就更好解釋,他跑路太急,肺氧透支,本能吸氣時,帶入肺部。
幸虧考核時間只有三天,得到及時醫治,要是拖上一、兩個月,他就死定了。這次考核算是有驚無險,可結果……岳星陽躺在床上唉聲嘆氣,沮喪之極。身體的不适更讓他像個豆蟲不斷蠕動。
護理機檢測到他情緒消極,問他:“您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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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岳星陽聲音拉的老長,盡顯郁悶之情。
護理機懸停到他胸口上方,為他做透視掃描。岳星陽出言阻止。
“不是心髒是心情。”
護理機停止掃描。
“這裏是外科,等您身體康複,會把您轉入精神科,有專門的醫師為您治療。”
“不用了,他們也幫不了我。”
“這是您的教官為您預定的治療,他說如果治不好,就不能歸隊。”
“歸隊?我通過考核了?!”岳星陽精神一振。
“是的。”
“怎麽不早說!”
“您沒問。”
意料之外的驚喜,讓岳星陽一改先前的頹廢,滿心歡喜的等待康複。誰料,兩天後,他去心理科報到時,才發現自己會錯意。
他原以為心理輔導是考核的必要流程。上一次意志訓練,考完就是如此。所以他這次一進診室門,就铿锵有力的向大夫保證自己在叢林求生中沒有落下任何心理陰影。
大夫笑容可居,點點頭。“這很好,但我要幫你解決的是另一個問題。先自我介紹一下,我除了心理治療師,也是控腦師,可以為你清除不愉快的記憶。”
岳星陽愣住,想不出叢林裏有什麽遭遇必須要清除。
大夫看他一臉困惑,打開牆上的視頻,調出一段影像讓他看。
那是軍用追蹤攝像機拍攝的,畫面無比清晰。開篇是考場終點,由遠而近踉踉跄跄地跑過來一條杜賓犬,一步三晃,最終倒在地上。
岳星陽認出那是他自己,看樣他最後昏迷的記憶應該就是這裏。
醫療機和等候的助教們迎上前——這次的助教都是人。醫療機給他做檢查,助教拍打他的臉頰,試圖讓他醒來走幾步。劇烈運動後,突然靜止不動,會造成心髒猝死。
很有愛的場面,岳星陽沒覺不妥,狐疑地看向大夫。大夫示意他繼續看。
接下來的畫面,他确實睜開眼,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這部分岳星陽一點印象也沒有。視頻中的劇情,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一條人大的杜賓犬神情恍惚,目光呆滞地望着身邊讓他走兩圈的人。突然毫無征兆地抱住對方嚎啕大哭,喊:“淩霄……我對不起你……我好想你……每天吃飯,想的都是你……做什麽都集中不了精神……淩霄……淩霄……我好餓……”
鬼哭狼嚎還不算,張口就咬面前人。
助教也不是吃素地,掰着嘴不讓它得逞。處于旁觀的人,顧不得一頭霧水,又上來兩人,用手臂鎖住狗脖子,将人狗分離。
杜賓犬依舊哀嚎痛哭,撒潑般喊:“淩霄。”
醫療機只得給他注射鎮靜劑,片刻後終于安靜下來。
視頻外,岳星陽驚得目瞪口呆。最初他是臊得滿面通紅,想找地縫鑽,之後心是一片哇涼。直到大夫按下停止鍵,他還沉浸在再次食友的打擊中,難以自拔。
“我……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岳星陽說得磕磕絆絆。
“正常,自白劑會在一段時間內放大人的情緒,産生幻覺,藥勁過後會不記得……”大夫見他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不等他問,主動為之解惑。
“事情是這樣。早在你做精神考核時,機檢出你有心結。那時它沒有扯你後退,甚至幫你渡過難關。但你的心理鑒定師認為這始終是個隐患,所以你的教官才在這次野外生存考核的最後給你注射了自白劑。你的資料我看過。你在蛹化所咬過一個叫淩霄的人,他血液的味道至今誘惑着你。鐘離宇曾經建議你消除味覺記憶,但被你拒絕。你想靠自己的意志對抗誘惑,勇氣可嘉,但效果……”兩人不約而同看了眼定格的視頻,大夫無奈道:“顯然不理想。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在外環境複雜,很多物質都會擾亂你心神,一旦被心魔掌控,會殃及無辜。該妥協就要妥協,不是所有事都能靠倔強解決。”
隐瞞許久的病情,以這種形式曝光,除了無地自容,更多的是讓岳星陽痛恨自己,多日地努力付之東流。
事實擺在眼前,他只能接受治療。方法很簡單,味覺記憶消除,分分鐘搞定。他只記得這件事,但忘記淩霄誘人的體味。這麽立竿見影的治療方法更讓他沮喪。
岳星陽謝過大夫,慢吞吞地走在醫院的過道裏。煩惱解決了,心情也沒好到哪兒去。他感覺自己好挫。還有那段視頻,也不知道現場有多少人看到他的醜态,回去怎麽有臉見人。岳星陽郁悶的想吶喊發洩,但這是醫院,必須保持肅靜。
在他垂頭喪氣,往前溜達時,一張帶輪滑的躺椅從走廊拐角駛出。岳星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本能地往一旁貼邊走,沒有關注上邊的人,直到那躺椅攔住他去路,他才駐足看清上面躺着的人。一個從脖子到腳都套着環抱式治療儀的男子。
“是我這身裝備讓你認不出,還是不稀得搭理?”來人一開口就滿是負氣感。
岳星陽當然認得他,同時參加野外考核的學員李傑,只是考場上沒能見到彼此。
“你怎麽傷成這樣?!”岳星陽驚疑地全身打量他,治療儀把這位仁兄包裹得像個鐵桶機器人。傷成這幅德行,也難怪心情不好,岳星陽也沒計較對方的語氣不善。
李傑憤憤不平地“哼”了一聲。開啓話匣子,連珠炮似地向岳星陽痛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中間不乏各種洩憤用的髒詞。聽得岳星陽仿佛又回到精神訓練課。原本他們都是很純潔的人,自從做了精神培訓,反而有種被污染的感覺。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位老兄的遭遇。摒棄那些不雅之詞,大意就是他被項浩燃坑了,才落得如今這幅慘狀。
項浩燃就是上次精神考核拿第一的那位。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的優秀大家有目共睹,羨慕、嫉妒肯定有,更多的是參考性。一群人中大多數都在犯錯,而極個別總能作對時,他的言行會被當做參考,甚至讓人有盲從性。
這次野外考核很多人都吃了這個虧。李傑和項浩燃跳機順序靠前,落入林中後很快就彙合,陸陸續續組成了六人小隊。人越多,裝備湊的越齊,安全性也越高。項浩燃的決定總能扣到點上,大家自然而然聽從他指揮。開頭一切順利,直到遇上一群猴子。項浩燃提議用微型□□吓跑它們。當時誰也沒反駁,于是項浩燃扔出個□□。炸完的結果大出衆人預料。一只猴子的皮毛被炸破,露出的不是骨肉而是機身。
“這是機器猴!”項浩燃頗感意外地對其他人說:“肯定是考官在後面操作,不會真把咱們往死裏打。這對咱們有利,跟它們好好幹一架,讓考官看看咱們的實力。”
就因為他這麽說,才會發生之後的慘劇。機器猴的确沒有把他們往死裏打,可也把他們打個半死。理由就是:“別以為拆穿我,我就會手下留情,忘記初衷的人沒資格‘活’着。”
之後他們幾個戀戰的在考試第一天就被擡下考場,送到這養傷。光是這樣他也不會這麽噢氣,最可恨的是項浩燃那小子挑起他們的鬥志,自己跑了。事後拍腦袋一想,他們幾個完全成了墊背。這能不讓他生氣嗎!
岳星陽聽後,令他唏噓的不止一處。先是那幫猴子,難怪跟強盜似地把他打劫一空,卻沒真地群起攻之,那時只有兩三只陸續跳到他背上,咬了他幾口,但也沒造成重傷。那時他還覺幸運,沒被潑猴摳了眼珠子。不然一條瞎狗,真會被後群撕碎,原來都是假的。怪不得森林環境這麽惡略,還能有那麽多動物,他一直以為是土生土長的物種,對當地環境免疫力強。現在想來,無氧菌這類菌群,搞不好是為了考試臨時局部噴灑的。這種細菌在空氣中存活的時間只有二十多分鐘。從考官一直給他們挖陷阱看,極有可能。
再說項浩燃,岳星陽是覺得他挺跩,誰讓人家有跩的本錢,他對這點到沒反感之處,只是現在聽李傑這麽一說,岳星陽心中不免生出負面情緒。
兩人就這事,剛要深入探讨一番,突然一聲巨響,震的人心發慌,地面發顫,随後警報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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