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寝食難安

葉零

自從她跟鐘離宇通過第二次話後，更加心神不寧，思量再三撥通一個號碼。銀屏上出現的人一見她頗感驚訝：“你還在家？”

葉零被問愣：“是。有什麽問題嗎？”

“鐘離不是讓你避難去嗎？”

“避難？”葉零頓悟：“你和他在一起？！”

“之前是。現在沒有。”

“那你可知鐘離是否用了清醒劑？”她和鐘離宇第一次通話時，鐘離宇的頭發是全白，第二次卻是灰黑。她不在那裏，能讓鐘離宇快速恢複發色的另一個方法就是清醒劑。

鐘離宇沒給她提問的時間，只告訴她 ，他去接億鑫鑫，讓她在家等着。對話間透露着隐隐的焦慮，讓她有種不祥的預感，這才碰運氣似地聯系木蘭，沒想到她真的和鐘離宇在一起，那她就應該知道些什麽。

“是，他用了。”

木蘭答得痛快，可葉零感覺她在不高興，害她接下來的話，問得小心翼翼：“那……那你知道他去接鑫鑫的事嗎？”

“知道。”

“真的只是去接她嗎？還……還有沒有其它事？我真的不能過去嗎？”

木蘭剛跟鐘離宇置完氣，這會兒見葉零跟個守家小媳婦，擔心遠行丈夫，又不敢貿然打擾的樣子更加不爽，不答反問：“你還沒告訴我，收到暗號，你怎沒去避難所？”

“避難所？”葉零這才想起，木蘭方才就有此疑問，她太擔心鐘離宇，把那個問題跳了過去。這會兒趕緊解答，彌補失禮。

“暗語近期被鐘離重新定義，那句不再是避難，而是指他要做肅清，會有人死，讓我不要過去……”

果然如此。葉零是不會不聽從鐘離宇的安排。他們這種工作性質的人，都會私設暗語，用一段時間更換也屬正常。葉零從不瞞她，以前聊天時向她透過底，但那是許久之前的事。看來鐘離宇在會議室把她給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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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聽到了，該不會……他太忙忘記新的暗語解釋，原意是讓我離開？！”葉零害怕，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怕拖鐘離宇的後退。

“怎麽可能，你想多了。”

“也……也對。我們剛才還通了話……”葉零被自己的糊塗想法吓了一跳，甚是難為情。“這次事情是不是真的很嚴重？”

“嗯。是有些棘手。”就事論事，醫院爆炸案涉及永和要害部門。袁青偏偏在此時指摘鐘離宇。鐘離宇也是，怎麽讓這麽個跟自己作對的人當上總決？但如果不是袁青，她到現在還被鐘離宇蒙在鼓裏。錯綜複雜的關系，讓木蘭越想越煩。

葉零見她面色不善，換做平時她會就此打住，但此刻只能迎風而上。“那他，除了去接鑫鑫，還去別的地方嗎？”

“不知道！”這也是實話，卻被木蘭說的咬牙切齒，一聽就是在負氣，她也的确在生氣，但不是針對葉零，而是鐘離宇的潔癖，葉零此時的關切成了火上澆油。

葉零不知她心思，以為自己的詢問觸及敏感問題，慌忙解釋:“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擔心清醒劑的副作用……”

“讓他吃點苦頭也好，說不定就清醒了！”

“啊？”

“我還有公務要處理，沒別的事先挂了。”

“呃……沒……你忙……”話未說完，信號就斷了。

看着失去影像的銀屏，葉零又陷入惴惴不安。她原以為是自己說錯話，犯了木蘭的忌諱。可提到清醒劑，木蘭的厭煩明顯是針對鐘離宇。到底出了什麽事？

除了确定鐘離宇用了清醒劑，其它一無所獲。木蘭搬出公務，不論真假，她暫時都不能再叨擾她，她還能向誰打聽？信得過，能跟鐘離宇有交集的除了木蘭便沒他人。唉……她的關系網真是少的可憐。

偌大的房子，餘她一人，更覺孤立無援。呆呆的盯着通訊器，期待他能再度來電。就這樣又傻等了一夜，挂念的人終于在日出時分歸來。一分鐘都不想再等，奔向停機坪。

飛船降落的風壓吹佛着草坪，同樣也卷起她灰白的發絲，如同她彷徨的心，在空中亂舞。艙門開啓，懸梯降下，從黑洞洞的艙口奔出一人，撲進她懷中，摟住她的腰，雀躍的歡呼：“哇！你來迎我了！”

葉零僵住，投懷送抱的是億鑫鑫。意料之外，她沒乘坐自己的飛船。鐘離宇去接她，他們同乘一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這樣纏着她……

“有沒有想我？”億鑫鑫撒嬌的擡頭詢問。

“當然有。鐘離可好？”艙門近在眼前，她卻被拌住無法近前，迫切的擡頭仰望，期待下一個身影。

“你怎麽只關心他，都不問我好不好。告訴你，我這趟門出的可是險象環生……”

說話間，再度有人現身艙門。看清來者，葉零本就彷徨的心，瞬間懸到嗓子眼，懷中人說些什麽已無暇去聽。

全白的發絲，憔悴的面容，了無血色的雙唇，汗珠布滿額頭，凸起的青筋觸目驚心。這一切，無不昭示清醒劑的副作用正在折磨着他。

鐘離宇手扶艙門，他本想挺一挺，若無其事的走下去。可看到船下的人，心氣一松，爆裂般的頭痛讓他忍無可忍，視線變得更加扭曲昏暗。平衡失調，身體一個不穩，頭朝下，栽了下去。

淩霄就在他身後，之前見他身體不适本想攙扶，無奈他現在是只貓。這會條件反射的伸爪子去鈎墜落的身體，不料爪尖劃破鐘離宇的腰腹，人沒救成反到傷了他，還改變了他在空中的體位，由面朝下，改為面朝上倒了下去。利爪入肉的觸感，飛濺空中的血花，無不驚得淩霄大駭。

下方的葉零，更是痛呼一聲：“宇！”

不假思索地推開癡纏自己的億鑫鑫，疾步迎上，穩穩接住眼前人。暖金色的屏障瞬息間将他們包裹，與世隔絕。

她只顧懷中人的安危，都沒注意急于補救過錯的貓咪，飛撲下來，半空撞上她的防護屏，樣子搞笑的貼在上面。

好痛!肖淩叫苦。

淩霄也吃痛的退回艙口。疼痛讓他清醒，他雖失手傷了鐘離宇，但有葉零定無性命之憂，他此時插手，不是補過，只會礙事。還是留在原地，等待治療結束再負荊請罪。

肖淩感嘆：她力氣好大，竟徒手接住一個從高處墜下的成年男子。平日裏真沒看出她還有這把子力氣。你說，讓她把我整個抱起也是有這個可能的——好痛!你幹什麽？

肖淩對淩霄突然用爪子拍頭，大呼不滿。

不準打歪主意!

哪裏是歪主意了！

兩個意識，意見不合又內部吵吵起來。

一旁護衛艦的人此時也紛紛趕下船，一同關注屏障內的治療情況。

葉零接住鐘離宇，就地坐下，讓他安靠在自己懷中。腰側不斷湧出的殷紅液體，染滿白斬的手。

血——她不是沒見過血，可這個人的血是特別的，能灼傷她的手，她的心。感謝命運讓她擁有可以救他的能力，而不是一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她可以治好他，不管是清醒劑的副作用，還是這觸目驚心的傷口，對她來說都不在話下，她沒什麽可擔心的，可為什麽雙眼還是被淚模糊，訴不出的痛如鲠在喉？

芊芊細絲慢慢滲入患處，懷中人隐忍痛楚的顫抖漸漸平複。片刻後，雪發如墨，眉目舒展，所有不适一掃而空。

緩緩睜眼，四目相對，不過幾日光景，竟生出劫後餘生的悲與喜。

“我沒事……”所以別哭了，他不想看她傷心難過，卻又從中品到一絲甜意。多自私的心态，明知自己言行欠缺周詳，害她擔驚受怕，卻又忍不住去享受這份憂恐背後的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