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忌日與替身

末日白星作為永和歷史上傷亡最慘重的太空災難，每年都會舉行國忌哀吊死難者。随着時間的流逝，更新換代，人們漸漸淡忘傷痛，國忌變成一種習俗。一年一小忌，十年一中忌，百年一大忌。三者的區別是，帶領國民到陵園哀悼的總決人數分別是一人、三人、五人。今年趕上中忌，各個星球會同時舉行忌日活動。

這事擱到愚昧的封建社會，不是忌日，而是祭日。當權者一定會獻上童男童女和各種供品求神保平安。現在是科技時代，不興怪力亂神之說，活動內容只是哀吊死難者。而音樂是最具感染力和抒發情感的媒介。在這悲壯哀傷的日子，不管活動規模大小，都需要歌手來詠唱忌歌，以表哀思。

作為永和女神之一的秋梨子，擅長歌喉的她接受了這個不可推卸的政治任務。忌日當天，她要和另一位男歌手同臺演唱。而在戲中做她配角的鱷雷（娘娘的新名字），兼職成為她的保镖。

“……所以，我也能沾光出席國忌現場了。”娘娘通過全息通訊器，心情激動的向淩霄訴說自己的行程。“霄霄，你是部長的助手，他出席，你會随行嗎？”

“不知道。可能不會。”

“穿上防毒服也不行嗎？”

“打扮成那樣，會引起恐慌。”

“哦……”娘娘失望。

淩霄看着五大三粗，穿的好似角鬥士的娘娘，很想告訴他，說話時不要翹蘭花指。醞釀半天，還是忍住，盡量委婉的說：“你當保镖沒問題嗎？”

原本為無法見面傷感失落的娘娘，立刻昂首挺胸，擺了個威猛姿勢。“我也是有職業素養的，該男人時，也是很爺們的！而且，還有許多真保镖暗中跟随。”話到末了，又變成娘娘腔。

淩霄無語。也就是說，娘娘仍舊是個門面，到底是娛樂圈，都是形象工程。所以他讨厭看影視劇，那裏的英雄都是裝腔作勢的繡花枕頭，沒什麽真本事。

淩霄見娘娘熱情高漲，期待滿滿，想想有總決出席的活動，專業警衛一定不少，有事也輪不到娘娘沖鋒陷陣，就不打擊他的積極性。

結束通話，受娘娘影響，淩霄也琢磨起哀悼日的事。按鐘離宇的身份肯定是要出席的。他上次裸奔到聖母星的太空城，不也平安回來了。哀悼日說是一天，真正抛頭露面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穿嚴實了應該沒問題。

娘娘提議的防毒服肯定不行，但護身的機甲，做好密封處理也能起到隔絕體味的作用。他以前沒向鐘離宇申請，是因為工作範圍局限在鐘離宇家，沒必要穿成鋼鐵俠一樣，自己長時間悶在裏面也難受。這次倒是值得一試。

淩霄盤算一番覺得可行，就不知該怎麽向鐘離宇開口。想着想着，他人已經來到一樓大廳，剛好遇見他想見的人，然而數量讓他愣住。

怎麽有兩個鐘離宇？兩個葉零？一組穿的是正裝，一組是休閑服。兩組人照鏡子似地相對而站。

億鑫鑫見他傻愣在原地，招呼他過來：“貓貓你來猜，哪個是真人？”

這是——替身機？！淩霄驚訝，出了什麽事要用替身？

替身機與人偶機的最大區別，一個是用來代替本人出席有危險的活動，一個是供人娛樂。前者未經本人同意不得制造，後者無本主可以随意量産。

人偶機身很輕，替身機重量同真人一樣，而且內嵌了反識別裝置。用生物識別儀無法檢測出它們是機器人，人偶不允許安裝就這種裝置。

聽起來替身機完美到足以以假亂真，可不管多強大的僞裝功能，都無法糊弄控腦師。電腦系統和人腦意識在控腦師眼裏是兩種色調和波段。簡單的說，控腦師無法操控的人，就是機器人。這種能力上的缺陷，在某些時候，反而成了優勢。

淩霄走近，左右對比。熟悉的人出了雙數，還都同時看向自己，氣氛有些奇怪。這跟和自己長得像的人偶，盯着自己瞧的感覺不一樣。人偶與他只是外貌像，替身機言行都像本尊。

兩組人除了着裝不一樣，确實難分真假。但家無訪客，誰會穿公務正裝。淩霄心中有數，直接問穿休閑服的鐘離宇：“您遇到麻煩了？”

“沒有。半個月後是末日白星哀悼日，我不打算出席，所以先調試一下替身的系統。”

回答他的，不是穿休閑服的鐘離宇，而是另一個。教科書中記載，有正主在的地方，替身機不會随便說話。合着穿正裝的才是本主？！可惱。不但判斷錯誤，連出門見世面的機會也泡湯了。

億鑫鑫趴在沙發上悶笑。淩霄為了掩飾尴尬，問：“您要出門？”

“沒有。”

“有客來？我也回去換一下……”

“不用，沒人來。”

那幹嘛在屋裏穿成這樣？試哀悼日的衣服？那也應該是替身機試穿呀？淩霄費解，億鑫鑫悶笑的更歡。

“呃……那個……”一個溫婉的，略顯猶豫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淩霄回頭一看，傻眼。又一個葉零？屋裏有三個葉零？！

“噗……”億鑫鑫終于忍不住笑出聲。

淩霄懊惱的醒悟，替身機也需要備用品，這兩組都是機器人。出糗的郁悶讓他緊抿着唇，白了眼惡作劇得逞的億鑫鑫。

億鑫鑫笑完，得寸進尺的調侃他：“不怨你，總決的更多，不少于十個。但還不是永和擁有替身最多的人。你猜那個人是誰？”

淩霄當然明白億鑫鑫的言外之意，所以他沒搭話。繼續維持沉默寡言的高冷形象。可有人少根筋的詢問：“替身機的數量有标配，誰能比總決的多？”

葉零一臉疑惑地問億鑫鑫。

億鑫鑫也是滿臉意外的看照她，然後伸出一根手指，指指淩霄。

葉零轉眼看看淩霄，又瞧瞧億鑫鑫，忽然遲鈍地領悟到意思，她沒有豁然開朗，反而更加困惑：“人偶不能算替身吧。兩款機身的配置不一樣……”

之後，葉零很有耐心的向億鑫鑫科普了人偶機和替身機的區別。聽得億、淩二人傻了眼。多實誠，多教條的人，才能聽不出這是在開玩笑？

“試機！我們來試機！”億鑫鑫果斷岔開話題。

淩霄也當沒發生這一幕，問葉零：“那天是有什麽危險的事發生，才用替身機？”

“那倒不是。鐘離那天有別的事，抽不開身，不出席又不合适，才用替身。”

淩霄暗暗松口氣，只是分身乏術，才代替出席，在現場的娘娘不會有危險。轉念，他又琢磨總決也很忙，不會都用替身吧？

肖淩:‘我猜鐘離宇用了，他們就不會。’

‘為什麽？’

‘傻。誰樂意和會讀心術的人待在一起。’

‘謬論。照你的說法，還不能同屋會議了！’

‘當然！你沒看他都是在家視頻會議嗎！’

‘還不是她把部長拖累的在家辦公。’淩霄再次把視線投向億鑫鑫。

只見她對待葉零的替身機，就像對心儀已久的玩具娃娃。鐘離宇的那兩個，被她無視到不存在。

替身機有遠程操作模式，也有獨立運作系統。鐘離宇不知躲在哪裏操控機器，當模仿系統達到需要标準時，替身機被停用，直到忌日前一天，才會拿出來做最後确認。

停用的替身機被安置在客房。淩霄看照四個機器人一動不動的坐着，感覺怪怪的。這份難以言表的違和感，在他聽到億鑫鑫向葉零索要機器人時，忽然茅塞頓開。

他問肖淩：‘你沒感想嗎？’

肖淩不解：‘我該有什麽感想？’

‘你不想要一個？’淩霄拿億鑫鑫的行為舉例。

‘我有可能擁有嗎？！’肖淩嫌他問的無腦。

‘算你有自知之明。’想了想，淩霄不放心的又問：‘你不會趁我睡着了偷偷跑來騷擾替身吧？’

幾乎是同一時間，淩霄感到心慌。他沒理由心慌，不是他就是肖淩。

‘我猜中了。’

‘哇塞！你好了解我。’

果然，淩霄氣得怒斥出聲：“你敢！這才消停幾天……”

“要你管！”淩霄話未訓完，億鑫鑫的聲音突然沒好氣的插進來。“我在問葉零。關你什麽事。”

淩霄被她吼懵了。剛才他只顧和肖淩內部交流，沒注意億鑫鑫纏着葉零要替身的進展，這會兒他氣急出聲訓肖淩，剛好被億鑫鑫聽到，誤會就這樣産生了。

淩霄想解釋，億鑫鑫根本不屑于聽，吼完他，又搖着葉零胳膊撒嬌：“你有兩個呢。分我一個呗！”

“這不是人偶，而且馬上就是要用了……”

“哪裏是馬上，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呢。你看，把她靜止在這多可憐，都沒人跟她說話。”

“鑫鑫。機器人是不會覺得寂寞的。”

“可我會。”

“你不是有我陪着嗎。”

“那不一樣！你會百依百順，讓我做這做那嗎！”

“你……你想做什麽？”

“嗯……例如……和我一起洗澡，喂我吃飯，穿我喜歡的衣服，陪我睡覺，散步。”

葉零松口氣，除了一起沐浴，其他的事都做過，就是次數多少的問題。為了不讓億鑫鑫禍害鐘離宇的心血，葉零果斷地把自己貢獻出去。

“行。這些我都能做到。”

“每天？”

“可以。”

“真的？”

“真的。”

“不許食言，不然我折騰她。”億鑫鑫指向一個替身機。

“不會的。”

看照葉零慷慨就義，淩霄心裏抓狂。這到底誰是誰的替身？誰在替誰擋災？

肖淩更是生無可戀的唉聲嘆氣：‘好羨慕。鑫鑫能得到真的，我連個假的都沒有。唉……好想有自己的身體。’

——

7月4日，是鐘離宇截獲塵犧，終結災難的日子。對于不知真相的人，這只是一個充滿神秘、恐怖色彩的節日。對他而言，每年的這一天都在提醒他，事還沒有結束。今年，這份不安已經化為現實。

這個日子對他很特殊，對布朗格的餘黨們同樣也很特殊。一場災難的終結，另一場持久戰的開始。那些人會向往年一樣平靜的渡過，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