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在導演喊完卡之後, 長風轉過身就看見了那束目光的主人。

那是一個男人,他在長風眼神對上他的那一秒就收回了視線,若無其事地低頭和身邊的舒霖說話。

長風暗地裏打量了一下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手表和孫岚的牌子差不多,看起來應該算是有錢的, 五官還算周正, 只是他一笑,就讓人莫名不舒服。

像是吐着蛇信子的蛇,讓人心裏覺得陰冷發毛。

“那個人是誰?”長風問時白。

時白撇了撇嘴,道:“我今天給你說舒霖被包養了,你還不信…真的就是嘛,那個人…應該就是他的金主。”

時白想了想:“好像叫夏拾葉?”

長風皺皺眉, 把這個名字記下了,就聽見時白繼續說:“長風哥, 你小心點, 我剛剛看他一直在看你…而且這個人吧, 還特變态, 喜歡玩…S.M…”

長風問:“S.M是什麽?”

“長風哥, 你怎麽這都不知道…”時白嘆了口氣好, 湊過來小聲解釋了一番,然後說:“我好幾年前都聽說他在會所都玩殘了好幾個少爺了…現在估計更變态…”

長風聽完,覺得有些惡心,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就捏了捏時白的臉:“你怎麽知道這麽多東西?還好幾年前…肯定當時沒好好學習是不是?”

時白掙脫了他的手, 眼光閃爍了下,然後說:“…怎麽會…我…我還是A大畢業的你忘了…”

長風點點頭:“哦,想起來了,A大啊…我記得我哥們當時分數線也過A大了,但是因為他媽媽不希望他去太遠就沒去。”

時白說:“那他真孝順。”

長風笑了笑:“陸之南當初沒去A大,結果後來忽然就去了美國,一去就是五年。”

時白怔了一下:“陸…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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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怎麽了?”

時白好像剛剛回了神一樣,搖了搖頭:“沒什麽,對了,長風哥,該吃晚飯了,你吃什麽我去給你買…”

時白走了後,長風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夏拾夜,他好像和舒霖說了什麽,把舒霖吓得臉色發白,長風忽然覺得舒霖很可憐,別人攀個金主,都是仗勢欺人,恃寵而驕,而這個舒霖,看起來不像是攀了個金主,像是帶了個□□。

就在這時,那個夏拾葉忽然朝着長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微微勾起唇角,漏出了一個意味深長,勢在必得的笑。

長風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移開了目光。

孫岚把球扔向球道,“彭——”一聲,六個木瓶應聲而倒。

孫岚嘆了口氣,然後坐回一旁的休息臺上。

長風幾乎對世界上的所有運動都太大的興趣,就在一旁低頭喝果汁。

“陸之南怎麽了?工作壓力太大了嗎?”自從今天來了這裏,陸之南就一直在發洩一樣地打保齡球,幾乎沒怎麽休息過,也不怎麽說話。

孫岚搖搖頭:“才不是,那個死工作狂有什麽壓力?”

孫岚看了眼陸之南,湊上對長風說:“他昨天晚上去理發店找北北了,結果理發店早就倒閉了。”

長風一愣,孫岚繼續說:“上次喝酒的時候陸之南還說就算遇見北北了也不會湊上去犯賤,結果還是去主動找人家了…結果還沒找到。”

北北就是陸之南那個初戀,和陸之南相處一共也才兩個月,陸之南都為了他和家裏人出櫃還鬧地很大,結果轉頭這初戀就毫無征兆地把陸之南給甩了。

孫岚:“其實我很懷疑那個北北的名字是不是假的,我都沒聽說過有人姓北…”

“有人的。”陸之南走過來,拿起礦泉水,擰開蓋子,“百家姓上雖然沒有,但是有人叫這個姓。”

孫岚見陸之南過來了,就沒有再說,遞給長風一個:“此人執迷不悟。”的表情,就轉移了話題,“長風我這兩天在看你的劇來着。”

長風一愣這才想起來劇已經播了,他對孫岚說:“你怎麽會看,你不是鋼鐵直男嗎?”

“我家長風弟弟第一次演戲,我不得支持一下?”孫岚說,“況且我女朋友非要我看,我也沒有辦法啊。”

哦,後一句是重點。

長風眨眨眼:“女朋友?”

孫岚:“诶,三天前在網上認識的。”

長風看了看陸之南,又看看孫岚:“……真好。”

真好,想談戀愛就能談戀愛,就算是被人戴綠帽,氣地喝酒喝到吐,也能不一會兒就滿血複活。

關鍵是這人每次談戀愛都覺得是真愛,分開了卻又不會戀戀不忘。談起戀愛黏黏糊糊,分手時又幹淨利落,立刻能把前任扔在腦後。

“那部網絡劇我看了,那個就演林谟的好像演的不錯,演技和你們整個劇組的水平都格格不入…”

“是那個人嗎?”陸之南看了眼從西門進來的一群人,“電視劇我也看了兩集。”

長風擡頭一看,竟然是程朗,他正拿了一個球,投向球道。球在球道上滾,程朗看起來并不太在意結果,轉頭拿了瓶礦泉水。結果瞬間和長風的目光對上了,表情也一些驚訝。

下一秒,只聽“砰——”地一聲,球道終點的十個木瓶全數倒下。

孫岚驚嘆了一聲,對長風說:“長風你覺不覺得他打保齡球的姿勢和那個程朗很像,都是這樣打過去之後都不帶看的,還百分之百的命中率,就好像算好了角度一樣的精準…”

長風看着程朗已經轉過頭和四周的人說笑了,便也移開視線,淡淡對孫岚說:“你只見過他打了一次,哪裏知道的百分百命中率。”

孫岚沒理長風,直接朝着程朗就走了過去,笑呵呵地套了近乎,回來的時候手裏拿了一張簽名紙。

“我女朋友可喜歡他了。”孫岚解釋道。

孫岚低頭看了看簽名,忽然有些驚訝地喊了一聲:“他原來叫程朗!長風,他和你前男友名字一樣啊!”

長風聽見孫岚的聲音之後心裏一涼,他擡頭看向程朗的方向。

果然,孫岚聲音有些大,程朗明顯也聽到了,看向自己的目光帶上了一絲探究和深邃。

陸之南看看長風,又看了眼程朗,皺了皺眉,低聲問長風:“我剛開始就想問,你怎麽會跑去演戲,不會是因為他吧?”

孫岚愣了一下,然後說:“……什麽因為他?”

長風忽然間不知道說什麽。

陸之南食指敲擊桌面,娓娓道來:“身材差不多,氣質很像,打球姿勢一樣,名字一樣…”

孫岚聽陸之南這麽說,好像恍然大悟,壓低聲音說:“你不會是把人家當成替身了吧徐長風!這可不地道!”

“替身?”身後忽然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長風心裏一涼,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子,程朗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眼神黑沉沉的看不出情緒。

孫岚嘴巴微張:…刺激。

長風:“不…不是…別胡說!我沒有!”

程朗:“……哦,原來這就是你當初追我的理由嗎?”

長風:“……”

孫岚眨眨眼:“追…追上了沒?”

程朗微笑:“撩完就跑。”

陸之南一臉複雜。

孫岚看熱鬧不嫌事大,拍拍長風的肩膀:“行啊長風!這麽多年,渣地一如既往!”

長風僵硬地把孫岚的手掰開,陸之南看情況好像不太對,拽走孫岚說:“我們去買咖啡,你們慢慢聊。”

長風和程朗面對面坐着,有些坐立難安,面上卻盡力維持平靜。

程朗不急不緩地說:“我和你前男友名字一樣?”

長風:“……是。”

程朗:“長的也像?”

長風猶豫了一下,說:“不是很像…就有一點點…像。”

程朗挑挑眉:“哦…那還有什麽地方像?”

長風垂頭:“生活細節…有點兒像。”

程朗輕笑了一聲:“所以你就想把我追到當替身?”

長風想要反駁,卻不知道該如何去說。

難道早要說:我不是把你當成替身…我是把你當成原身了嗎……

程朗見長風不說話繼續問:“那後來為什麽不追了?”

“總不會是因為良心發現了吧…為什麽忽然放棄了?”

長風手指無意識地捏了捏桌子上果汁的杯身,然後垂眸,說:“……不像了。”

“不像了?”程朗嘲弄似地輕笑了一聲。

“徐長風,我真是第一次見你這種人…當人渣也當的理直氣壯。”

“像你這種從來不會考慮別人,任性恣情的人…我真懷疑你那個前男友當時為什麽會和你在一起。”

長風本來是一直低頭默默的聽着他指責的,但聽他說到程朗,就忍不住道:“他和你們不一樣,他很好。”

程朗涼涼地說:“和我們不一樣…很好?對你無限包容的那種好嗎?”

長風握着杯子的指尖因為用力有些泛白。

程朗甚至輕笑了一聲:“他該不會是被你握住了什麽把柄吧,所以才不得不對你好?和你這種人在一起…他難道都不覺得累嗎?你确定他是真的對你好而不是假裝的?”

長風臉色忽然變得十分難看。

他其實一直都不确定。

如果程朗……設置的初始程序不是“永遠陪伴,愛護徐長風”的話,那麽程朗會怎麽對他。

是不是……是不是程朗其實已經很煩他了,只不過是被那個程序逼着,只不過是因為他不能違背自己,所以才對自己那麽好,所以所以才無條件的包容自己…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人那麽好?怎麽可能會有人無條件的對他好…

他一直在逃避的問題,此刻被這個同名同姓的程朗一語戳破,長風忽然像是炸了毛的貓一樣反駁道:“你懂什麽?!”

程朗繼續用他那該死的冷靜的聲調說:“所以他最後離開你了吧。因為想開了?還是因為把柄沒有了?我猜他離開你後一定很開心吧,因為終于擺脫你了?”

“——你閉嘴!我是瞎了眼才覺得你們像!”

長風氣地渾身都是發顫的,一把拿起手邊的果汁,全部潑在了程朗的臉上。

程朗身子僵了一下,果汁有一些濺在了程朗半開的嘴巴裏,那是一種粘稠的甜膩的味道。

程朗抽出桌子上的紙巾擦了擦臉:“……徐長風…這是什麽果汁?”

長風冷冷地說:“芒果汁,怎麽了?我想潑你還要分什麽果汁不成?”

程朗臉色一變,幾乎是一字一句地說:“你可真行。”

長風愣了一下,才忽然想起來。

程朗對芒果過敏。

他再擡頭去看程朗,程朗被果汁潑到的地方已經出現了紅色的點點,不光如此,他整張臉都變得通紅,連同脖頸都是紅的。

長風心中一慌,擡頭去找孫岚和陸之南,可是卻沒有看見他們的人影,長風去看程朗的同伴,那邊依舊是一個人都沒有。

應該是去二樓了。

程朗呼吸聲變得有些急促,然後他一個趔趄似乎就要摔倒了。

長風連忙去扶他。

程朗半個身子都倒在了長風的身上:“咳咳…去醫院。”

長風慌慌張張地拖着程朗往門外走。

“那是衛生間。”程朗有氣無力地提醒到。

長風立刻調轉方向。

“……這是去樓上的方向。”

程朗難得這個時候還不忘記譏諷長風:“你是白癡嗎?大門在右邊。”

長風惱羞成怒:“閉嘴,你再說我就把你扔這裏不管了。”

程朗有些虛弱,倒是沒忘記嘲諷:“我又不是你的前男友,你不用這麽着急…”

長風深吸一口氣,然後說:“我路癡行吧。”

長風終于拖着他走出了大門,門童已經幫他把車開過來了,長風在門童的幫助下,把程朗塞進了副駕駛。

長風坐在駕駛位上之後,轉頭給程朗系安全帶,程朗好像已經意識不太清醒了,軟軟的靠在椅背上,臉紅地像是發了高燒。

長風從他身側撈出安全帶,幫程朗扣上,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長風插入鑰匙,打開導航,看附近最近的醫院在哪裏。

程朗忽然喃喃地說了一句什麽。

醫院找到了,導航上的女聲發出提示音,長風把聲音調的低了些,然後轉頭問了一聲:“你剛剛說什麽?沒聽清,是哪裏還不舒服嗎?”

程朗卻沒有再說話了。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長風只好加速向醫院駛去。

到醫院的時候發生了一些插曲。

他們被人發現了。

事實上,這是長風第一次真正意識到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公衆人物了,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長風在車上已經給醫院打了電話,他的車到達醫院的時候已經有醫生和擔架準備好了,但是他們剛下車就遇見了一個程朗的粉絲。

長風都想不明白了,程朗躺在擔架上,以防萬一,長風還給他帶了口罩,前後兩個醫生圍着,急匆匆地擡向醫院,怎麽會有粉絲那麽眼尖,就這一眼就看見程朗,并且大喊着程朗的名字,撲了過來。

她這一喊,直接吸引到了別處的不少路人。大家一擁而上,竟然有人也認出了長風,她們大聲喊着,擁擠了過來。

長風看着擔架上昏迷不醒的程朗和湧上來的粉絲,這一瞬間幾乎想罵人。

幸好最後醫院的保安過來才護着長風和程朗進了醫院。

程朗躺在VIP病房的床上,床邊挂着吊瓶,還有一個護士在給程朗的臉上脖頸上塗藥膏。

長風看着那個護士拿着藥膏的手都是顫的,忽然有一種上去奪過藥膏自己上的沖動。

長風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走出病房去走廊上給周林打電話。

周林急急忙忙地趕來的時候長風正在程朗旁邊的椅子上玩消消樂,周林走進來的第一秒,剛好響起來了游戲失敗的提示音。

周林走到程朗床前,看了看程朗的臉,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了。

“徐先生,程朗他又吃芒果了嗎?”

長風怔了一怔,然後說:“沒有…他…被我潑了一杯芒果汁。”

周林聽了,愣了一下,然後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深呼吸了一下,結果口氣還是相當不客氣:“徐先生,你是故意的嗎?”

周林氣地說話的聲音都微微有些發顫:“徐先生,程朗對芒果過敏,很嚴重,你第一次逼着他吃了芒果蛋糕,那是你不知道,但是請問這次又是什麽原因?”

周林繼續說:“我不清楚你們倆到底是什麽關系,上次你因為我給程朗買飯的事情說了我一頓,我雖然生氣,但是依然覺得你的出發點是為了程朗好。”

“但是我現在忽然覺得我想的太離譜了,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會心狠到你這種地步吧。”

長風:“我不是故意…”

“那上次呢?”周林咄咄逼人,“上次程朗為了救你被燈砸傷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你有沒有事,但是你到底是做了什麽?以至于程朗在你走後連飯都吃不下了,氣的把你拉黑删除?!程朗真心對你,原來全喂了白眼狼!做人怎麽可以這麽沒心沒肺!”

“我本以為你們兩個人還有挽回的可能性,實在是高估了你!那天下雨,程朗好心收留你,你走之前還不忘惡言相對,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的心是怎麽長的?!石頭疙瘩嗎?!”

“我聽說你家庭條件挺好的,但是也用不着一身王子病吧?你還真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要寵着你不成?”

病床上的程朗似乎是被吵醒了,咳了兩聲,聲音有些嘶啞地喊了聲周林的名字。

周林立刻不說話了。

長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抿了抿唇,轉身離開了。

長風走後,程朗看了眼周林,說:“你剛剛一直罵他?”

周林依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程朗,你不會還執迷不悟吧,那個人除了相貌好還有什麽好?”

程朗說:“你剛剛說他家境好?你怎麽知道?”

周林說:“我猜的啊,他身上穿的的都是名牌,車子雖然很低調,但也幾百萬,估計家裏有點錢吧。他有錢又怎麽了我不怕他!一身王子病,一點兒都不知道考慮別人。”

程朗:“……他姐姐是我們瀾河公司的總裁,他是整個徐氏集團的繼承人。”

“……”周林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過了好半響,才幹巴巴地說,“……真……真的?那…我…我剛剛……”

“那啥……我掂着什麽東西去道歉,看起來比較有誠意啊?”

長風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程朗說話說的那麽過分,本來自己打他一巴掌也不為過的。誰知道自己一杯果汁潑上去,反而成了罪人了。

那杯果汁潑上去,自己的處境,硬生生從有理掰到了無理。

……不過,本來好像也不是很有理。

長風嘆了口氣,把臉埋在方向盤上。

他生來都沒有被人這樣指着鼻子罵過,沒想到24歲了,竟然會被一個助理這樣罵,他應該是有些氣憤的,可是卻莫名覺得那個周林說的很有理。

然後他拿起手機在那個三人群裏發了條信息。

[長風]:我是不是很不會考慮別人,是不是特別沒心沒肺。

沒過一會兒,就有消息發了過來。

[陸之南]:是。

[孫岚]:喲!長風弟弟啊,你怎麽忽然這麽問啊,不過你說的太含蓄了,渣了一個人,多年後找個替身繼續渣這種事情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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