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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錦華身邊跟着伺候的有兩個丫鬟,一個叫追星,一個叫弄月。兩人都是打小便跟着謝錦華的,追星嬌俏活潑,而弄月則沉穩大方些,兩人都深得謝錦華信任。剛剛謝錦華失足落水,跳進水裏救人的是弄月,跑來喊人的則是追星。

追星見自己主子已經被救上來了,撲過去就跪在謝錦華跟前哭。

說來也巧,謝錦華跟夏盛廷是前後腳走的,所以兩人當時距離不多遠,當追星大喊救人的時候,夏盛廷就已經沖過來了。所以,謝錦華雖然着了凍,喝了幾口冷水,倒是沒有昏厥過去。

只是如今才将三月末,春寒料峭,湖裏的水也還冷得很,倒也是凍得夠嗆。

謝繁華見二姐姐凍得直哆嗦,她趕緊蹲了下來,吩咐追星道:“別哭了,去請大夫吧。”又緊緊抱住謝錦華,想用自己身上的溫度溫暖姐姐,還用自己的手不停去搓姐姐的手。

謝錦華臉色蒼白,雖然被救得及時,但是險些失了性命,一時間也呆住了。此番感受到了溫暖,她淚水一下子洶湧而出,只默默啜泣出來。

“姐姐,沒事的,已經沒事了。”謝繁華伸手不停拍着姐姐後背,安慰着她道,“你別怕,我會在你身邊陪着你的。”

謝旭華早解了袍子,披在謝錦華身上,他臉色凝重地望着謝繁華道:“三妹妹,你先陪着二妹回房歇着吧,好好照顧二妹。”他厚實的手掌在謝繁華肩頭上拍了拍。

五公主望了她哥一眼,目光又落在夏盛廷身上,仔細打量着他。

一襲青衣着身,面若冠玉,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确一表人才。不過,對于謝錦華失足落水一事,五公主倒是不相信純屬巧合。

夏盛廷身上還在滴着水,靜靜立在一邊,沒有看任何人,臉上也是一份坦蕩。

謝容華眉心深深蹙着,一時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這好友原該是三妹妹的夫婿,如今卻是跟二妹妹有了說不清的關系,而且還是當着大皇子跟五公主的面,這說出來,怎麽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五公主咳了一聲,望着她哥,大皇子也朝着妹妹搖了搖頭,頗為無奈的樣子。

五公主道:“謝二姑娘沾了水,怕是身子還得将養好一段時日,今兒我們就不去吃席了,等二姑娘身子好了,到時候咱們領着她一道去。”五公主覺得,這事跟自己和哥哥多少也有些責任,若不是他們倆突然造訪侯府,也不會鬧出這麽一出。

大皇子目光在夏盛廷身上停留一會兒,又舉步往一邊看了看,細細檢查一番後,并未發現什麽異常。他以前在古陽縣當縣令的時候,經常會遇到女子失足落水的案子,所以,到底是真的失足落水,還是人為,他是能夠分辨得出來的。

大皇子蹲在湖邊認真檢查的一幕,落在了剛起身準備扶着姐姐回去的謝繁華眼裏,她看着那樣一個身影,都呆住了。他背對着她,她看不見他的臉,可是除了臉以外,大皇子跟那個人真的很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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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周庭深,謝繁華眼眶濕漉漉的,鼻子也酸,一時間,眼淚不争氣地就流了下來。

周哥哥……她要怎麽做,才能幫助周哥哥呢。

在另外一邊扶着謝錦華的弄月見了,以為她是因為心疼自己主子才哭的呢,心裏暖暖的,安慰着道:“三姑娘,二姑娘沒事的,您別哭了。”

謝錦華咳了一聲,也伸手給妹妹擦眼淚,虛弱地說:“棗兒,你去我那兒,我有掏心窩子的話要跟你說。”她臉色雖然不好,但是一雙眼睛卻很亮很漂亮,她望着妹妹,眼睛裏面有亮亮的東西。

姐妹倆進了謝錦華的房間,弄月趕緊吩咐底頭做事的小丫頭去燒熱水去,她則拿了毛毯子跟新衣裙來。

“姑娘,快将濕衣裙換下來吧。”弄月一邊說,一邊已經用毯子給主子擦頭發,“姑娘,追星已經請大夫去了,會沒事的。”話才說幾句,她便不争氣地哭了,想着自己主子這麽些年來受的委屈,她替主子心疼。

謝繁華反倒過來安慰弄月道:“還說姐姐呢,你自個兒怎麽就哭了?快別哭了,不然姐姐會擔心的。”

弄月伸手抹眼淚道:“是,奴錯了,沒事的,奴不哭。”

動作麻利地給主子換好衣裙,謝繁華扶着姐姐坐進被子裏去,伸手接過弄月遞過來的湯婆子,她将湯婆子放到謝錦華肚子上。

謝錦華一直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靜靜瞧着妹妹,忽然抓住妹妹的手。

“棗兒,姐姐問你,你是真的不願意嫁去夏家的嗎?”謝錦華聲音輕飄飄的,可是問得卻很認真,“棗兒,這裏就我們姐妹兩個,弄月是自己人,你跟姐姐說掏心窩子的話。”

謝繁華坐在床邊,緊緊攥住姐姐的手說:“我不想,棗兒心裏面有別人了。”頓了一下,又道,“就算沒有別人,棗兒也是不會嫁去夏家的。”

“棗兒,你好似對夏公子有很深的成見。”謝錦華望着妹妹,淡淡地說,“每次提到他的時候,你雖然嘴上沒說,可是我從眼神裏看出了你對他的厭惡。可是要說起來,你跟他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怎麽會有這麽深的厭呢?”

謝繁華低着頭,玩着姐姐的手指,良久方說:“因為我知道,他并非我的良人。”想到上輩子的事情,謝繁華心裏還有些痛,雖然已經過去這麽些年了,而自己也早看得開了,可是那種痛是刻骨的,不是單純的時間就可以遺忘的,她喟嘆一聲,繼續道,“姐姐許是不知道,夏家住着一位姓林的姑娘,這位姑娘是夏公子以前老師的女兒,早些年她父母雙亡後便一直住在夏家,跟夏公子……怕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只不過,夏夫人瞧不上林姑娘出身罷了。”

對于謝繁華是如何知曉這麽多的,謝錦華倒是沒有問,只是有些凄涼地笑了起來:“那看來,這一條路,我還是走錯了……”垂眸想了想,又輕聲道,“不過,這樣也總比嫁去宮裏頭的好,都是棋子,還是選擇一個相對自由點的。”

謝繁華不是個蠢笨的,聽姐姐這般說,她已經猜出來了,握住姐姐的手更緊了幾分。

“夏盛廷何德何能,今生竟然有福氣跟你結緣。不過姐姐,你可要想清楚了,夏盛廷,或許并非你的良人。”她咬了咬唇,猶豫間正準備将自己重活一世這樣荒唐的事情說出來,外面卻有小丫鬟打簾子進來說,老太太親自來看二小姐了。

謝錦華沒說話,只是面上劃過一絲哀傷,那種絕望的神情不免又叫謝繁華想起了姐姐曾經說過的一個侯府庶子的事。

謝老太太氣沖沖走進來,黑着臉将屋子裏頭一衆人都打發了,連謝繁華也被她打發走了,屋裏就只剩下老太太跟謝錦華兩個人。

弄月站在院子裏頭,緊張地來回踱着步子,就怕老太太會責罰主子。

謝繁華拉着弄月走到一邊,悄悄問道:“聽二姐姐說過,三年前曾經跟一位侯府的公子訂過親,後來那位公子遇難了。二姐姐如今性子這般冷淡,可是跟那位公子有關?”

提起往事,弄月不免又要心疼主子,紅着眼眶道:“那位公子其實是萬恩侯二房老爺一位外室生的,一次偶然的機會,二小姐認識了他。要說起來,那位公子雖然出身不好,可是論容貌、論學識、論膽識,都是沒得挑的。奴婢瞧得出來,那位公子喜歡咱們家二小姐,咱們家小姐也欣賞他。不過,二小姐不是那樣的人,斷不會做出私相授受的事情來,那位公子也從未做出什麽越矩的事情。說來也是巧了,有一天萬恩侯家的老太太做壽,二小姐跟着老太太去吃酒席,也是這樣的天氣,二小姐去撿風筝的時候落湖裏去了,那位公子救了她。萬恩侯府雖還襲着爵位,可到底有些沒落了,府裏頭的爺們沒有一個有前途的,也就這個外室生的公子樣樣優秀。後來,萬恩侯府便趁機要給那位公子求娶二小姐為妻,當時老太太也是同意的,二小姐為此還高興過一陣子呢,可後來不知怎麽的,那位公子好好的,說沒就沒了。自那之後,二小姐大病一場,病好了就一直是這樣了。”

謝繁華唏噓,原來是這樣的,想必姐姐心裏一直認為那位公子的死,跟老太太有關。

弄月說:“三小姐,您別怪二小姐,是因為您确實不願意嫁去夏家,她才出此下策的。她只是不想受老太太的掌控,她想過簡單的生活,二小姐常說,若是能有來生,她倒是願意投身去那些尋常百姓家,粗茶淡飯,未必就不精彩。”

謝繁華自然不會怪姐姐,她只是擔心姐姐,這一條路,未必就比嫁給皇子好。

那夏盛廷的心裏早已經有了別人,那林翹聰慧美麗,又跟夏盛廷心意相通,常常夏盛廷只一個眼神,林翹便知道他想說什麽、想做什麽。若不是夏夫人嫌棄林翹出身,想來這對金童玉女早就結為連理了。

正失神間,屋子裏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謝繁華正想進去看看怎麽了,房門打開了,老太太黑着一張臉,拄着拐杖,氣沖沖地往外面去。

謝繁華顧不得許多,只跑進房間去,卻見姐姐坐在一邊哭。

弄月喚小丫頭進來收拾一地的碎瓷片,又走到謝錦華跟前道:“姑娘,老太太可怎麽說?”

謝錦華搖了搖頭,凄涼一笑道:“我以死相逼,她還能如何?”

弄月拍了拍胸脯:“如此說來,老太太算是同意了?”頓了一頓,又說,“可是那夏家不派人上門來提親怎麽辦?”

謝錦華倒是不擔心這個,只淡淡道:“夏家想求娶棗兒為媳婦,多半為的也是棗兒侯府千金的身份,如今見有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放在他們面前,他們不會不抓住的。只是……”只是自己的終身大事已經解決了,如此一來,倒是害了妹妹。

自己不願攀附權勢,老太太怕是會将目标放在棗兒身上,想起這個,謝錦華多有愧疚。

謝繁華明白姐姐想說什麽,拍了拍她的手說:“要是我真不願意,就去求爹爹,爹爹疼我,不會眼睜睜看着我往火坑裏跳的。”她忽然想到那次進宮的時候,謝錦華跟她說的話,猶豫着,還是問出了口,“只是,曾經聽姐姐的語氣,似乎是認命了的。”

謝錦華眼裏有着愧疚,她緊緊握住謝繁華的手說:“當初确實是想着認命的,可近些日子來,夜間常常做夢,每次都是夢到他。他跟我說,讓我千萬不要進宮,哪怕是嫁給寒門子,日子清貧一點,也好得過在宮裏讨生活。我想來想去,又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越發意不能平,剛好今兒有這樣一個機會,咬着牙便演了。”

姐姐也是可憐,打小就沒了母親,父親又常年在外打仗,老太太雖然待他們好,可其中也有利用成分,并非那般純粹。如此想來,謝繁華覺得自己真是幸福得要死,她有那麽多人愛着寵着呢。

回到汀蘭院,謝繁華便直接跑去陳氏房間,一進屋就緊緊抱住母親脖子。

陳氏吓了一跳,回頭見是女兒,也笑着抓住女兒手說:“你這是怎麽了?這麽大的人了,還撒嬌。”

謝繁華在母親臉上親了一下,然後一邊坐了下來,将頭歪靠在陳氏肩上,繼續撒嬌道:“娘,棗兒可真幸福呢。”

“真是傻孩子。”陳氏揉着女兒頭發,輕聲說,“剛剛聽翠竹回來說,你姐姐落水了,可瞧了大夫?”

說到這個,謝繁華坐正了身子來,一臉認真地說:“娘,女兒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你聽了可不許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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