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争執？失望的伽瑟！

當洛依逃回柏爾加斯時，天已經快亮了。由于柏爾加斯靠近混沌之地，每日昏昏沉沉的，連天亮的時間，也比別的地方要晚上很多。現在其實已經快接近十一點了，如果是在聖浮利亞，早就是豔陽高照，明媚得讓人想要流淚，而在這裏，依舊是昏暗的天幕，只是在太陽附近的天幕潑上一層血般暗紅。然後以日出點為中心，橙紅，暗紅，深紫，濃黑，一層層顏色漸變開去，逐漸變深，最後融入濃稠得化不開的黑暗。

她是從昨天晚上九點出發，到達魔族根據地開戰大概在四點左右，現在十一點了，她終于回到了柏爾加斯。一個晚上的經歷就如同在做夢一般。

啊——柏爾加斯——

她忽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沖動。

日出多麽美好——

柏爾加斯多麽美好——

這裏是天族——她的家園——

“中将大人，日安。您可回來了，大家都很着急呢。”城牆上眼尖的天族很快發現了洛依，連忙将城門打開，下來迎接她。

看着洛依狼狽不堪的樣子，他很體貼地什麽都沒有問。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哦不，他肯定知道了。

“……大家都回來了嗎？”洛依沉默了一下，發問，聲音沙啞地厲害。

“……您其實需要休息一下，或者我讓人去給您端杯水，您看加點薄荷怎麽樣？”那名天族擔憂地看着洛依，見後者死死地盯着自己，似乎不得到答案就不甘心似的，最後只好妥協般的回答道，“好吧，基本上都回來了，您已經是很後面的了。不過也可能還會有人——诶，您看，那不又來了一個嗎？兄弟，你還好嗎？”

他們最後逃跑的時候太慌亂，完全沒了陣形，一路上被追殺，幾乎是能逃一個逃一個。

洛依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遠處的天空慢慢地飛過來一名天族。他像是從血海中逃出來的，一身的血，在空中淅淅瀝瀝如同下小雨一般地往下滴。他的翅膀還好像受了傷，飛行的姿勢很奇怪，歪歪斜斜的，感覺随時都要掉下來。

那名翅膀受傷的天族降下來的時候打了個晃，一個失力差點就這麽摔下來，好在駐守在根據地的天族及時飛起來，把他穩住，扶着他一步步安穩落地。

“謝謝。”那名翅膀受傷的天族先是對扶他的天族道了聲謝，然後轉頭，神色複雜地看着洛依。

洛依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心虛，下意識避開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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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對不起這些信任她的族人，領導了這麽一場失敗至到的突襲？

這可能是一部分原因，可洛依知道這還不是最大的原因。

他如今這樣複雜地看着自己，最大的原因，恐怕就是自己身上的灰霧吧。

天族都是極為驕傲，極為愛惜羽毛的，他們自诩光明的象征，是見不得一點黑暗氣息的。

而自己當時，卻是散發出來那般濃烈的黑暗氣息。

何況，最後也應該有人看到，自己是被魔族公爵放走的。

一個被玷污的天族。

這個念頭突然劃過腦海，讓洛依感到一種由衷的寒冷。

忽然她感覺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猛地擡頭，正好看見對方讪讪地将手縮回去。

正是那名翅膀受傷的天族。洛依再怎麽也是中将，這樣做顯然是失禮了。對方似乎有點尴尬，表現得很無措。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諾諾地開口：“中将……那個，雖然……”

他的眼神有點躲閃，但最後還是一口氣将最想說的話說出來了：“……我相信你。”

洛依愣愣地望着他。

天族頓了頓，擡起頭來，很堅定地和她對視：“我相信你。如果不是洛依中将，我們所有人都會死在那個陣法中。”說完，他向洛依行了一個天族中最鄭重的大禮。

他看向洛依的目光很清澈，幹淨地讓洛依心中一震。

留守的天族顯然不知道洛依身上發現魔氣的事情，還以為他們在談這次行動受阻，被安斯艾爾公爵算計的事情。那名天族笑嘻嘻地插話進來：“唉，我說你們，過去的事情還老提什麽？再說了，這次行動本來就是大家一起決定的，又不是洛依中将一個人定的事。唉，那個安斯艾爾不是說走了嗎？真是惡心下賤的東西……”

話題一被轉到安斯艾爾身上，整個對話就往一種喜聞樂見的方向發展了。很多其他留守的天族也紛紛參加讨論，從這場作戰上升到安斯艾爾無恥的本性，再提到這其實一種家族遺傳特征，繼而又舉例證明這還是一個種族的通性，最後話題還是回到了安斯艾爾沒有X能力這樣亘古不變的話題上來。

聽着周圍同伴熱熱鬧鬧的讨論，洛依感到心中一暖。

她再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回到家了。

她微微一笑，搖搖頭，将腦海中那些不好的記憶全部丢掉，踏入柏爾加斯的城門。

“哦對了，中将大人，回去後您收拾好得趕快去趟會議室，聖浮利亞來人了。”一名留守天族忽然想起來，回頭朝洛依喊話。

洛依一愣，想起那遙遠的天都，和天都的愛人，心中感覺有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她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

在這麽一刻，她忽然發現自己很想華熙。

以往，她雖然是中校，但更多是跟着華熙一起行動，有點類是副官的感覺。所以，這一次，完全脫離了華熙，她才會這麽不自在。

離開聖浮利亞時，對于華熙，她還是心情很複雜的；而現在，短短一個月後，她忽然覺得，在戰争和生死面前，她之前在意和糾結的那些，真的，什麽也不算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她想見華熙。

她在思念他。

從都城來的人還是個熟人，日光之神伽瑟。

洛依進入會議室時，後者正冷着張臉坐在主座，聽柏爾加斯一衆天族講訴這次襲擊的情況。

“噢……光神在上，這可真糟糕……”之前他們講的是安斯艾爾公爵不在，天族壓着魔族大，如今講到安斯艾爾突然出現在戰場，頓時畫風一變，洋洋得意的調子降了八度。一名沒有參加作戰的女天族聽到魔族公爵激活禁锢陣法，将所有人困在陣法內時，不由得捂住嘴，低聲說。

“是啊，不過這還不是最糟糕的……”講訴的天族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蠕動了一下嘴唇，半天後才有幾分沙啞地說，“你知道嗎，當我們好不容易逃出禁锢陣法時，我們以為結束了，其實，那場獵殺才真正開始——我們陷入了另外一個，遠比之前的禁锢陣法高級的陣法——那才是真正的殺陣……”

他的聲音忽然停住了，如同忽然失聲了一般。他的胸口抽經般的抖動了幾下，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提到最後的那個陣法，其他參加了作戰的天族臉色也不太好看，多多少少有點失态。

已經猜到大概的衆人并沒有逼問，只是有些擔憂地望着他們。

這個時候，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伽瑟打破這個僵局。

他望向門口，一直抿着的嘴角不可聞地上勾幾許：“中将大人到了啊。”然後率先鼓了幾下掌，表示歡迎。

反應過來的天族紛紛站起身來，向洛依行禮。中間有部分是參加了作戰的天族，他們就和之前那名天族一樣，最初看見洛依時有那麽一瞬間的情緒複雜，但很快就調整過來，真誠友善地看着她。

洛依微微垂眸，這場襲擊的失利，不管怎麽樣，她作為根據地的名義上的最高指揮者，和實際作戰的領導者，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他們的熱情，友善，尊敬，她受之有愧。

她心中酸澀，有點難受，有點感動，最後只能持着中将應有的風度，和他們點頭示意。

伽瑟主動讓出座位，讓洛依有點惶恐，而後者卻以在軍中應以軍銜為主為理由，讓她不好拒絕，最後只好坐了上去。

她知道伽瑟這是在幫她立威，一場如此失敗的作戰，根據地裏多多少少會有人對她有點意見，沒準還會期待這一仗後上邊會不會對她有沒有什麽看法。而這個時候，伽瑟這個光明教廷教皇，天族日光之神的以禮相待，無疑是對那些等着看洛依笑話的人最好的打臉。

“好了，”伽瑟敲了一下桌子，“大致的戰況我們已經了解了，盡然大家現在需要調整一下心情，那麽具體的情況我們可以一會再慢慢談。”

“我想說的是，這一次的失誤并不是大家的錯。沒有預測到安斯艾爾的到來，是我們的錯。如果早知道安斯艾爾的到來，我們将會派來更多的援兵。如今，收到了消息後，天帝就和武神商讨過這個問題。這一次來，除了我，還有武神之子，西亞中将，以及他的親兵。洛依中将雖然個體實力達到了九級，但畢竟資歷尚淺，遇上安斯艾爾，中計也是難免的——老實說，就算是武神大人，對上安斯艾爾，恐怕也不能保證百戰百勝吧。”

“好了，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我看大家剛剛經歷了戰鬥，現在恐怕更需要休息吧。那麽，散會。”

伽瑟的話沒有錯，安斯艾爾是老一輩的人，在魔族的地位就和武神在天族差不多。這樣的人，最好是應該讓武神過來和他對掐，派一個小輩來，純粹是來炮灰的。

所以，洛依的失敗，雖然是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

一開始，伽瑟竟然能夠讓大家一從戰場上下來就到會議室來，說明他根本就沒有怎麽在意衆人的感受問題。以伽瑟冷淡的性格，就算猜到了，他也會認為，作為一個軍人，這點都受不了還上什麽戰場，滾回家去吧。

而一見到洛依，他卻一反常規，将會議中場中斷了。

其原因，無非就是作為一個主神，他感應到了洛依身上波動的神力。

“你這是……神位部分覺醒了？”将洛依拉到一個私人的房間，關上門後，伽瑟便迫不及待地問出自己的疑惑。

細細一看，洛依不光神力有所波動，魔力更是突飛猛進。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魔力級別從九級初階越過九級中階直接飙升至九級高階。

“……也許吧，之前被陣法關住，陷入絕境的時候，體內忽然爆發出一股極為強大的力量……但一擊打碎陣法後就消失了，我還受到了反噬……”洛依想了想，忽然開口，“那個，伽瑟，你知道有什麽魔法是灰色的嗎？”

“灰色的魔法？”伽瑟有點疑惑，就和別的天族一聽到這個詞一樣表現的很茫然。

“地風水火雷光暗，分別對應棕色、青色、藍色、紅色、青紫色、白色和黑色，怎麽會有灰色的魔法呢？你為什麽會這麽問？”伽瑟皺着眉反問道。

“……因為，”洛依糾結了一下，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但想想，那麽多人看到了，就算她現在不說，伽瑟遲早也會知道，“因為我在神力覺醒之前使用出了灰色魔法。”

伽瑟一愣，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你擁有一種新的魔法元素？”

洛依：“我不知道……但是，那個灰色魔法，嗯，裏面好像有黑暗元素的存在……”

伽瑟瞳孔遽然放大：“怎麽可能，光魔法怎麽可能和暗魔法融合，何況你是光神……”正說着，他忽然想起了什麽，話就這麽從中間斷掉了。

“那個，有什麽問題嗎？”洛依看着伽瑟不斷變冷的臉色，猶豫着開口。

“……這個灰色魔法一會再跟你解釋，你現在先告訴我，有多少人看到你使用灰色魔法了？”伽瑟的臉色很難看，聲音冰冷之外竟還帶着一股肅殺。

“……在場的基本都看到了……等等，你要去幹什麽？”

本已走開幾步的伽瑟猛地停住腳步，回過頭，看着洛依，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去幫你善後。你，記住，你根本沒有什麽灰色魔法！以後就算魔族提起來，記住，那一定是魔族為了陷害天族中将所編造的謠言！”

看着伽瑟暗藏殺機的眼，洛依渾身一僵，忽然想到一個可能：“你要怎麽對待那些天族，你不會是要……”

伽瑟沉默地看着洛依，最後點點頭，然後轉身離開。

在伽瑟點頭承認的那一瞬間，洛依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她幾乎是本能地撲上去，抓住伽瑟的衣服：“你不能這樣——他們什麽錯也沒有幹——他們在戰場上浴血殺敵，最後怎麽能死在這麽一個荒唐的理由上——”

伽瑟嗤笑：“荒唐？我親愛的光神大人，我可以很認真地告訴你，他們知道得太多了，為了保全天族未來最強大的主神，只有讓他們犧牲一下了。這一點都不荒唐，是你太天真了，光神大人。”

洛依：“不不，不可以，我不同意，伽瑟你不能這麽做——你也沒有權利參與軍隊的事情！天族的戰士只能戰死在戰場上，絕不能死在族人的手上！”

伽瑟嘗試了幾次，也未了拜托洛依，一時有幾分惱火。他一轉身，低聲警告洛依：“你他媽給我放手，洛依你最好給我理智點。你是光神，沒有什麽比你重要。如果這件事宣傳出去，你會很危險的。我不能——”

“你也說了我是光神！”洛依打斷他的話，“那麽日光之神伽瑟，我現在以光神的名義命令你，你不得對那些無辜的天族不利！”

這一番話一出，雙方都有點愣怔。

這還是第一次，洛依以如此強勢，命令的口吻對伽瑟說話。

初始主神的威壓一出，附屬主神本能地臣服。

半晌後，伽瑟低低地笑了：“呵、呵，好，好的很。……光神大人，呵呵，光神大人。”

他說：“你以為我願意管你的事嗎？我好歹是名主神，為什麽就必須效忠于你呢？這是憑什麽啊，我他媽一生下來就命中注定要為一個人辛辛苦苦鞍前馬後地伺候，最後最好還要來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這他媽是憑什麽啊？就因為我是日光之神，而你是光神？我他媽怎麽就沒有生成一個初始主神呢？或者我為什麽不像月光之神一樣，幹嘛犯賤地跑去投誠呢？裝作不知道，一個手誤把你殺了不是很好嗎？你說呢？”

伽瑟笑得很諷刺，然後便離開了，只留下洛依一個人呆在房間中。

他臨走前說：洛依，你的聖母總有一天會害死你的。這句話一直回蕩在洛依的腦海中，如同一個魔咒。

那她應該怎麽辦？

洛依也低低地笑了，她想，她總不能把那群之前還在戰場上和她并肩作戰的族人殺了吧。

她閉上眼，眼前緩緩浮現那名翅膀受傷的天族的臉。

……不管以後會怎麽樣，她想，她不會為今天的舉動後悔。

作者有話要說： 洛依：聖母聖母聖母你妹啊！你到底要說到少次！

伽瑟：...不是說重要事情說三遍嗎？

洛依：你覺得這個是重要事情嗎？

伽瑟：前方高能預告不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