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聯手？各有各心思！

洛依：“……你不覺得我們應該換個姿勢談話嗎？”

魔族：“呵。”

雖然對方的語氣很高冷，但他還是把腳挪開了。看樣子對方一開始是把她當成天族了，才對她那麽惡劣。現在發現她是魔族（并不是），沒有什麽惡意（并不是），才對她稍微溫和了一點（并不是）。

那名魔族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着洛依：“我不記得魔族有你這樣的九級強者。”

洛依也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回望：“呵。”

黑發魔族挑了挑眉，看了洛依半晌，然後像是對她失去興趣了一般，轉身，回到山洞的一角，坐下：“雨停了就滾。”

洛依：“……”

對方明顯沒有和她繼續交談的欲望，洛依也不想熱臉去貼他冷屁股。再加上她現在心情也不好，雖然有點驚異這裏還有別的人，但也沒有心思去刨根問底。于是也選了一個角落，坐下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洛依仿佛聽見了悶悶的雷聲。山洞裏的空氣很潮濕，彌漫着一股水汽，帶着淡淡腐朽的味道。

“你怎麽會到這個鬼地方來？”一道男聲忽然在山洞中響起，洛依轉頭，發現那名魔族正看着自己，眼中滿是嘲諷，不知道是針對她，還是針對他自己，“你再怎麽也是一名九級強者，不可能是不小心掉進來的，那就是被人追殺，自己逃進來的？”

洛依一怔，苦笑：“很好猜嗎？”

黑發魔族：“嗯。”

洛依扯了扯嘴角：“那你呢？也是被人追殺？”

黑發魔族沉默了一下，然後嗤笑：“追殺我？那幫蠢貨還不夠格。”

然後兩人又都沉默了。

或許，這個時間，這個場景，還有對面的人，都太不适合交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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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一直下。

可能是因為這場大雨，也可能是因為洛依過于無助的心情，讓她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個雨季。

那個雨季也是下着這樣的大雨，很大很大，仿佛整個世界都要被淹沒。大雨中她在魔獸森林深處，迷失了方向。

向前，向後，向左，向右，全是茫茫的森林，參天的樹木和如同簾幕一般的藤蔓植物。而當她擡起頭，整片陰沉的天空中，雨水瘋狂地下墜，無窮無盡，沒完沒了。

那時候她還是聖浮利亞魔武學院的學生，和華熙搭檔。她記得那次是出任務，他們和別人走散了，在森林裏迷了大半個月的路。中途，她被蛇咬了，中毒發燒，每天都昏睡，一路都靠華熙背着。

每天就是無窮無盡的魔獸和樹木，吃着同樣的幹糧。她開始發幻覺，做各種各樣的噩夢，變得歇斯底裏。洛依記得，自己當時不停地問華熙‘我會不會死在這裏’，‘我會不會死在這裏’，然後華熙就抱着她，摸她的頭然後一遍遍告訴她‘不會的’，‘我們會走出去的’。最後，他真的背着她走出了魔獸森林。

也就是這一天，洛依才發現，在自己最後神志不清的幾天，食物和水不夠了。最後，她吃的那一點，全是華熙省下來讓給她的。

那個雨季，那個走出魔獸森林的雨天裏，她抱着華熙哭得稀裏嘩啦，眼淚就像雨水一樣，狼狽不堪。

洛依忽然感到心中一抽，她又想起在聖浮利亞，華熙把她送走前的樣子。

他把她送走了，他會被武神他們為難嗎？

他現在一個人呆在聖浮利亞，過得還好嗎？

洛依茫茫地想着，一道男聲卻打破了她的思緒：“喂，我說你，有必要這麽沒用嗎？”

洛依轉過頭，愣愣地看着說話的魔族。

魔族：“掉到深淵裏了，有心情好好想想怎麽出去，覺得實力不夠就好好修煉，哭什麽哭？哭有什麽用？”

洛依一怔，手摸上臉，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

魔族：“嗤，你還是九級強者。”

洛依忙胡亂摸了把眼淚，勉強扯出了一個的笑容：“讓你見笑了。”

魔族盯着她看了幾秒，哼了一聲：“笑得真醜，你還是繼續哭吧。”

也許是因為洛依長得還不錯，也許是因為看到她哭泣的窘态，也許是因為她剛才對他笑了笑，魔族對洛依的敵意忽然就消散了大半。

他已經被困在深淵很多天了，洛依還是他這些天來見到的第一個魔族。

雖然因為之前經歷的一些事，然他對于陌生人有一種很強的敵意和警惕心，但他畢竟一個人太久了，而且就目前看來，憑借他一個人的實力，他是出不了深淵的。

或許他需要一個同伴。

而眼前這個少女，雖然實力不如他，但放在摩多大陸上，也是數一數二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對方看起來很無害。

但魔族之前剛經歷過被追殺，被陷害，最後被逼無奈，抱着寧死不屈的心情跳下深淵，對于同伴這種東西還相當敏感。所以雖然他産生了這麽一個念頭，也沒有立刻提出來，只是在一盤不着痕跡地觀察着洛依。

那邊魔族挑剔地看着洛依，這邊洛依正滿心都是華熙。

兩個人各有心思，都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這真不算不上什麽美好的相遇，至少兩個當事人都是這麽覺得的。

雨一直下了七八天才停。這七八天中，洛依一直呆在那個山洞中修煉，努力将自己的狀态調到最佳。餓了就吃點魔法袋中的食物，食物儲備現在雖然還是充足，但總有耗光的一天，洛依還得得盡快尋找出路。

“你在這裏呆了多久？”洛依回頭問那個魔族。

要是以前，就是再狼狽，她肯定不會向魔族尋求合作。但經歷了這麽多事，洛依的心境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她也說不清為什麽，但她現在無法做到像以前一樣，完全的漠視魔族的生死。

因為她身上的魔氣，洛依對自己的身份也産生了一定的懷疑。

魔氣是魔族的象征，她擁有魔氣，那麽，她到底是魔族還是天族？

“我也記不清了，有大半個月了吧。”魔族說。

大半個月，洛依在心中默默地想了一下，那不就是她準備襲擊魔族根據地那段時間嗎？

什麽人會在那段時間到混沌之地，還有這樣的實力？

洛依忽然想到了什麽，身體一僵。

“怎麽？”魔族問。

洛依：“……耀暝？”

魔族危險地眯了眯眼，哼了一聲：“敢在本皇面前直呼本皇名字的，除了父皇和老師，你是第一個。”

這簡直是每個言情中二男主的必備臺詞，只可惜如今洛依被這個震撼的消息打蒙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槽點。

她一臉傻逼的表情看着耀暝，換來後者嘲諷的嗤笑。

看着對方騷包又中二的樣子，她忽然想起大半個月前，那條魔皇驚現混沌之地，安斯艾爾攜軍瘋狂追捕的消息，頓時感覺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

******

“什麽？！”

聖浮利亞那邊，華熙聽到下屬的報告，得知洛依被三名天族追捕，最後跳下深淵的事情時，失态地從椅子上跳起來。

“陛下，我們有派人盯着武神那邊，但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報道的下屬退後一步，低頭恭敬地說。

如果他此刻擡起頭，就會發現華熙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難看。

華熙一拳重重砸在桌子上，震倒了桌子上的水杯，杯子中的水流了一桌，然後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

下屬原本戰戰兢兢地盯着腳尖，半天不見華熙還有什麽動作，視線開始慢慢移到從桌腳往下滴的水鏈上。

“滾——！”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硬物砸上他的腦門。他感覺腦袋嗡的一聲，硬物在他腦門碎成了碎片，碎片劃傷他的臉，而他卻不敢去摸自己的傷口，忙點頭鞠躬地退下去了。

退出房間之前，他眼角的餘光掃到地上破碎的玻璃片，恍然大悟，原來天帝陛下剛才是拿那個杯子砸他的啊。

再說屋子內的華熙，雖然砸了一個杯子，但心情依舊煩躁。

他暴躁地在屋子中走來走去，将所有看到的東西都掃落，搞的屋子裏一片狼藉。

華熙對外的形象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他本人也确實是沉着冷靜，像如今這樣情緒外露，可以說是除了之前他父親出事那次之外，就再也沒有過了。

他不能這樣！暴躁一點用都沒有！他要冷靜他要冷靜！

洛依都掉到深淵裏了要他怎麽冷靜！

華熙再次将一個花瓶重重摔碎，屋子中如同臺風過境一般，再沒有可以摔的東西了。

發洩後，他忽然感到一陣疲憊，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一般，頹然地坐到了地上。

他腦子裏很空，這個消息仿佛讓他失去了思考能力，腦子裏空蕩蕩地鈍痛。

他腦子裏很漲，一瞬間他又好像想到了很多很多，有關一個少女的回憶排山倒海般地朝他湧來，往事太多，将他淹沒，令他窒息。

回憶的盡頭是已經有些模糊的童年，他推開父皇宮殿的書房的門，小跑着來到一座書架前方。書架上好多好多書，他一排排看過去，視線一點點上移，然後對上坐在書架頂端的女孩子海藍色的眼。

時間再不斷後移，場景不斷變化。他從一個小男孩逐漸長成一個意氣風發、英姿飒爽的少年，身邊的人來來走走，不變的只有一個少女。

她和他一起走過很長很長的路，看過看多很多的風景。

他還記得她笑起來的樣子，她難過沮喪的樣子，她窘迫逗比的樣子，萬千繁星之中，她在他面前跪下效忠的樣子，在逃亡的夜晚，他噩夢中驚醒時，她安靜地陪着他的樣子。

她見證了他的一路，早已成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忽然一陣後悔，低低笑起來，為自己的愚蠢可笑。

他之前到底是在擔心什麽呢？就算洛依是光神，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他為什麽會因為這個就懷疑她呢——是的，是懷疑，就算他內心再怎麽否認，從他知道這個消息卻并沒有在第一時刻和洛依坦白起，他就不能再算是對洛依推心置肺。

那日在宴會上，他沒有公布洛依光神的身份，他後來不斷地告訴自己，這是為她好。因為光神的身份，在這個大環境下，只會惹禍上身。

而越是這麽想，他就越愧疚。他不說，那麽濃郁的神威，該知道的人能不知道嗎？而因為大家都沒有點破這件事，反而洛依的境況更危險了。

他不曝光光神的身份，到底是為了洛依好，還是因為自己內心潛意識的忌憚呢？

他痛苦地捂住臉。

狼藉房間中一片死寂。

半晌後，華熙身體顫抖着，癡癡地笑了。

他知道他該做什麽了。

他站起來，深呼吸一口氣，調整好面部表情，挂上溫和的微笑。

他按下書桌上的機關，一道隐藏在書架之後暗門悄無聲息地打開，露出後面陰暗狹窄的走道。

他一步步走下去，然後在盡頭的一間牢房前面停下來，笑吟吟地看着牢房裏面的人：

“月光之神前輩，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小心多發了一章，明天停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