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拍照

蘇桃沒等來林戰的回應。

忽然, 兩人中間插進來一個聲音：“兩位同志，你們拍照嗎？”

林戰：“不拍。”

蘇桃一愣, 擡頭就看見一個瘦高的小夥子，雙手舉着一個超大的黑色老式照相機，看他拿着都有點費勁。

那人見她看來, 立刻笑說：“這位女同志，你長得這麽漂亮，拍出來肯定特別好看！而且我這是最新式的相機，有底片的, 你拍一次, 想洗多少張就洗多少張。”

蘇桃又愣，啊，這時候才剛有膠卷照相機麽……

攝影師見她似乎意動, 就更加賣力推薦了。

“我說句實話啊, 女同志最好的時光就那麽幾年, 不拍張照片留下最美的樣子，實在是可惜了，更何況同志你長得比香江的明星還要漂亮……”

蘇桃沒有打斷他，只默默地想，還是第一次遇見在這個時代推銷的。

倒是林戰冷眸微擡, 懾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那攝影師立刻閉嘴了。

“大哥大嫂，你們就拍一張吧。”林彥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小摳門竟然主動要他們消費。

蘇桃好笑：“你知道拍一張照片多少錢嗎？”

林彥搖頭, 問那攝影師。

攝影師說：“一般是一張底片加上洗一張照片，2塊錢；如果有底片，只洗照片，一張8毛錢。

林彥倒抽一口涼氣。

蘇桃正要笑着拒絕，沒想到林彥居然一拍大腿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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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們連結婚證照都沒有好好拍一張呢，難道不該跟嫂子補一張嗎？”

二人還未表态，攝影師也一拍大腿：“哎喲，結婚不拍照那怎麽行？正好我那裏有禮服，可以給你們穿着拍！”

蘇桃想起這個時代一言難盡的藝術照畫風，瘋狂擺手：“不了不了。”

頓了頓，她笑着轉頭看林戰，“不如，拍一張全家福吧。”

不管大佬是什麽屬性，蘇桃堅信，給他‘營造一個幸福美好的家庭’這條路線，總是沒錯的！

林彥眼眸發亮，卻不語，只期待地看着大哥，等他的決定。

林戰擡起半垂的眼眸，看了看兩人，“行。”

“謝謝大哥！”林彥說完，開心地跑去喊弟弟妹妹們。

攝影師見狀笑了，“那行，你們先集合好人。”說着，他拿着相機取起景來。

蘇桃也站起來，伸出雙手的食指和拇指，也比了一個取景器的框架，開始找風景好的地方。

等林彥把三小只找來，蘇桃也正好和攝影師商量好了角度和取景框架。

結果一低頭，呵，小弟小妹幾乎成了泥猴子！

蘇桃好笑地拿出水壺和帕子，給兩人擦洗幹淨手和臉，衣服有些地方髒得擦不掉就沒辦法了，讓兩人以坐姿稍微遮掩。

整理完儀容，蘇桃将林家五兄妹在長椅上安排好座次，再次跑去跟攝影師确認角度和取景。

這年頭，拍得不好的照片也照樣要給錢的，但求一張就拍出完美效果。

雖然沒什麽攝影和美術的天賦，但作為名媛，蘇桃的藝術課程、美學和鑒賞都是很下功夫學過的。

她說的頭頭是道，連攝影師都好像有所啓發。

林大妹聽得認真，看得一臉崇拜。

蘇桃：“準備好了嗎？等我喊到3，大家一起說‘茄子’。”

攝影師：“你這個辦法好。”

蘇桃笑着點頭，“你以後也可以試試，來，大家看這裏，1，2……”

林彥：“等等！”

攝影師手一抖，差點沒抽筋。

林大妹：“嫂子你怎麽不來一起照啊？”

蘇桃婉拒：“你們兄妹五人從來沒一起拍過照吧，你們拍更有意義啊！”

她可是有自知之明的，一年後她就會被大佬從“家庭成員”名單剔除的，還是別……

誰知這時，男人嗓音清越微暖，對她招手：“過來。”

除了林小妹的三小只也紛紛開口。

“嫂子，快過來！”

“我們想跟你一起照！”

“全家福怎麽能少了你？”

不知道為什麽，蘇桃鼻子微酸。

壓下那點酸意，桃花眸彎彎地笑了起來，“嗯，就來。”

“咔擦——”

美好，在一瞬間定格。

攝影師看着鏡頭，感嘆：“你們一家人真好看，拍出來的照片一定很美。”

蘇桃：“謝謝，請幫我們洗6張照片吧。”

林彥咂舌：“6張？不用吧……”要他說，洗一張就夠了，到時候裱起來，挂在堂屋全家人都能看到就行。

蘇桃卻堅定點頭：“一定要6張，人手一張，好好珍藏！”

她想着的是：小妹還不記事、小弟的童年記憶也會在長大後模糊，留着這一張照片，她離開以後，大佬們總不會忘記她的樣子，多年以後，這就是套交情的好道具啦！

好在林戰沒有異議。

攝影師收了錢，約好拿照片的時間和地點。

四小只又開開心心地跑去玩了。

攝影師卻沒有離開，躊躇了一會兒，複又看向蘇桃和林戰，“兩位，要不你們單獨再拍一張吧？”

蘇桃搖頭想拒絕，攝影師又說：“這張我免費給你們拍，給你們洗，只要、只要你們能把照片的使用權送給我。”

蘇桃一怔，她對于‘照片使用權’這幾個字很在意。

“你準備拿去幹嘛？”

“實不相瞞，我是一名記者，更是一名攝影愛好者，拍照偷偷賺點錢，也只為了填補我攝影的花費。我真正追求的是，拍出富有美感的照片。”

“我認為兩位同志的形象十分美好，剛剛與你的交流，對我也有所啓發，我想今天，我一定能為兩位拍出一張很美的照片來的！ ”

林戰的神情冷淡清冽，極致疏離，“不拍。”

蘇桃烏眸雪亮，靈動地轉了轉，卻沒有直接拒絕，而是示意攝影師坐下說話。

“你有什麽創作的想法，跟我說說呗。”

攝影師眼睛一亮，在她旁邊坐下。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宋南風，是市報社派到這裏駐地的一名小記者，你可以叫我小宋。”

“你好，我叫蘇桃，是彩霞公社的一名知青。”

正式認識之後，兩人熱烈探讨起攝影和美學的藝術，越說越合拍，不時拍手驚呼，不時相視而笑。

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男人的黑眸裏，泛起絲絲寒意，修長食指叩擊着扶手的力度，越來越大。

說到後面，宋記者更是直接将對照片的構想說出來探讨。

“我今天到公園來，原本就是打算拍一套現代青年談戀愛的群像照片，但是看到你們之後，我覺得不用拍群像，拍你們，就能讓人看到愛情的美好……”

聽到最後幾個字，蘇桃笑容微僵。

她不由心想：那真是抱歉了，如果你能拍出那種美好的感覺，也是假象。

蘇桃說：“雖然我也想支持你的藝術事業，不過我們都不喜歡把自己的照片展示出去。”

宋記者頓時失落。

蘇桃又道：“但你有沒有想過拍剪影，或者背影？我覺得一張照片最美的應該在它的意境，和所能傳達給他人的美好感覺，而不止是照片主體浮于表面的美麗。”

宋記者頓覺豁然開朗：“對呀，我怎麽沒想到？！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這點蘇桃可不敢當，她只是比他多了好幾十年的完整理論罷了。

她輕笑搖頭，“你太誇張了。”

“不、不，蘇桃同志，”宋記者激動得想與她握手，“蘇桃同志，我……你、你真是我的知己！哦不，是我的良師摯友！”

宋記者的手剛要握住他視為良師摯友的手，手腕忽然被人用力握住，“宋同志，請自重。”

男人修長好看的手指從女孩身後伸出，準确截住他的手，從他的角度看去，就像那人正半抱着自己的戀人一樣。

俊男美女，一個雅致，一個優雅，不但不會讓人想到傷風敗俗，畫面還十分賞心悅目。

好想現在拍一張。

宋記者看得一呆，然後才趕忙抽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不起。我一時失态了，抱歉！”

“怎麽樣，我們幫他拍一張吧，不拍正臉。”蘇桃笑着轉身，偏頭看向林戰。

她不知道，林戰此時還保持着剛剛抓宋記者手的姿勢，這一轉，直接轉到了他懷裏。

而林戰也恰好低頭看她。

一時間，四目相對，呼吸纏繞。

距離近到，林戰能看清她小臉上透明細幼的絨毛，在陽光下，透着可愛的柔光。

近到，蘇桃瞬間陷進那雙勾人的黑眸裏，原來，裏面還有碎芒漫天的星辰……

林戰眼裏染了笑意，蘇桃臉頰發熱，剛想退開。

“咔擦——”

女孩差點炸毛，轉頭瞪宋南風：“你幹嘛啦？！”

宋記者：“抱歉，畫面真的很美，實在沒忍住。你們放心，這一張我不私留，送給你們。”

這是重點嗎？

重點是，她剛剛花癡的樣子被拍下來了啊！

“不行，你、你把剛剛的那張删掉！”

宋記者莫名：“删？”

未等蘇桃改口，林戰輕笑着說：“沒關系，留着。”

蘇桃：“……”

宋記者面露驚喜，“那林同志，你是同意給我拍照了？”

林戰淡淡點頭。

蘇桃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剛剛我看到一處湖邊的風景很不錯，我們就坐在湖邊，讓宋記者拍我們的背影吧。”

幾人跟林彥說了一聲後，去到湖邊取景。

經過蘇桃和宋記者的一番商讨，選定一處沒有靠背的長條石凳。

蘇桃招呼林戰坐下。

邊思考邊道：“現在大家對于談戀愛，還比較含蓄和克制，太過親密的舉止反倒無法引起共鳴。這樣，我們兩個中間隔着兩拳的距離，身姿要優美，但是……”

她朝林戰眨了眨眼睛，“手要悄悄地，狀若無意地，牽在一起。”

林戰擡眸，清冷眉眼頓時染了幾分清淺笑意，冷淡卻勾人。

蘇桃臉頰微熱，皺了皺鼻子道：“這是藝術，懂嗎？”

耳邊響起清冽的嗓音，帶着一絲磁性的笑意：“懂了。”

配合拍照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宋記者又追求極致，硬生生磨了十幾分鐘，找了各種角度和光影，拍了十來張，才滿意地說：“好了！”

蘇桃與林戰相扣的手指都僵了，掌心出了一層薄汗。

将手指收回的時候，還不小心勾了一下林戰的掌心，換來他挑眉一瞥。

蘇桃大囧，忙轉身去找宋記者說話。

“怎麽樣？”

宋記者大喜，“有幾張我覺得角度、光影和意境都特別美好！那個，你們先玩着，我要回去洗照片了，回見啊！”

宋記者風風火火，說走就扛着相機飛奔而去了。

蘇桃噗嗤一笑。

心情平複下來，她朝林戰彎唇一笑：“回去找小弟他們吧，我餓了。”

這一天，林家兄妹玩得特別盡興。

還去了書店買了一些文具和書本，給大妹買了一些畫筆畫紙。

回去的路上，兩小只瘋玩了一天，終于累得睡着了。

蘇桃抱着林小妹坐在後座上，林戰的車騎得緩而穩。

她開心地讀取了林戰的個人信息。

姓名：林戰。

年齡：24歲。

身高：186cm。

體重：69.5kg。

健康狀況：非常健康。

蘇桃啧了一聲，問系統：“非常，這兩個字是你加的吧？”

系統：“這身高、這體型、這肌肉、這比例，難道當不上‘非常’二字？”

蘇桃：“……沒想到啊沒想到。”

系統：“沒想到什麽？”

蘇桃：“說，你什麽時候成了林戰的小迷弟的？”

系統：“炸毛.jpg什麽迷弟？人家明明是可愛的女孩子！”

“咳咳咳……”

蘇桃聽着那道明明是機械男聲的系統音，整個人都不好了。

蘇桃：“你、你分明是男聲，哪來的性別女？”

系統忽然切換成軟綿綿的蘿莉音：“其實忘了告訴你啦，人家還有很多語音選項的。”

“性感磁性的男音、清高冷豔的禦姐音、還有萌萌噠娃娃音、清冷劍仙音、溫潤君子音、空靈柔美音……”

它每說一個，就切換一種語音，而且這些聲音不同于沒有感情的機械音，是可以聽出情感色彩的。

聽得蘇桃渾身汗毛直豎，“停！”

系統：“請問宿主，你想選擇哪個語音選項？”

蘇桃：“有沒有壯漢的，最粗犷的那種？”

系統：“嘤。”

回到家裏，蘇桃興沖沖地提取了2L的靈泉獎勵，并且非常大氣地兌了100ml在飲用水的大缸裏。

——不是她小氣，是系統說，多了健康的人受不住，會跟醉酒一樣。

在外面晃悠了一天，蘇桃也累了，晚飯前就洗了澡，吃完飯就睡覺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葉翹也是一大早就找了過來。

蘇桃給她開門，笑得揶揄：“怎麽，葉大小姐還敢上門？”

葉翹心虛地瞄了眼屋內，沒看見林戰，微微放松神經。

這才笑着小聲對蘇桃說：“昨天省城的幹部到公社來選調，我得到回城的名額了！”

蘇桃被她的欣喜感染，雖然不太順氣，但還是聳聳肩，說了一句：“恭喜啦！”

葉翹說：“我是來跟你告別的，我準備回城了，接下來要忙着辦手續，上下打點，應該沒時間見你。”

蘇桃白了她一眼，“說得我好像樂意見你一樣，別忘了，咱倆還是死對頭！”

葉翹：“……”

臭丫頭！

“那，再見啦，我安頓好之後，會給你寫信的。”

蘇桃冷哼：“別忘了給我打錢。”

葉翹咬牙切齒：“……知道了，臭丫頭！”

還是忍不住罵出來了。

葉翹轉身走了，蘇桃等她走遠了，才忽然喊了一句：“喂，保重啊！”

葉翹身形一頓，回頭笑着給了她一個飛吻：“你也是！”

直到葉翹的身影消失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晨光裏，蘇桃才揉了揉眼睛，轉身。

不料，一下就撞到一堵溫熱的‘牆’上，腳下一滑。

手臂被修長有力的長指抓住，才不至于摔倒。

蘇桃怔了一下：“你怎麽在這裏？”

男人清冽的視線掃過她微紅的眼角，眸光閃了閃，腳步越過她，關了門。

“風大，來關門。”

蘇桃低頭，又揉了揉眼睛，鼻音軟軟：“是挺大的，還有沙子。”

“你也想回城？”林戰垂眸，清冷寒冽的聲線，就像這深秋裏的北風。

蘇桃脊背一涼，怯怯擡頭，見他神色裏情緒難辨，卻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地問：“你覺得呢，我可以回城嗎？”

她這話問得技巧，可以理解為，問他允不允許她回城，也可以理解為，問的是她沒有門路，該怎麽回城？

林戰的黑眸裏微起波瀾，修眉微微蹙起。

只是，蘇桃還沒等來林戰的回答，大門再一次被敲響。

蘇桃微微納罕，這麽早，又是誰？

兩人都沒動，門又敲了幾下。

“蘇桃，是我——錢昊，你出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你說！”

蘇桃愣了下，随即冷笑：“你該不會又是來給蘇蘭求情的吧？別妄想了，不可能！”

錢昊聽到她的聲音就在門後，頓時驚喜：“蘇桃，不是的，我絕不是來給她求情的，我跟她已經恩斷義絕了，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你先開門。”

他這樣說，蘇桃反倒更不想開門了。

“你有什麽事就這樣說，我聽得到。”

錢昊又勸了幾次，蘇桃堅決不開門，他只好就這樣開口。

錢昊：“蘇桃，我聽蘇蘭說了，你跟林戰是假結婚的，你是被她害的，逼不得已的。以前是我太傻了，不知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也不知道你的苦衷，竟然那樣對你……”

錢昊還沒說完，蘇桃渾身炸毛，“你給我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