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小年

見蘇桃迎上來, 王麗花也是笑容滿面地捏了捏她的小臉，笑道：“嬸子也怪想你的！這不要過年了嗎, 嬸子再怎麽忙也要回來了。”

前陣子，王麗花随軍的二兒媳忽然小産，她便去伺候她小月子, 這一去就是兩個多月。

蘇桃這會兒便問：“你二兒媳現在好點了嗎？”

王麗花哼了聲道：“好着呢！我看哪，那就是個嬌氣病，給慣的！明明早就好了，非說這裏不好那裏不好, 把我留在那裏伺候他們兩口子吃喝呢！我過了年是不會去了, 哼！”

“……”

蘇桃頓時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沒搭話。

在別人看來，她也是‘嬌氣病’啊……所以這會兒感覺好像莫名中了一槍。

王麗花一看她表情, 才發現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她立馬“嗐”了一聲：“桃兒啊, 嬸子可沒有連你一起罵。你嬌氣是嬌氣，但你懂事啊，有禮貌啊，哪像那個……”

蘇桃心底舒坦了些，聽王嬸子吐槽了一會兒自家兒媳, 就轉移了話題。

“嬸子, 你這籃子裏都是什麽好東西啊？”

這婆媳關系啊，是千古難題，她也不認識她家二兒媳, 所以也不會去說人家是是非非。

王麗花這才從喋喋不休的怨念裏回轉，笑着揭開籃子上的紅布，“這是紅湯圓和年糕，嬸子做得多，給你們家送一份！”

蘇桃剛想要婉拒，林大妹卻擦着手從廚房出來，笑說：“那就多謝嬸子啦，您先坐，等我做好了，也給您帶回去一份。”

蘇桃這才知道，原來互送年糕和湯圓是習俗。

而且，要把別人送來的福氣紅湯圓黏在各處門窗的角落，象征着一家人團團圓圓，來年圓圓滿滿。

王嬸子還給林家帶了一副對聯，是周大海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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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搬家時門前便空落落的，這會兒有了對聯，四小只都挺歡喜的，立刻就叫着鬧着要把對聯貼到大門上。

林大妹立刻就要動手調漿糊，王麗花道：“不用漿糊，拿幾個湯圓去糊一糊，我這些都是特意做得很黏的。”

蘇桃：“……學到了。”

在大家喜氣洋洋的表情裏，蘇桃感覺到了濃濃的年味兒。

這是她在現代絕對感受不到的，那種喜慶和期待。

王嬸子幫着蘇桃黏湯圓，見四下無人，她狀若無意地問：“桃兒啊，在林家日子過得不錯吧？”

蘇桃踮腳往門框角落黏湯圓，随口應道：“挺好的呀，大家對我都特別好。”

“那林老大呢？”

“也很好。”

王麗花雙眼一亮，正要說什麽，蘇桃就喊了路過的林戰一聲：“林戰，這個門太高了，你過來幫我黏一下啊。”

林戰輕嗯了聲，走過來，接過她手裏的湯圓，誰知湯圓把兩人的手指都黏在一起了。

兩人分別拿其他手指去撥，卻搞得更加手忙腳亂，黏得滿手都是。

“哎呀好惡心，這顆不能用了。”蘇桃一下就鬧出小脾氣了。

林戰無奈抓了她的手腕：“別動，我來。”

蘇桃就不動了。

林戰手下稍微用力，把湯圓拿下來，“你去洗手吧，我來弄。”

轉頭就看見王麗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怔過後，平聲道：“嬸子也去歇着吧，我來就好。”

蘇桃撅着小嘴走了，“那就交給你啦。”

王麗花跟在她身後，洗手的時候，笑得意味深長地對蘇桃說：“我早就說過，林老大是面冷心熱的，會疼人，沒說錯吧？”

“啊？”蘇桃茫然，王嬸子怎麽忽然這麽總結式發言？

王麗花暗昧地朝她眨着眼睛：“嗐，別不好意思，嬸子都看到了，林戰脖子後面那牙印，你咬的吧？”

“呃……”蘇桃石化了一下，随即小臉爆紅，“嬸子，那個……是誤會。”

王嬸子豪邁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嗐，你們小年輕害羞嬸子知道，嬸子不說了、不說了哈哈哈！”

“诶，不是……”

蘇桃還在想要怎麽解釋，王嬸子已經擦着手站起來，“嬸子就不在這裏臊你了，過節了，家裏還一堆的事情呢，我就先回去了。”

說着，王嬸子嘴裏一邊念叨着“我要回去告訴老頭子這個好消息”，一邊提起籃子，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嬸子……” 蘇桃想叫回她，差點咬到舌尖。

林戰黏好湯圓，過來洗手，便看見蘇桃蹲在地上，雙手捂臉，捋高袖子的手臂上都是水珠。

他微微蹙眉，把她拉起來：“怎麽了？把手擦幹，袖子放下，別着涼了。”

蘇桃一臉生無可戀地看着他，然後，瞪了他一眼，又哼了一聲，甩手離開。

林戰：“……？”

王嬸子離開時，林彥跟着她回家，跟周支書要來了紅紙和毛筆、墨水，裁了紙讓自家大哥寫春聯。

林戰的鋼筆字好看，蘇桃是知道的，這會兒看他要寫毛筆字，也很期待。

一家人全在一旁看着，林戰淡定提筆。

落筆時毫不猶豫，？個字筆走龍蛇，一氣呵成，遒勁的字體依然是他的個人風格。

上聯：桃林春風開佳境。

下聯：源泉靈水潤心田。

橫批：此間桃源。①

蘇桃心裏一個咯噔，林小弟笑着跳起來：“哇，我喜歡這個對聯！”

林彥笑他：“字認全了嗎，知道意思嗎就說喜歡了！”

林小弟：“你看，有桃、有林，還有泉、有田，都是我最喜歡的字！”

被他這麽一說，林彥和林大妹也笑說：“嗯，說得有道理，我也喜歡。”

蘇桃抿了抿唇瓣，也笑了。

林戰揉了一下小弟的發頂：“聰明。”

被自家大哥一誇，林小弟飄飄然了，嘴裏把對聯翻來覆去地念，還念出了節奏，惹得衆人歡笑不斷。

過了晌午，尤三背着一個大大的背簍來拜訪。

蘇桃以為也是年糕湯圓之類的，誰知，那背簍放到地上沉甸甸的，上面的柴火和稻草拿開，裏面竟然是半扇豬肉？！

蘇桃和四小只眼睛都亮了。

尤三還是一如既往黑着臉，對林戰道：“今天農場殺年豬，每人分了三十斤肉，按隊長之前的吩咐，過年期間的安排都妥當了。”

林戰只平淡地點頭：“嗯。”

頓了頓，尤三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林戰，低聲說：“那邊聯系上了。”

林戰眸光落在信封上，狹眸眯了眯，快速将信件收了起來，“很好。”

他明明只說了兩個字，但蘇桃明顯看到，尤三那張沒有表情的黑臉神色一亮，神采飛揚。

而蘇桃就更驚訝了，她分明看到，信封上面一串的英文字符？！！！

雖然沒看清內容，但這……是國外的來信吧？？？

這個年代，跟國外通信，很容易被判定為特務的吧？而且尤家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怎麽還敢？

尤三送完信和肉，就開心地拿着林戰給的年糕湯圓和菌菇醬回家了。

蘇桃眸中的神色變幻沒有逃過林戰的雙眼，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幾不可見地勾唇，“別瞎想。”

蘇桃回神，奇怪地看着他：“你……”

林戰拍了拍放信的口袋，又點了點她的額頭，“兩國都建交了。”

蘇桃愣了愣，“……哦。”

她沒再多問。大佬的秘密，還是別過問太多。

然而，她咽回到了嘴邊的話，轉身走開之後，身後的男人卻看着她‘避嫌’的背影，眸中暗色浮浮沉沉。

下午林大妹便把自家做好的湯圓和年糕裝了一些，又裝上一罐菌子醬、五斤豬肉去王麗花家，回來的時候籃子沉甸甸的，上面還蓋着紅布。

蘇桃見了有點好奇：“嬸子又給了什麽好東西嗎？”

恐怕是因為自家多送了豬肉和菌子醬，王嬸子過意不去，又給了別的東西回禮。

林大妹神色有點小緊張，胡亂嗯了聲，就朝林彥招了招手，叫他到廚房說話。

蘇桃清眉微挑，随即莞爾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

按照這邊的習俗，小年的晚上也是要吃團圓飯的。

今晚林家的飯桌上就比平時還要豐盛，林戰親自下廚，九菜一湯，十全十美。

還沒開飯，林大妹看着席面感嘆：“今年，真的跟做夢一樣！”

蘇桃愣了下：“怎麽說？”

林彥笑道：“往年，我們的吃不飽、穿不暖，沒有餓死凍死已經是萬幸了，每年只有到小年這一天，才能感覺到‘飽’的滋味，但也只是吃些他們吃膩了的年糕和湯圓才管飽，要我說，以前我是做夢都不敢想有這樣的一頓飯吃。”

他笑着笑着，頗為心酸地嘆了口氣。

林大妹笑他：“你嘆什麽氣啊？現在生活這麽好了，不但天天有肉吃，還經常穿新衣服，不準嘆氣，老人們說，小孩子嘆氣會把福氣嘆沒了的！”

林彥：“我是在為以前的自己嘆氣，現在回頭想想都想不明白，以前怎麽就能把自己過得那麽苦呢？”

蘇桃看他少年老成的樣子，真是忍不住覺得好笑，“好啦，別想那麽多，現在好了就行，以前怎麽樣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原因，人要往前看！”

林戰剛從廚房出來，無疑也聽見幾人的對話了，他平淡道：“你們嫂子說的不錯。”

頓了頓，加了句：“與其去想以前日子怎麽過不好的，不如想想是怎麽把日子過好的，再接再勵。”

林小弟立刻舉手搶答：“我知道、我知道！”

蘇桃意外地挑了挑眉：“哇，小弟真是什麽都知道呀，那你說說看？”

林小弟笑嘻嘻地靠過來抱蘇桃：“那當然是因為嫂子你嫁過來了呀！”

蘇桃微囧，看了看林戰，哭笑不得地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你們大哥的功勞我可不敢搶。”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春聯內容改編自百度問答，非作者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