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以牙還牙

蘇桃盈盈一笑, 顧盼生輝：“你可以去查證。”

這些東西當然假不了，多虧了林戰料事如神, 他們提前幾天準備了這些資料。

許真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捏着借據的手指都發白了。

蘇桃心情愉悅地欣賞着她和羅婷婷的表情，“糾正一下, 我們這不叫腐敗、蛀蟲，這叫扶貧扶弱，建設真正的共産主義社會！兩位先進模範，總不會連這個都領悟不了吧？”

蘇桃說着, 把許真手上的東西拿回來, “許同志沒什麽事的話，那我們繼續了？”

周和平狠狠地松了口氣。

結果這口氣還沒松到底，許真搶了擴音喇叭。

她兇狠地瞪着眼, 冷笑道：“繼續, 繼續什麽？你可得向大夥兒說清楚了啊周大隊長——貧困戶向大隊借糧借錢可以, 但普通家庭若是創造了超出承諾書價值的部分，應該上交公家，記工分，年底再按工分分紅。”

底下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群衆再次哄亂起來。

“什麽意思啊？”

“就是說我們以後參加了生産組，也只有工分沒有錢了？”

“不是吧, 那還幹個屁啊？累死累活還要挨到年底？”

許真哼了一聲, 又對着底下的衆人道：“再者，你們可想清楚了啊，你們大隊這麽大張旗鼓搞創新, 影響那麽大，公社一定會多加關注的！誰要是沒完成承諾書的要求，公社一定會對他們進行處罰！”

“不給錢、累死累活，還得給人盯着啊？”

又有人悄聲議論：“蘇知青是不是得罪了上面什麽人啊，聽說這女人就針對她來的，現在搞得咱們賺不了錢了？”

“上次林家不是把縣委書記的女兒整了嗎？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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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怎麽這麽倒黴？”

“早知道這樣，就別把話說得那麽滿啊，這不是拿咱們涮着玩嗎？”

“這蘇知青也太不靠譜了，咱們以後還是別聽她瞎吹了，本本分分的不好嗎？”

許真這些話完全打擊了大家的積極性，只能記工分不能預支分紅，還得幹比平時更多更累的活兒，誰願意去做？

蘇桃和林戰的公信力也大打折扣。

周和平看着這形勢，心裏越來越沒底，苦着臉忙把蘇桃拉到一邊。

“蘇桃同志，我這……哎喲，年紀大了，心髒有些受不了。要不，這個事情還是暫時作罷吧？”

蘇桃挑了挑眉，不語。

但那雙清湛的桃花眼，眼神冷了幾分。

周和平忙繼續勸：“你不知道，這個許同志可是馬上就要競選革委會副主席的人了，而且是實力最強、榮譽最多的人，大概率新的革委會副主席就是她了，得罪她一點好處也沒有，以後麻煩還多多……”

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到兩人面前，周和平看見人林戰淡漠的臉色，心裏一突，又改了口。

“或者咱們穩紮穩打，少搞一點？就咱幾家搞好了，我看這架勢，可能是其他大隊或者某些人不太願意看到咱們太标新立異，事情搞大了，總是容易樹大招風……”

蘇桃明白，周和平骨子裏那種求穩、趨利避害的性子又出來了。

但是……

“周隊長，你別以為你退縮了，敵人就會鳴金收兵。”

周和平怔了一怔。

蘇桃又道：“而且，當我決意做一件事的時候，無論有多大困難，我都不會退縮的。”

她說着，朝林戰眨了眨眼，攤開手心。

林戰一雙黑眸凝着縱容的笑意，将一份文件放在她掌心裏。

蘇桃奪過許真的喇叭，揚着手裏的文件大聲說：“請大家和兩位先進模範同志看清楚了，這是我和林戰同志跟公社簽訂的試驗生産組承諾責任書，公社已經特別批準我推行副業生産小組責任制，因為是試驗模式，公社同意咱們試行跟養菌菇一樣的方式，及時發放分紅。”

剛剛還沮喪不已的衆人一聽，齊刷刷的都是眼前一亮。

“跟公社簽的，還能領分紅！蘇知青你好厲害啊！”

“太好了！剛剛吓死我了。”

“啊啊啊這回我們又可以參與了！！！”

“你什麽時候……”許真驚詫不已，“這份文件是誰簽的，怎麽可以這樣胡來？我們革委會有權利駁回！”

蘇桃淡然道：“沒有胡來，若我們到期無法完成指定的業績，也是要承擔全部責任的。”

“說得好聽，你們拿什麽承擔責任？”

蘇桃翻開了後面的文件，遞給她看。

許真狐疑着接過，就聽蘇桃說：“不成功，我們願意接受勞改，并且，我們家已經拿出全部的家産，抵押給了公社。”

人群嘩然。

“天哪，這是賭上了他們全副身家，給大家争取來的機會啊！”

“沒想到林老大也是面冷心熱，能為咱們做到這個地步……”

“嗐，誰剛剛說蘇知青不靠譜的，再說一遍看我不揍他哈哈哈！”

蘇桃不去管大家的議論，狡黠地勾了勾唇，對許真道：“我們家現在住的的房子，還有老宅，都還挺值錢的。”

許真愣了愣，擡頭瞪着蘇桃：“你說什麽，你們把老宅抵押了？！”

蘇桃笑吟吟：“對呀，那是我們最值錢的家當了。也只有抵上這個，才夠得上公社所計算出來的風險值。”

許真氣得臉都綠了：“你、你們竟敢，那不是你們的！”

蘇桃無奈攤手：“許同志，我們也不想的啊，這不都是你逼的嗎？”

說着，她還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

許真氣得拿文件的手都在抖：“好、很好，你們敢這麽做，考慮過後果……”

她還想放狠話威脅，忽然人群裏有人站起來朝她喊道：“那位女同志，我聽說你是先進模範，怎麽我們大隊積極向上搞生産，你卻三番兩次來搞破壞？安的什麽壞心眼？”

許真怔了下，接着，就看到人群裏陸陸續續站起來許多人，全部都憤怒地瞪視着她。

“對啊，我們飯都吃不飽，蘇知青想辦法讓我們靠自己的雙手吃飯，到底有什麽不對？”

“你不配當先進模範，你是落後分子，壞分子！”

蘇桃也有些錯愕地看過去，卻發現，這些人都是那10個菌菇生産小組的成員，以尤家幾人為首。

“好——蘇知青好樣的，我們支持你！”人群裏，周承澤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越來越多的人跟着喊：“蘇知青我們支持你！”

還有人直接沖許真喊：“壞女人滾！”

“不用你來指手畫腳的！”

最後，幾乎所有社員都被這些人煽動了情緒，“滾、滾、滾——”地喊了起來，還帶節奏的。

群情激憤。

許真難堪至極，僵立在原地，臉色鐵青。

她這輩子，還沒被這麽多人否定過，她從來都是被表揚、被當成模範的焦點，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衆矢之的。

這些人，根本就是愚昧無知，他們怎麽敢、怎麽敢質疑她？！

羅婷婷看見好幾百人都那麽激動，已經吓壞了，忙拉着僵立的許真就要走。

許真卻甩開她的手：“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們！”

羅婷婷呆愣了一下，才急道：“還教訓什麽啊？快走啦！”

許真：“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有多蠢，他們窮是因為他們不夠勤勞，不是因為沒有發展副業！”

“要是每個人都像我和你一樣勤勞，哪裏會過苦日子？”

許真惡狠狠地說着，搶過蘇桃手上的喇叭，就要說話。

“啪——”一只沾滿泥巴的破草鞋拍在她臉上，許真懵了。

“啪！”又一個石子砸在她額角，劇痛瞬間蔓延。

響徹曬谷場的叫“滾”聲中，更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砸到了許真和羅婷婷身上。

蘇桃在旁邊愣了一下，就被林戰護在懷裏遠離。

“啊——救命！”

羅婷婷被砸破頭，趕緊抱着頭跑了。

許真卻呆立原地，難以置信地尖叫，“你們竟敢——”

可緊接着，就有人喊了一聲：“鬥壞分子啊！”

這大家可太熟練了，許真當下就再次被鞋底拍臉、石子砸頭。

衆人邊罵邊朝着許真扔東西，吐口水。

許真這回想走都走不了了，沒一會兒就被‘鬥’得摔倒在地，拼命護着頭臉喊着“救命！”

然而，唯一怕惹事的周和平這會兒捂着胸口，被周承澤拉着勸：“哎呀爹，你年紀大了別過去，誤傷了怎麽辦？”

周圍都陷入了混亂，蘇桃沒反應過來，呆呆地被林戰帶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她是真的驚呆了，第一次看見這種‘批.鬥'場面。

又震驚、又有點被吓到了。

她不由扯着林戰的衣角問：“這樣下去，不會鬧得太大了吧？”

她已經看出來了，煽動群衆，讓他們鬥許真的，是尤家兩兄弟帶的頭。

若是沒有林戰的授意，按他們的性子是不可能這麽做的。

林戰眸色冷戾地眯了眯，“我不過以牙還牙而已。”

蘇桃怔了一下，才忽然想到，若沒有她的穿越，林戰當初要面臨的，也是這樣一種可怕的場面吧？

蘇桃無意識揪緊了林戰手臂上的衣服，心髒有一瞬鈍痛。

見她神色有異，林戰将她視線擋了個嚴嚴實實，随即低聲道：“你臉上有東西。”

蘇桃一怔，果然分神，“啊？在哪？”

在外面她可是很注意形象的。

“這裏。”林戰低笑一聲，擡手用修長的指腹撫過她的臉頰，擦去那點并不存在的污跡。

蘇桃微微仰頭望着他，捕捉到他眼底那一點清淺笑意，明白了什麽，心頭微暖。

他身後滿世界的喧鬧、曾經的仇恨，似乎都與他無關了，此刻他在意的，只有她的心情好不好。

蘇桃的心被觸動，剛剛的害怕完全抛到了九霄雲外，心裏滿滿的只剩下暖意和心動。

實在沒忍住，她左右看了看，發現衆人都背對着他們，注意力全在許真那邊。

于是，她踮起腳尖，飛快地在林戰嘴角親了一下。

林戰微怔了下，眸色轉瞬暗了幾分。

蘇桃被他凝眸靜靜看着，有點心虛，卻還是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你別這樣看我，我就是忽然覺得你可愛，忍不住親了一下。”

她就是看現在這情況，林戰不可能當衆親她，才敢這麽逗他的。

看見女孩兒眼底那點頑皮的笑意，林戰伸手拉過她的小手，在她掌心捏了捏，“回家再……”

他只說了三個字，蘇桃卻臉紅了，回家之後，就不是她所能主導的了。

蘇桃紅着耳朵尖，不由轉移了話題：“那個……這麽鬥下去，許同志不會……”

林戰眯了眯眸，半遮着眸底那一絲冷漠：“死不了。”

蘇桃知道他有分寸，但還是有點擔心：“林光正那邊，會不會又來找事？”

林戰冷冷勾唇：“那就先給他們找點事情做。”

說着，又安撫地揉了揉她的發頂：“這些我來操心就好了，你不用挂心。”

蘇桃聽他這麽說，自然安心了，只是有點遺憾，林戰不讓她欣賞許同志人生最狼狽的‘高光’時刻。

當初林光正那家就想要通過群衆批.鬥，謀害林戰，如今可好，林戰直接還到許真身上了。

希望他們能好好享用這份大禮吧！

最終，林戰看人都給鬥得差不多了，才示意他的人停下來。

許真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羅婷婷躲在一旁哭得直抽抽，卻不敢上前。

大隊的幹部們這才苦大仇深地上前，将許真給往縣裏的衛生站送。

周和平心情複雜。

他雖然對于結果是滿意的，但是把人家未來的革委會副主席給差點搞死，他感覺天都要塌了好嗎？

他氣也沒處撒，不敢去指責林戰和蘇桃，也沒法指責群衆，只好逮着自家的小混蛋往死裏揍：“老子是上輩子欠了你嗎？你這輩子讨債來了，不弄死你老子你不甘心嗎？啊？！！”

“嗷嗷嗷——”周承澤一邊跳一邊跑，躲着自家老爹手裏的扁擔，“爹啊，你怕什麽咧，我給你保證，那個許同志絕對當不了革委會副主席！”

“臭小子，你以為你是公社社長還是縣委書記啊，還保證？我保證不打死你！”

看那對父子雞飛狗跳，蘇桃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想去勸架，卻被林戰強勢拉着手，回家了。

等到進了房間，蘇桃開始心虛了：“喂，林戰同志，你不用去善後嗎？”

林戰反手關了門，把人按在門後，神色平靜冷淡，眼神卻專注：“早就安排好了。”

蘇桃側眸躲閃着他一點點熱起來的眼神，“啊？怎麽安……唔……”

轉移話題失敗，男人柔軟纖薄的唇瓣壓下來，攻城略地。

而她，很快丢盔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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