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親昵

沒多久, 就到了目的地。

林家墓地在半山腰，很小的一處, 6個人都不太站得開。

最中間的是爺爺的墓碑右邊還有一半留白，林父林母的墓碑在右側。

一到了這裏，蘇桃明顯感覺大家的心情都凝重了些。

她識趣地閉嘴沒說話。

此刻她看着林母的墓碑, 心情有點複雜。

在今天中午之前，林母在她心中一直是為了他們兄弟姐妹苦了一輩子，最後還勞累而死的可憐又偉大的母親形象。

可現在，她知道真相, 不喜歡她了。

她很想知道, 四小只有沒有經歷過那樣可怕的童年，但現在又不好問，就保持了沉默。

墓地周圍顯然前幾天林家小叔來祭拜和清理過了, 大妹拿了笤帚稍稍清理了一下為數不多的落葉和樹枝, 然後擺上祭品。

本來應該點香燒紙錢的, 但這個年代顯然不可能買到這些東西。

小弟感受到凝重的氣氛，小聲問蘇桃：“漂亮嫂嫂，大家是不是不開心？”

蘇桃揉了揉他的發頂，問他：“你呢，你會不會想到爸爸媽媽和爺爺不在了, 不開心？”

沒想到, 小弟搖了搖頭，“我沒見過爺爺，也不記得爸爸的樣子, 但是媽媽在下面，應該會很開心的。”

蘇桃驚愕得不知道說什麽好，又聽小弟補充：“媽媽老是說，她還不如死了，死了就不用那麽苦了。”

蘇桃心髒再次揪痛，忙微笑着對小弟說：“你媽媽那是激動時胡說的，冷靜之後肯定不會這麽想的。”

小弟眨了眨眼睛：“真的麽？”

蘇桃肯定地點頭：“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多苦多難，你要相信，總有苦盡甘來的時候，活着才有希望。”

小弟卻更疑惑了：“那死了到底是什麽呀？”

蘇桃：“…………”

本來她是無神論者，可以篤定地說，死了就是在世界上消亡消失，但這顯然不适用于她自己的情況。

這時，林戰淡淡擡眸，對小弟說：“死了，就是再也回不到親人身邊。”

小弟：“就像媽媽死了，就再也沒辦法來看我們了嗎？”

“嗯。”

“那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漂亮嫂嫂了嗎？”

“對。”

“那我不要死，一直都不要！我要一直跟漂亮嫂嫂在一起！”小弟說着，拼命抱緊蘇桃的脖子。

蘇桃哭笑不得，“好，一直在一起。”

須臾，林大妹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爺爺、爸爸媽媽，今天我們帶了新嫂嫂過來給你們看啦！你們看到了嗎，她人特別好，長得還特別美，她一嫁進來，咱們兄弟姐妹的日子就好了……”

盡管已經習慣了每天被誇，但特意在掃墓的時候，對先人說，蘇桃感覺很微妙。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微涼的大掌牽住，她微怔轉眸看過去。

林戰神色冷淡如常，“給爺爺和爸爸鞠個躬吧。”

“哦。”

蘇桃朝他乖巧一笑，跟他拉着手朝墓碑鞠躬。

而後，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小聲許願：“爺爺和爸爸，要保佑林戰一輩子平安喜樂哦。”

林戰心頭一顫，晦暗的眸底，陡然亮起星光璀璨。

祭拜過後，林彥就要放鞭炮了，林戰跟他說了一聲在山下等他，就帶着蘇桃和三小只下山了。

幾人在山下等了十來分鐘，林彥就下來了。

6個人一起回了家。

蘇桃全程一點都沒感覺到勞累，下山很輕松，上山又是被背上去的。

她不由在心裏感嘆，有個男友力爆棚的對象真的挺不錯的。

只不過，她家對象這會兒，好像心情又不怎麽好的樣子？

因為下午三點多才出門，墓地又挺遠的，6人回到家裏，天都快完全黑了。

蘇建章比大家都早回來，一回來，整個宅子都找不到人，又沒人給他留下只字片語，本來心情就不好了。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回來了，他一擡眼，就看見自家女兒主動挽着林戰的手臂，一臉明媚的笑意，正跟他說着什麽。

蘇建章霎時臉就黑了，心裏直泛酸。

結果，女兒看到他，只是簡單打了一聲招呼，又轉頭對着那臭小子叽叽喳喳。

蘇建章那個氣啊：“诶诶诶，那個光天化日的，你們注意點影響啊。”

蘇桃還沒反應過來，小弟歪着頭，天真可愛地對蘇建章說：“蘇老師，天都黑了啊。”

蘇建章的臉色有點扭曲：“…………”

蘇桃憋不住噗嗤一笑，但也放開勾着林戰的手。

林戰和大妹進了廚房，蘇建章黑着臉對自家女兒招手：“桃子，你跟我來。”

蘇桃大概猜到他要說什麽，但也乖巧地跟他一起往後院走。

走到無人處，蘇建章嚴肅開口：“我知道我要說的這些，你們小年輕可能會有逆反心理，但爸爸是真的為你好……”

蘇桃非常乖巧：“嗯，爸爸，你說。”

蘇建章語重心長：“女兒呀，爸爸告訴你，選男人咱不能光看外表，咱還得看能力。”

蘇桃歪頭，笑着說：“林戰的能力沒有問題呀，他可是特種兵，而且是特別厲害那種哦。”

蘇建章一噎，“爸爸是說，他雖然有本事吧，但是性格那麽冷，話又少，肯定不會關心人，你這樣相處起來多累啊？”

“可是爸爸，我早就說過了，他對我真的跟對別人不一樣，他很寵我的，話少也沒關系，我話多啊，互補嘛。”

蘇建章頭疼，“結婚呢，是選一個男人過踏踏實實的過日子，要選一個老實人才行。你看他那個外表，就太惹眼了，以後說不定會不安分！”

嗯？跟她扯老實人和安不安分的話題？

蘇桃樂了，當即把當初那一套跟村裏女同志胡扯的理論搬出來，把蘇建章都繞暈了。

蘇桃說完，又故意板着小臉義正言辭：“爸爸，我覺得你就是對林戰有偏見！你現在吃他的、住他的，你的科研項目，還要借住依賴他家的井水幫助，你怎麽好意思不停否定他呢？”

蘇建章被她給噎得不輕，弱弱道：“也不是偏見……就是怕你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做出不理智的選擇。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啊，他不是軍人麽，他要是不能為了你退伍踏踏實實過日子，你做軍嫂很苦的。”

蘇桃眨了眨眼睛，十分不解：“爸爸你這樣的思想就落伍了吧？我們每個人都有獨立的人格，我沒有必要，也沒有什麽需要他為了我放棄他自己的人生規劃，當然我也不會為了他放棄我自己的人生目标。”

蘇建章這回倒是被她的話給微微震到了：“好像挺有道理的……”

蘇桃：“所以爸爸，你還有哪裏看他不順眼你一次性說了嘛？”

“唉……”蘇建章嘆了口氣，支吾道：“我就是覺得，你們不是還沒最終确定要真結婚麽……”

“誰說的？”蘇桃有點嬌羞地笑開了，“爸爸，我們已經認定對方了啊！”

蘇建章心頭一震，他記得，女兒之前，應該沒有這麽篤定吧？

發生了什麽？

不等他追問，蘇桃又氣呼呼地說：“所以既然我們以後注定是夫妻，現在談戀愛牽個手沒什麽吧，你老是說些有的沒的，我很尴尬的啦！”

蘇建章頭更疼了，女兒這是陷入了愛河裏面，完全盲目了呀。

他回想起自己和趙曼戀愛的時候，當然能理解，也知道其實女兒和林戰已經很規矩了。

但是……

蘇建章唉聲嘆氣：“我還不是作為父親，看到捧在手心裏的女兒長大了，喜歡上別的臭小子，還為了那臭小子跟我吵吵，我心裏憋屈麽？”

自家的好白菜被豬拱了啊！

蘇桃聞言微怔，随即笑嘻嘻地搖着爸爸的手臂道：“爸爸別憋屈啦，我也不是故意跟你争辯的，那還不是因為你越是說他的壞話，我越是下意識要維護他，我不是故意氣你的啦！”

蘇建章并沒有感覺被安慰到，他更憋屈了！

看來聊不下去了，他說的話沒有用，女兒長大了，主意也大，不聽他勸了。

他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讓她的媽媽來勸比較好。

蘇建章想到這裏，忽然有種醍醐灌頂之感——對啊，說不定自己可以借着這個機會，跟蘇桃的媽媽重新建立聯系也說不定？！

他越想越興奮，也許兩個人的感情還有挽回的餘地，女兒就是他們感情連接的橋梁啊！

蘇桃莫名其妙地看着爸爸忽然眼睛發光，然後樂呵呵地拍着她的手說他有事，之後再跟她聊。

緊接着風風火火的，走了。

蘇桃：？？？

蘇桃對林戰的親昵，連蘇建章都能一眼看出來。

林戰當然更加有切身的體會。

之前他完全沒想到，賣個慘，能有這麽大的收獲。

他雖然人在廚房，卻将蘇桃和蘇建章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蘇桃對他态度的轉變，無疑是巨大的驚喜。

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蘇建章盯他盯得更加緊了，他和蘇桃在家的獨處時間變得特別少……

菌菇廠的改革進行得很順利，部門和職位合理精簡，科學有效，蘇桃依然不用怎麽管事，劉副廠長一人足矣。

而在趙安琪發瘋事件的第5天，蘇桃接到公社的通知，要她第二天一早去開會。

她心裏咯噔一聲，也不知道那天的混亂事件過後，趙棟梁會不會對他們進行報複？

第二天，林戰陪着蘇桃來到公社，小心地問起這個事情，沒想到張革新悄咪咪地對他們說：“趙書記早就讓人帶話來了，說那天的事他不會追究的。”

蘇桃微微驚詫，又不解：“那您今天讓我來做什麽？”

張革新笑眯眯：“蘇桃同志，考慮到你對公社做出的貢獻，有人提名你參加這一次革委會副主席的競選。”

蘇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