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0 9】

為什麽會不願意呢?在這陌生的異世還能找到比春承更有擔當的人嗎?

那樣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會給她旁人給不起的安全感。

細算下來,前世今生,春承救過她四次了。

十一歲那年,雲華山下,出門游學的女公子春承一身春衫,頭戴綸巾,搭弓射箭在最緊要的關頭,于馬背送出淩厲的一箭!

一箭貫穿賊人胸膛,将至秀從死亡的陰影救下來。

她大着膽子追問恩人名諱,那人笑着回她:“我乃鳳陽春承,怎麽?小美人是要以身相許嗎?”

她當即紅了臉,任由那一人一馬消失在昏黃的夕陽下。

而後長大成人,爹娘因着萬金将她賣給春家,得知要嫁的人是春家大小姐,是她七年前的救命恩人,那股難過勁緩了緩,熄了尋死的心思,選擇認命。

沒想到,這一認命,卻害了春承。

她永遠也忘不了春承提刀護她殺出重圍的畫面,那時候的春家大小姐,一臉冷傲,身上濺了血,和她提筆蘸墨飲盡風流的樣子大相迳庭。

很冷峻,也很動人。

春大小姐倚刀而立,在她懷裏咽了氣,想起那個蜻蜓點水的吻,至秀小臉慢吞吞地染了一分緋紅。

至于第三次,便是在百貨大樓,她躲在更衣室角落,春少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她趕跑厲家的人,又在知情的情況下,隔着一道布簾成全了她最後的尊嚴。

第四次,名流堂,春承病歪歪地走出來。

她看到了她,她認出了她,她一如既往地護着她。瘦弱的胳膊抽出長刀,一字一句,惹得她心跳如鼓。

這樣看來,春承,還真是壞,像是打定主意教她以身相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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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夫人愁眉不展地坐在女兒對面:“阿秀,你倒是說啊,到底……到底有沒有被春少爺占了便宜?你和他…你們……”

“沒有。”至秀回過神來:“我和她清清白白,但她為人頗有擔當,是我見過最有擔當的。她說過要護我,所以才會口不擇言說出那番話。只是……”

她頓了頓:“娘,若她不願,咱們還是不要逼她為好。”

“什麽叫做逼他?!”至夫人瞠目結舌:“衆目睽睽那些話他說都說了,人言可畏的道理你不是不懂,他若不娶你,你……你豈不是成了棄婦!”

棄婦。至秀眸光輕顫。

“不管你們有沒有夫妻之實,拜堂成親的話衆人都聽到了,他不來娶你,做什麽要來招惹你?”

“可我不想再來為難她。”

情急之下至夫人自動忽略那個‘再’字,她問:“若春少爺肯來提親呢?”

“那我就嫁。”

這話不假思索地說出來,至秀只覺耳根都在發燙:“娘,我先去沐浴了。”

至夫人由怒轉喜:“好,好,快去吧。”

人離開後,她仔細回想着春少爺看向阿秀的眼神,越想越覺得這事有譜。她是過來人,哪怕春少爺當下對阿秀并無男女之情,可所有的男女之情,不都是從愛護開始的嗎?

今日那陣仗,春少爺都願護着阿秀,平白無故,他為什麽要護着阿秀?還不是因着在意?最起碼,不讨厭吧!

阿秀生得好,常言道日久生情,至夫人長長地松了口氣,她就安安生生坐在家裏等着春家上門了!

如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春家若不上門,那便不是要結親,而是要結仇了。上趕着護着阿秀的是春少爺,總不能剛把人從狼窩救出來,就放任人身處輿論漩渦吧?

春家父子來得很快。

至秀剛從浴室走出來,頭發來不及擦,就見丫鬟興沖沖跑過來:“小姐!春少爺來了!”

春承?

熱意上湧,她眼圈微紅,清清淡淡地笑了。

如松堂。春老爺精神煥發地坐在那說明來意。

春承候在一旁,一身雪白長袍,戴着金絲眼鏡,不言不語的模樣透着矜貴帶來的淡漠,至夫人無意瞥了眼,越看越滿意。

“哦,是了,我家阿秀還沒到法定年齡……”

“訂婚?好,那就先訂婚。”她笑了笑,慈愛地望着春承:“不知春少爺如何想的?”

春承擡眸,指節微彎提了提眼鏡:“我?我自是樂意和秀秀訂婚的。兩年而已,我等的起。”

這話說到了人心坎,看出少年人存在眼底的意動,至夫人笑道:“好了,年輕人總要和年輕人在一起,莫要陪着了,去尋阿秀吧。想來,春少爺文雅知禮,阿秀會喜歡的。”

文雅知禮?啧。她又不是男人,更搞不大秀秀肚子,操心什麽呢。

春承笑得像只小狐貍:“多謝伯母。”

下人領着人往後院走,沒走一會兒,正巧和迎面走來的大小姐碰頭。視線相對,至秀看着那人一臉笑意,害羞地低了頭。

“秀秀。”春承輕聲道。

“春少爺。”

春承不滿地挑了挑眉:喊什麽春少爺?

至秀站在那矜持地笑:可是,總不能仍喊你春大小姐吧?

看着兩人在那眉來眼去,書墨識趣地帶着人走開。

明媚的光灑在午後靜谧的院落,兩人坐在清雅亭欣賞着後花園美景。有太多話藏在心裏,反而不知該說哪句。

短暫的沉默,春承手指點在青石桌:“在想什麽?”

“想我們之間的緣分。”

至秀沒想到就這樣把心裏話吐了出來,好在春承很自然地接道:“嗯,前世今生,是挺有緣分的。那這次,你是心甘情願的嗎?”

喜堂之上,拜堂在即,這人口口聲聲問她:“你願意嗎?”

而今再問,至秀笑得天真爛漫:“嗯,願意。”

“真願意?”

“這還能有假?”

故人隔着時間、空間重逢,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春承感慨道:“想不到,再來一次,你還要嫁給我。”

“你…你不願意嗎?”至秀怔怔地看她。

“我?”春承沒忍住湊近她,手捏着至秀下颌,仔仔細細瞧着:“我當然願意。我說過要護着你的。”

突然的肌膚之親,惹得這位名門小姐很快紅了臉:“春承,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有嗎?是變得好了,還是壞了?”

至秀掩唇笑了笑:“這樣子的你,更像十三歲那年的你。”

“十三歲那年?”

“對,十三歲,你在雲華山下救了我。”

看她一臉茫然,至秀下意識嗔惱:“你怎麽還沒想起來?你答應過我會努力想起來的!”

“這個……”春承撐着下巴看她:“秀秀,你這是在沖我撒嬌嗎?”

“才沒有!你不要亂想。我只是……”至秀清聲道:“我只是看到你,太開心了而已,并不想撒嬌,也沒有撒嬌。”

“秀秀,為什麽要一本正經的解釋啊?”

“……”

“嗯?不理我?”春承壞笑着看她:“不理我,那我可就走了?”

“別走。”至秀拉着她的衣袖,似乎很怕人跑了,“我……我有事要問你。”

春承再次坐下:“何事?”

“你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一個月前睜開眼醒來,我就是春家少爺了。”

“一個月前?那就只比我提早半月。”至秀驚嘆道:“那你融入的很好,比我厲害。”

“無妨。”春承摸了摸她的頭:“有我幫你,你也能很快融入這異世。有你在,我也不算孤身一人了。”

“你這一世……”擔心隔牆有耳,她湊過去小聲問道:“還是女兒身嗎?”

“你希望我是嗎?”

“這、這哪是我怎麽想的問題。你是的話,我自然開心,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女子,若你忽然成了男兒,我反而不習慣。可你若不是男兒,女扮男裝,肯定很辛苦吧?”

這種被人心疼的感覺一下子擊中了春承的心,她笑容柔軟,收斂了那些刻意裝出來的吊兒郎當,認真道:“秀秀,我是女子,我還是我,并沒有很辛苦。”

“你還是你?”不知怎的,聽到這句話的至秀覺得萬分感動。

但她知道,重活一世,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比如,健康。

她眨了眨眼,眼角的濕潤很快消去:“春承,把手給我。這一次,我一定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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