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4 6】

“好吃嗎?”

“好吃。”

至秀笑她:“好吃, 那你一直看着我做甚?”

春承指腹摸了摸唇瓣,小動作看得人面色微紅:“你…你剛才……”

“我剛才怎麽了?”至秀捏着指尖, 不肯承認她是故意占春承便宜, 拼命壓着羞赧,反而深呼一口氣對上她的目光:“我要說無意碰到的,你信嗎?”

“信啊。”春承天真無邪的模樣透着乖巧, 跟她生氣的時候不一樣, 跟她打人的時候也不一樣, 不谙世事的純情青澀,身子前傾, 瘦弱的身板倚靠過來。

專注的眼神看得至秀腿腳禁不住發軟:“你、你離我這麽近做什麽?”

春承一顆心跳得飛快, 她離得近, 能聞見秀秀身上散發的清香, 若關閉五感只留下嗅覺, 看不到人, 還以為在她面前會是一朵盛開熱烈的蘭花。

她不确定秀秀到底喜不喜歡她, 說不讓秀秀當她是男子喜歡的是她, 到頭來, 對秀秀動念的卻是自己, 春承沮喪地抿直唇角:“我也想不小心碰一碰,秀秀會介意嗎?”

清清淺淺的呼吸撲面而來, 至秀緊張地脊背繃直,腦子有一瞬空白。

她甚至沒聽清春承說了什麽,她心跳地厲害, 眩暈感越發強烈,可就是在這樣慌亂的心事裏,她看到了對方黯淡下來的眼睛,以及略帶委屈的表情。

“秀秀果然介意。”她作勢要退回去,被人握住了手腕。

一天之內,這是秀秀第二次用手指裹住她的手腕,春承揚眉。

至秀怕她跑了,怕她不開心,搖搖頭:“我不介意。”

“是嗎?那你知道我剛才說了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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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沉默,春承心道:秀秀如今連我說什麽都不認真聽了。

眸光偏移,少女掌心溫暖,肌膚相觸,驅散她手腕的涼,心情忽然好了些。她笑了笑:“你自己說的不介意,那你不準動哦。”

至秀坐在那一動不動,極力回想她到底答應了什麽。握着春承手腕,感受到肌膚傳來的涼意,竟有一刻舍不得松開。

體弱多病的春同學,先前說的那句“手冷”或許不是假話。前幾日病了一場,身子虧空,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補回來。

她顧自想着,沒防備微涼的指腹輕緩地從她下唇劃過……

“不準動。”

微啞的嗓音适時傳來,至秀反手撐在長椅,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尖漫開,流過四肢百骸,春承……春承這是什麽意思?

微涼的指,溫熱的唇。柔軟相觸,冷熱相貼,至秀呼吸紊亂,不敢開口說話,不敢看她,慢吞吞閉了眼。

春承莫名地生出兩分興奮,和那日在游船上相同的興奮,指腹微微用力,早前收斂的熱切此刻因了秀秀閉眼看不見,剎那流淌出來,她甚至想用指撬開秀秀牙關,伸到裏面,必然更舒服。

想着想着,她身子一震,十分肆意迷離須臾散去八分!

她怎能對秀秀動如此绮念?

微涼撤去,清風襲來,至秀緩緩睜開眼,微紅的眼睛,眼角微濕,春承看了頓覺羞愧:“吃飯吧。”

“嗯?”

微顫微媚的音色聽得春承險些握不住竹筷:“不、不要說話了,再不吃飯,就要涼了。”

至秀漫着水霧的眼睛凝望她:你就只想說這些嗎?

可惜,春承低頭用飯,并未看到。

在聽到她急促呼吸時,至秀曾有那短暫的一刻相信春承是喜歡她的,她的手上有多不規矩,此時的态度就有多冷淡。

春承在敷衍她。

這念頭冒出來,眼淚差點控制不住掉下來。

“怎麽了?怎麽不吃?”說着話春承順手為她打開飯盒,看她不動,眼睛眨呀眨,舀了小米粥喂到她唇邊,頗有幾分道歉哄人的意思:“張嘴,我喂你。”

淚沾濕睫毛,至秀垂眸不看她,紅唇微啓,溫熱的米粥順着白瓷勺溫柔流進來。

她心裏生惱,敷衍她的是春承,哄她的還是春承,她就認定了自己會被她吃得死死的麽?

“怎麽看起來不開心?”春承心裏惴惴,心虛地沖她綻開笑臉,笑過之後才發現秀秀根本沒看她。

她讪讪地湊過去:“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什麽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輕薄你的。”

“……知道了,吃飯吧。”

她接過瓷勺,慢條斯理喝粥,全然忘了那是從某人手裏‘奪’來的。

手心空空,春承看了眼老老實實躺在至秀手邊的青花紋瓷勺,再看女孩子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樣,實在沒膽子把勺子搶回來,更不敢越到她那裏,伸手去拿那柄青花紋瓷勺。

錦衣玉食的春少爺沒了喝粥的勺子,乖乖地端起飯盒,神色微囧。

餘光細致留意她一舉一動的至秀,眼眶淚意隐沒,唇畔揚起淺淺的弧度。

一份粥,三碟小菜,兩個小籠包,很快被解決。

設計系上午有公開大課,春承不能久留,反而是至秀,十點後才有一堂課。

飯盒被她拿去清洗,人從宿舍出來,下了樓,卻見宿舍樓門口一道熟悉的身影杵在那。

是春承。

擔心她身子不舒服,至秀款款走過去,柔聲問道:“怎麽還在這?不去上課嗎?”

春承摸了摸鼻子,低聲道:“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

至秀咬着下唇,誠然又覺得委屈。春承待她幾番逾禮,給了她希望,再狠狠将她從雲端推下去,連個安慰都沒有。

她壓着幽怨,催促道:“再待下去,你要遲到了。”

“遲到,也總比教秀秀生氣好。”

“……都說了,我沒生氣。”

春承背著書包,抱着貓耳罐,長身玉立,微微俯身同她耳語:“沒生氣,那你說句好話來聽聽?”

“不說。”

春同學退開小半步:“那秀秀就是生氣了。”

恐她得寸進尺,至秀臉一沉:“是,我是生氣了。”

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直把人看得不好意思別開臉,春承淺笑:“生氣可以,千萬別生悶氣,等我上課回來,你再沖我撒氣。我絕對言聽計從,直到你氣消為止。怎樣?”

至秀紅着臉,嘆息一聲:“你還真是油嘴滑舌。”

“那我們就說好了,不準一個人生悶氣,等我回來,我給秀秀負荊請罪?”

“貧嘴。”至秀輕笑:“好了。再不走真要遲到了……”

春承手疾眼快地在她掌心捏了捏:“回見!”

而後邁開長腿,快速朝教學樓跑。

掌心微燙,望着她遠去的身影,至秀喃喃自語:“跑慢點,栽了怎生是好?”

她彎了彎唇角,桀骜不遜的春大小姐,甜言蜜語張口就來,想到春承臨走時還要撩撥她的小動作,心湖再次蕩開波瀾,嗔道:“真是不讓人省心。”

晨光明媚,她帶着信去往書室,理想的話,今晚春承就能看到她的回複。

行走在京藤的少男少女,來到這的人,大部分懷揣着一顆閃亮進取的心。

陵京最大的西醫院,躺在病床的燕輕眉眼狠厲,心生陰暗:“爹,我這條腿是不是好不了了?”

坐在床邊的燕父沉聲勸慰:“輕兒放心,爹會給你找最好的醫生,西醫不行咱們去求中西,只要舍得給錢,總能醫好腿的。”

“是麽?”燕輕冷笑:“爹不用騙我,醫生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我這條腿,先是中了元禮一槍,沒徹底養好就被春承踹得舊病複發。雪上加霜,從今以後我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瘸子……”

“輕兒,不準你這樣說!”

“可這不是事實嗎!!”

燕輕發瘋地将果盤摔在地上,神情癫狂:“燕家的少爺怎麽能是個瘸子?春承毀了我一生,我要他兩條腿,再要他的命!爹,你到底聽到沒有?有人這樣害你兒子,你還愣着做什麽!”

“徐老先生徒孫,且是春姓,爹得好好查查他的來歷。”

“還查什麽?”燕輕眸子輕轉,算計道:“我見過他爹,他爹就是個賣草藥的窮大夫,也就是早些年發跡,和咱們燕家比起來,頂多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暴發戶!”

燕父驚喜擡頭:“當真?實話不瞞你輕兒,爹年輕時遇到過一個人,那人正是姓春,手段高明,輕易惹不得……”

“一個賣草藥的暴發戶爹都惹不得嗎!爹的膽子何時這般小了?”

燕輕眼睛發狠:“別和我講什麽商人的謹慎,我就問您一句,有人斷了你兒子的腿,這仇,你報是不報?”

“自然是要報的!”燕父從往事清醒過來,愧疚道:“是爹畏首畏尾,這些年那人早不知跑到千裏之外了,怎麽可能随便遇上一個人,就是他的兒子?況且徐老先生門生衆多,保不齊是爹想多了。”

“爹想明白就好。”

意識到之前态度惡劣,燕輕恢複冷靜:“我知道,爹要一個人命前,按規矩是要查查這人來歷,這次就不必查了,春承,就是個暴發戶的兒子,咱們燕家,惹得起。”

兒子說惹得起,燕父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好!今日,爹就給你斷了那人雙腿,解你心頭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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