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5 7】

十七歲, 花一樣的年紀。依着至秀的心意,生辰禮沒選擇大辦, 怎麽低調怎麽來。

趕上京藤放假, 學校來慶賀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有捧花的, 有拎着精致禮盒的, 還有大大咧咧抱着等人高毛絨玩具的。

308寝室的女孩子下了洋車, 被負責守門的小厮領進東院。

至秀穿着春承送她的纏花旗袍迎風站在樹下,窈窕身段, 秀麗姿容, 看得周绾連聲驚呼:

“原以為你受傷了模樣許是憔悴, 補血益氣的藥我帶了不少, 看樣子你是用不到了。幾天不見, 容光煥發, 都是肉.體凡胎, 你怎麽能美成這樣?”

果不其然, 來給人過生辰, 手裏還不忘拎着一包包補藥, 至秀動容地将藥包接過來,笑意從眸子溢出來:“我用不到, 豈不是更好?绾绾這份心意,我已經看到了。”

她揚起清純無害的小臉:“很開心你們能來。”

陳燈适時道:“不止我們來了,設計系那些人也跟來了。都怪绾绾, 要不是她走漏了風聲,就不會招惹一群狗皮膏藥。”

“那哪能怪我?誰讓雲同學長了一對順風耳,我本來說得挺小聲……”

提到雲同學,王零淡淡地瞥她,單刀直入:“雲漾,是不是喜歡你?”

“喜歡我?”周绾驚得倒退半步,瞪大了眼:“王零!你不要含血噴人!”

“……”

含血噴人???陳燈忍着笑,假惺惺地為雲同學默哀兩秒。

王零不為所動,神色頗為冷淡:“他不喜歡你,怎麽你說什麽他都聽得到?”

周绾被她氣得腦殼疼,扭頭沖至秀道:“聽聽?她說得是人話嗎?阿秀,你不在的這幾日王零整天到晚就和背着‘炸.藥.包’似的,看誰都覺得不順眼,我難得讓她兩回,她還沒清沒完了?

雲同學耳朵好使都能怪到我頭上,本小姐求學期間斷情絕愛!喜歡我?喜歡我的人多了去了,難道我還得一個個回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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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秀拍了拍她的手背,笑着看向王零:“嗯,绾绾說得有道理,這次我站你這邊。”

周绾拍手稱快,得意挑眉,發出最後警告:“王零,本小姐最後讓你一回,你再無理取鬧,小心我們孤立你!”

“……”王零沒耐煩地橫了她一眼:“幼稚鬼。”

她笑着從兜裏掏出精致小巧的禮盒:“阿秀,歡迎邁進十七歲。”

陳燈順手也将畫筒遞過去:“生辰快樂,阿秀。”

一來二去,周绾排在最末,她象征性地攤開掌心,一枚被打磨圓潤的玉石映入衆人眼簾:“這不是什麽稀罕東西,我真正要送的禮物也不是這個。

我想和阿秀賣個關子,等你傷養好,回校以後就能看到我的賀禮了。”

別出心裁的生辰禮,308寝室的女孩子們眼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至秀被接連的驚喜敲得腦袋有一晃懵。

周绾慣來鬼點子多,她不願費心多想,眼裏春風洋溢:“那我可得早點把傷養好。”

“可不是?”周绾挽着她的手臂:“外面來了好多人,阿秀不出去見見嗎?”

見是一定要見的。至秀柔聲道:“來者是客,有勞你們幫我一起待客了。”

王零輕笑:“樂意之至。”

“阿秀說外面那些人是客,那我們呢?”

“你們?”

308寝室的三人不約而同看向貌美的室友,至秀和聲細語道:“你們,是朋友呀。和那些人不同的。”

漂亮溫柔的女孩子,存心哄人開心,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為了一聲“朋友”,為了一句“不同”周绾和陳燈摩拳擦掌地跑去待客,倒是王零陪在她身側。

“燕家搬離陵京了。沒想到春同學家世如此顯赫,眼下陵京有點身份的都曉得凜都春家來人了。阿秀呢?和春同學發展的如何了?”

“我?”至秀含笑,發自心底的喜悅看得王零也跟着放輕松:“我和她剛剛戀愛。她接受我了,回應我了。阿零,我不再是一廂情願了。”

“那還真是因禍得福。這一刀疼是疼了點,至少沒白挨。”

“阿零呢?阿零無緣無故吃飛醋,卻不讓绾绾知曉,未免,有些欺負人啊。”

少女亭亭玉立,看得王零罕見地生出窘迫:“阿秀,我知道你向着她,可喜歡與否,哪裏是我說出來就能解決的?

我和绾绾按理說還是遠房表姐妹,小時候見過兩次,可惜绾绾從小腦子就笨,六歲那年還曉得追在我身後喊表姐,哪知人長大了,慣了一身毛病不說,還學會翻臉不認人了?

我和你,與你和春同學不同,我是女子,卻天生喜歡女子。绾绾若對我無意,我哪能任意招惹?

你和春同學天作之合,有婚約做紐帶,至于绾绾……我和她的距離,豈止是隔了萬重山?”

同住一室,咫尺天涯。單就這女子身份,想要在一起,就得跨過禮教束縛,躍過世俗攔阻,喜歡一個人很容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很難。

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稍微動搖,這輩子都沒了指望。

暗戀很苦。

情場中人,至秀似乎能夠感同身受。

前世春老爺子以血脈親情壓着春承拜堂成親,名滿天下的女公子,就因娶了女子為妻,聲名毀于一旦,白玉有了瑕疵。

春承以女子之身迎娶她進門,世人的那些非議、謾罵、指責,言猶在耳。她輕聲道:“阿零,先動心的那人,背負的應該是兩個人的情。

她不懂的,她不敢的,她做不到的,你得提前懂,得勇敢無畏,你得做常人不敢做,不能做。誰教你發自肺腑的喜歡呢?

人與人的緣分可遇不可求,遇見了,情.動了,若舍得,就潇灑放手,舍不得,你就是跪着、爬着,也得走下去才行。

萬事逃不過一試,不試試,你永遠不知道能做到哪種地步。我與春承,無非比你們幸運了一些。但世間情愛,只憑着幸運,哪能相伴一生?

那些必經的坎坷與不平,我們是一樣的。真正的喜歡,哪有什麽簡單和難呢?女子和女子,女子和男子,想要白首不離,酸甜苦辣,該你嘗了,都逃不過。”

“阿秀通透,我遠不如。”

“通透?”至秀領着她慢悠悠穿過走廊:“阿零,我這個,不叫做通透。

終此一生,能入我心的情郎就她一個,終此一生,我想要托付的良人也只她一個。我的心給了她,我沒選擇了。

路有千條,花有萬朵,不是心頭好,不走,不摘,不動。可若是心頭好呢?

她只要稍微延伸開小路,輕輕在風中散發花香,你的靈魂就寧願跟着她,山窮路遠,哪管有無歸途?認定她,那就是她了。這從來都不是通透,是別無他法。”

王零若有所思地跟在她右側,難免起了憂愁:“阿秀這般,我只盼着春同學不負你,否則……”

“沒有否則。”

生辰小宴設在西院,來的人很多,醫藥系、設計系,春承穿着裁剪合宜的銀灰色長衫行走在同學之間,儒雅風流,貴氣使然。

知‘他’是凜都春家僅有的繼承人,楊政躊躇着不敢上前,一人在角落隔着悶酒。

他是打着為春同學未婚妻慶生的旗號,厚着臉皮跑來的,打着同樣旗號來的人不少,可只有他心裏清楚,他到底是為誰來的。

處在雲端的春同學看不到他真實意圖,楊政也不敢教‘他’看見。

年輕人的酒宴少不了歡聲笑語,為了小輩在家裏自在慶生,至夫人身居後院閉門不出。

春老爺來京的消息早就在名流圈傳得人盡皆知,不敢留在家中,省得有人跑來攪了準兒媳的好事。

沒有家長管束着,學生們撒歡了玩,本就是小宴,沒講究排場,吃飽喝足,有人趁着醉意提出往舞廳快活,至秀散了銀錢許他們吃喝,一則身上有傷,二則不是歡脫性子,舞廳那樣的地方從未去過。

春承搖晃着小酒杯,笑道:“秀秀看我做甚?舞廳那樣的地方,我也不常去的。”

“那你想去嗎?”

“不想。”

得到肯定答複,至秀捏了捏她的指尖:“還是派阿喻悄悄跟着吧,省得那些人醉了惹出什麽事端。他們好意來為我慶生,總要看他們平平安安歸家才放心。”

春承輕哼,朝着阿喻遞了眼色。

西院人走得稀稀疏疏,見她隐有醉意,王零等人不好久留,結伴返校。

春花杏花自去熬煮醒酒湯,作為今日的壽星,本該少奶奶喝的酒,全進了少爺肚子,攔也攔不住。

春承醉眼朦胧:“秀秀,我為你準備了生辰禮,我帶你去看。”

西院房門被推開,至秀被她帶進內室,春承熱得松了松衣領,随手指了指衣櫃:“秀秀,打開看看。”

兩扇櫃門敞開,一年四季,各式各樣的新衣整整齊齊地挂在衣架,至秀掌心生暖,回眸問道:“都是你做的?”

“不是。”春承站在她身後:“傷了手,沒法為秀秀親自裁衣,你看到的這些款式,是我提前做的圖,從今天起,我做你的專屬服裝設計師,你說好嘛?”

果香混着酒氣撲在她白嫩的脖頸,至秀背脊僵着不敢亂動,胡亂點了點頭:“那這件呢?”

“這件……”春承睜着迷蒙的眼:“這是給秀秀準備的襯裙啊。”

滿滿當當的一櫃子衣服,看得人眼花缭亂,絲滑綿軟的襯裙,因着羞澀,至秀看了一眼匆匆掠過,小聲問道:“你這是…都做全了嗎?”

醉意上湧,春承伸手搓了搓臉,邀功道:“做全了,裏衣和外衣是店裏師傅按圖做得,我…我動手給你做了兩套小衣……”

至秀蹭得滿面羞紅!

偏偏身後那人不依不饒地催促着:“就在最裏面,你要不要翻出來看一眼?可好看了~”

“這、這就不用了吧?”她急忙關好櫃門,眼睛直直盯着衣櫃,不敢轉過身來。

“秀秀,我頭疼。你扶我躺下好不好?”

知她醉得不輕,也慶幸她醉得不輕。不好和醉鬼計較,小心翼翼服侍着她躺好,沒一會,人已睡得香甜。

守在榻前,至秀伸手輕.揉在她的太陽穴,語氣嗔怪:“看你以後還要不要醉酒了?”

“秀秀……”

她動作一頓,眸含春.水,清波流盼:“春承,我在呢。”

“秀秀……”

“嗯?怎麽了?”

“我明天,就要回校了,我舍不得…秀秀……”

榻上之人再沒了動靜,房間靜谧。半晌,至秀俯身貼在她耳畔:“我也舍不得你,我答應你會早點好起來,你不是不想看我後背留疤嗎?到時你來幫我上藥,我保證一道淺淺的傷痕都不會有。好嗎?”

她坐在那,自顧自道:“你不說話,那就是答應了。”

人睡得昏天暗地,至秀起身,猶猶豫豫地走向衣櫃,從最裏面摸索出春承為她做的小衣……

看過之後不得不承認,好看歸好看,可真要穿在身上,也太難為情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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