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6 6】

“我沒有他聰明?”周绾氣哼哼地扭頭問王零:“阿秀貶低我的智商,你說呢?”

王零唇角揚起微微的弧度:“憑心而論,我只知道,春同學是咱們京藤有名的才子,至于绾绾……”

她聲音低弱下來,無聲勝有聲,氣得周同學快速撫着腕上的碧色手镯,火氣蹭蹭往上冒:“等會我要把你送的笛子丢了,你這人好煩!”

送的笛子?

至秀明眸淺笑,意味深長地看了王零一眼。

王零大大方方回之一笑:“嗯,提前送給绾绾的十八歲生辰禮。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我心意比最好的珍珠還要真。”

她這話明裏是在和至秀解釋,暗裏卻是故意說給某人聽。

周绾輕哼兩聲,眼波微動,看起來仍是不愛理睬人的表情,眼睛凝着溫和得逞的笑。

見她笑了,王零指節敲在腰間,也無聲地笑了。

說幹就幹的周同學坐在桌前,果然撥通了男生宿舍樓301寝室的電話。

陳燈俨然一只好奇的貓,搬了凳子輕手輕腳地在周绾身邊坐好,王零挑眉:“你不過來?”

“來做什麽?”至秀注意力從盛開的鮮花轉移,側耳傾聽,只要一想到春承就在電話的另一頭,心髒又開始急促地跳動起來,身體的反應使她羞紅着臉挪開步子。

猜到她會過來,周绾壞笑一聲,将話筒貼近她:“想聽春同學的聲音?”

至秀眨眨眼,那股禁欲撩人的氣息撲面而來,看得周绾眼睛發直。

風鈴忽然響動。

王零單指挑弄挂在床邊的小巧風鈴,問道:“不是要打電話嗎?怎麽發起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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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驚得周绾和陳燈恍然醒過神。

周绾撫了撫胸前,忍了忍終是說道:“阿秀這樣子也不知春同學怎麽受得住,他到底是不是男孩子,我都懷疑他是從哪個道觀跑出來的道士了。”

“她才不是道士。”至秀一指輕輕點在她肩膀:“專心打電話,不要說旁的。”

舉手投足暈開的雅致清香,紅唇微掀化在眸子的清冷,一瞬間,周绾都懷疑自個其實喜歡女孩子了。有個動不動勾魂索命撩人不自知的室友,她好難!

301男生單人寝室。

春承裹着浴袍,凝神盯着7773遠舟寫來的書信:【……既是戀愛關系,既是喜歡的不得了的女朋友,既想有朝一日和她攜手白頭做夫妻,何故要瞞着她,任由她生惱呢?有什麽話是不能說的呢?我想,不論你做了什麽,坦白總沒錯。

陷入情愛的女孩子,哪個不希望另一半能夠坦誠相待?你做錯了,憑着情意她原諒你,可若錯了仍不知補救,縱有百般柔情,她該如何面對你呢?

你信任她嗎?你愛她嗎?你相信她愛你嗎?盼回信。

——來自7773第五封來信,遠舟】

“我當然信秀秀愛我。”春承坐在床沿冥思苦想許久,鼓起勇氣來到桌前寫回信。

一字一句反複斟酌,落筆之時,不等她從頭到尾閱覽一遍,寝室電話鈴響了。

她心思一動,是誰打來的電話呢?

308女生寝室,想到對面俊俏文弱的春同學,周绾竟有點緊張,捏着玻璃杯潤潤喉,清聲道:“喂?是春同學嗎?”

饒是電話裏聲音存在細微的失真,春承仍是在第一時間聽出來了,這是周绾的聲音。眼下并非放假時間,也就是說,這通電話極有可能是來自308女生寝室?!

電光火石間,想到電話另一頭的秀秀,她極力平穩呼吸,輕笑:“是我,周同學有事嗎?”

明明是再親近不過的人,隔着電話線聽到她的聲音,至秀耳尖微熱,擡眼留意到周绾相較往日略顯局促的模樣,她不禁暗惱:春承怎麽能這麽讨厭,好端端的,做什麽要沖其他女孩子笑呀!

周绾心跳得越來越快,覺得自己今天怕是要小命不保。阿秀是女孩子,長得漂亮氣質出挑也就罷了,春同學怎麽笑起來也這麽……

她挖空心思,絕望地得到一個結論:或許春同學上輩子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若不然為什麽她會覺得剛才他笑起來會那麽……媚?

用媚字來形容男孩子,簡直是不夠莊重,可想到春同學那碾壓一衆女孩子的長相,她卻覺得,用媚來形容實在是再恰當不過了。

也只有媚字,才能解釋為什麽有人簡簡單單短促的一聲笑,就能撩得人心癢癢的,有種害羞,又想躲的沖動。

春承握着話筒等了一會:“喂?周同學,請問,秀秀在你身邊嗎?”

“啊,不在!”

“……”

春承凝在唇邊的笑意一點點消失于無,聲色冷淡下來:“哦。周同學找我何事?”

隔着電話線周绾都能感受到鮮明的冷遇,她嗔惱地看着身邊秀氣靈動的室友,最初的失措得到很好緩解,神态自若道:“阿秀回來就去浴室了,聽說春同學和阿秀今天約會來着?”

“嗯。”

還真是惜字如金。

周绾笑了笑:“作為阿秀最好的朋友兼室友,我有必要問一句,春同學到底喜歡阿秀哪點呢?她初次談戀愛,有很多不懂,便是被人欺負了都不曉得如何做。

我知你是她未婚夫,但本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一起的年輕男女太多了,時人過日子,煩了膩了喜歡登報離婚。

那些留洋歸來的學生更甚,自诩見過世面,推崇新思潮,抛妻棄子貪戀外面的桃紅柳翠、花花世界。

據阿秀說,春同學六歲出國,十三歲遠洋歸家,恕我冒昧,不知春同學的戀愛觀是怎樣的呢?”

短暫的沉默。

春承握着話筒的手慢慢收緊:“是秀秀發生什麽事了嗎?周同學緣何過問這些?”

“我是阿秀好友,我的朋友約會回來眼圈紅紅,說了沒兩句就把自己關在浴室這會都沒出來,春同學,我不能問嗎?”

“眼圈紅紅?”春承緊張道:“她怎麽了?”

“我也不曉得,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偷偷哭過吧。”

至秀急得要奪電話,被周绾手疾眼快地攔下來,捂着話筒和她耳語:“問問怎麽了,難道你不想知道嗎?”

“我想知道,可我不想她徒生無謂的擔憂。”

“哪裏是無謂的擔憂了?聽我一次,別搗亂。”

“到底是誰在搗亂?”

“可是阿秀,是你說的,問什麽都不怕的。”

“……”

“周同學?周同學你還在嗎?”春承急得額頭浸出一層細汗,玻璃杯碎在地上,白皙嬌嫩的腳面有細小血珠冒出來。

她顧不得看,喉嚨一陣幹啞,疊聲道:“周同學?周同學你聽得見嗎?你還沒和我說秀秀到底怎樣呢?電話裏說不清,我馬上就去女生宿舍樓,麻煩你告訴秀秀,不要讓她哭了,我一會就到!”

“哎?不用不用!她……她已經不哭了!”

“什麽?”春承解衣帶的手一頓,眼睛微眯:“周同學,你剛才說什麽?”

周绾也沒料到‘他’反應這麽大,心惶惶道:“阿秀,阿秀已經沒再哭了,我問她,她說,她說是你在她沒有準備的時候欺負了她,所以她才哭的!”

這話說得半真半假,至秀的确沒哭,可至秀這會又窘又惱,化作實質的目光吓得周绾臉都白了:“哎呀,別惱,別惱,聽聽他怎麽說嘛!”

半真半假的話不偏不倚戳中了事情真相,想到影院那個纏.綿.悱.恻的吻,想到舌尖相碰時的酥.麻,春承不得不信了六分。

她咬了咬唇角,腦海閃現秀秀流淚時的畫面,心疼地蹙了眉。

得不到回應,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周绾恍然大悟,頓時眉飛色舞,眼睛似是在說:哦,阿秀,你果然和春同學接.吻了。

至秀氣得不想理她。

“哦?我怎麽欺負她了?周同學這話平白冤枉人,秀秀是我未婚妻,我哪會欺負她?”清朗悅耳的聲音從話筒傳來,周绾沒想到他反應如此快。

聽到春承沒上當,至秀開心地湊過去,眼底冷色盡消。

301寝室,春承散漫而慵懶地坐在床邊,長腿有節奏地晃蕩着。

周绾這家夥,竟然诓她?最過分的是,關心則亂,自己差點就上當了!

好在她腦子靈活。秀秀和她分開前還一臉嬌羞,哪會因為自己吻了她而偷偷躲在浴室哭。秀秀那麽愛她,在影院時沒哭,豈有回寝室哭的道理?

況且她問過秀秀,秀秀也說了不讨厭那樣。旁人的話和秀秀的話,她自是信秀秀。

沒套出有用的信息,周绾話音一轉:“春同學,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話呢?你和阿秀談戀愛,是認真的嗎?”

“是認真的。”春承規規矩矩坐好,背脊挺直。

“我和秀秀談戀愛是因為喜歡她,有朝一日和她步入婚姻殿堂更是因着愛她。現在她是我未婚妻,以後會是我名正言順的妻,至秀,是我的人。”

她舔了舔唇角,笑道:“我也是她的。”

“……”被秀了一臉的周小姐呆若木雞,眼睜睜看着話筒被室友奪去。

至秀滿心歡喜地握着話筒,她不說話,另一頭的春承卻莫名緊張起來。

她猶豫道:“是秀秀嗎?”

至秀笑意璀璨,柔聲道:“嗯,是我。你不要聽绾绾胡說,我沒哭,我心情很好。對了,先前我聽到杯子碎地聲,你可有受傷?”

“受傷?”春承垂眸看着躺了一地的碎玻璃渣,腳背傳來陣痛,她這才注意到腳面被玻璃劃開的細小傷口,搖搖頭:“沒有。”

“真得沒有嗎?”少女輕輕抿唇:“春承,你最好不要騙我。”

“啊,只是被劃傷而已,沒什麽要緊的,秀秀,你不要吓我嘛。”

略帶撒嬌的口吻,聽得308寝室的女孩子們偷偷紅了臉,若不是親耳聽到,誰曉得表面斯文正經的春同學,背地裏對着未婚妻是這個樣子?

至秀哆哆嗦嗦地拿着話筒,心裏歡喜地放起了煙花:這還是春承第一次這樣和她撒嬌哇!

她不願春承的聲音被除她以外的人聽到,語氣不自覺寵溺:“好啦,我下午還有課,不和你說了。”

通話中斷。

寝室靜得落針可聞。

陳燈摸了杯子悄悄喝水,周绾手指繞着卷發眼底存着不可思議的意味,王零豔羨而感慨地望着容光煥發沉浸在戀愛中的好友,眼神飄忽,又慢騰騰地落在沉默的周同學身上。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然後,周绾爆發了。

她拍桌而起,神情激動:“我不信!世上怎會有這麽可愛的男孩子!”

“……”

不怕室友嚣張跋扈無理取鬧,就怕周小姐忽然犯病。

至秀不動聲色地喝茶潤喉,茶水浸濕紅唇,她悠揚漫笑:“這麽可愛的‘男孩子’,只此一個。”

春天眼看要過去,一通電話,明明白白地劃分了單身和情侶的界限,女孩子的春心,就那樣飄飄搖搖地動了。

陳燈摸着下巴,從圍觀甜蜜戀情的暈乎勁裏飄出來,語出驚人:“趁夏天還沒到,不如,談場戀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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