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益陽城

益陽城向來人傑地靈，歷代以來，出了不少的狀元郎，所以也被稱作狀元城。即使處在亂世，益陽城內也是熱鬧無比。衣衫褴褛的乞兒随處可見，但紙筆的售賣卻依舊火熱。

不求溫飽卻求知，這或許便是益陽人獨特的情懷。

“師父，這煙墨不錯，你要來一點嗎？”益陽人好文，所以在這裏能找到不少的好東西。陳修元認真的挑選着攤上的煙墨，最近畫符用的有些多，剛好可以買點。

玄清對于這墨的興趣不大，倒是十分青睐旁邊的朱砂。顏色純正，紅而不黑，是為上佳。而香味濃醇，入鼻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乃是不可多見的上乘貨色。

而這樣純正的朱砂，在益陽城裏随處可見。玄清跟陳修元大肆的采購了一番，才滿足的去找客棧。

益陽城內頗為寬闊，師徒二人走了好一陣才找到一家既氣派又潔淨的客棧。此地雖不在三清門的管轄區內，但師徒二人衣袍上的紋飾，卻依舊分外惹人注意。

尤其是玄清那渾身透着的出塵氣質，更是令人難以忽視。

幾乎是在踏進門的一瞬間，師徒二人便被人注意上了。三清門的名頭響亮，又是當之無愧的名門正派，若能與之結交豈不快哉？

陳修元給完了銀子，便打算跟着店小二上樓去。結果回頭一看，師父竟然被人給攔住了！

“這位道長請留步，我是全山派的掌門宋一山。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三清門的道長，實乃幸會啊！”

宋一山的性格爽朗，想結交便開了口。玄清雖然不喜生人接近，卻也對面前之人生不出什麽厭惡。

“宋掌門有禮。”

玄清微微躬身，算是回應。陳修元也在這時過來，同宋一山招呼之後，便打算帶着師父離開。誰知道這時突然又響起一串銀鈴的聲音，叮叮當當的，清脆無比。

“見過兩位道長，我叫宋秋棠，是全山派的弟子。”普通的弟子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冒頭，陳修元識趣的沒有接話，而玄清則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哈哈哈，讓二位道長見笑了。”宋一山不在意的笑笑，摸着宋秋棠的頭道：“這是小女，第一次出門，還望二位見諒。”

陳修元趕緊擺擺手，“宋掌門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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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不太适合說寒暄話，即使有心替師父打圓場，卻依舊心有餘而力不足。于是簡單的客套幾句後，便告別了宋氏父女。

“師父，全山派在哪啊？”

進到房間，陳修元才算是松了口氣。方才宋氏父女在的時候不好問，現在就他跟玄清在一起，陳修元這才把心中的疑慮給說了出來。

沒辦法，他對江湖的了解極少。唯一知道的，便只有三大名派。

拂塵被放在桌上，發出清晰的一聲脆響。玄清的眉頭微皺，沉默良久後才開口道：“我也不知。”

詫異的擡起頭，陳修元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意外，便在觸到玄清冰冷的眼神後将話給咽了回去。

看來除了自己，師父對江湖似乎也不甚了解啊……

興許是陳修元的沉默讓玄清産生了誤解，尴尬一陣後，他竟主動打破了沉默，“他們并無惡意。”

宋一山巴結的意味很明顯，而他的女兒也毫無心機。玄清看人時有種莫名的直覺，但是對于宋一山父女，卻并沒有感受到任何不妥。

除了——過分的熱情。

陳修元點點頭，他也不認為宋一山父女有什麽惡意。畢竟三清門的名頭太響亮，他們又穿着門派的服飾到處溜達，想不讓人注意都難。

之前他也試圖建議玄清喬裝打扮，結果被對方一句麻煩給頂了回來。

如今想想，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師父，晚上要不要出去逛逛？剛才聽店小二說，今天晚上有燈會。”

陳修元邊說邊把窗子打開透風，他的眼眸明亮如晝，線條越發清晰的側臉，此時正散發着淡淡的柔光。

也許陳修元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從他來到清泉居之後，整個人都變得柔和了許多。而且之前他在玄清的面前，總是戰戰兢兢畏畏縮縮的。

經過這一年的相處，卻已經很自然方便了。

對于這樣的變化，玄清并不打算點醒。相反，他很欣慰看到陳修元的改變。之前因為身世的緣故，陳修元一直壓抑着自己來生活。如今看到他慢慢的變得活躍開朗，玄清也甚是滿意。

他雖然喜靜，但也并不願意帶着木頭在身邊。

“去罷。”拿出錦帕擦拭着手中的桃木劍，玄清的眼眸也變得分外柔和。這次的修煉本身就是出來透氣，過的輕松些也沒什麽不好。

果然，得到他的同意，陳修元的整個眸子都更加閃爍了。他歡快的收拾着行李，甚至還将身上的銀子分成了好幾份，連要買的東西都想好了。

益陽城的燈會每年都有不同的花樣，今年雖然因為世道低落的緣故蕭條不少，但在陳修元的眼裏，依舊是熱鬧無比。

他跟玄清并行着往前，身旁來來往往都是逛燈會的人。一盞盞顏色各異的燈籠懸挂于頭頂，一擡頭，便是一片燈火輝煌。

逛花燈、猜燈謎游花船，陳修元拉着玄清玩了個不亦樂乎。這還是他第一次參加這麽熱鬧的盛會，直到回程的路上都還回味無窮。

他的手中捏着一串糖葫蘆，還剩了兩個。在這之前，街邊的小吃他幾乎嘗了個遍，肚子裏鼓鼓脹脹的，還真是狠狠的飽餐了一頓。

玄清看到他這模樣，無奈的搖搖頭。興許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陳修元才會露出些孩子般的天性罷。

街上的行人都喜笑顏開，沉浸在燈會的歡樂中。而在這片燦爛的燈火背後，卻有一片陰暗的角落，正在不斷的蔓延着寒冷的氣息。

那些無家可歸的乞兒，裹着薄薄的粗布破衣，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起。遠處的燈火那麽閃耀，而他們卻只能緊緊的靠在一起，以此來汲取最後的一絲溫暖。

陳修元跟玄清走在寬敞的街道上，感嘆着益陽城的繁華。卻不知在他們的身後，這個都城堆積的華麗，正在一層一層的垮塌。

黑夜已經降臨，再燦爛的燈火，也有熄滅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