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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銘不知道懷寧是什麽時候離開的,但是他知道她已經走了。再一次來到這棟房子,恰巧還是黃昏,恰巧明天還是周六,恰巧還是這溫暖昏黃的光線,一切都仿佛還是過去,從來就沒有改變,只是懷寧再也不會回來了。恒銘走到窗口,可以聽見外面傳進來的輕輕的海浪聲,當初看房子的時候懷寧說她從小就夢想有一棟後面靠海的房子,那樣就總能聽到浪花拍岸的聲音了。住進來的第一天,就是在這裏,就是這樣的黃昏,她高興的對他說:
“我真高興,我終于有自己的家了。”
那時候他剛剛和越然結婚,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樣的高興,他記得當時她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吊着一條馬尾辮,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他能感受到她當時很幸福。她對自己說: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不在乎。”
窗臺上放着三盆花,一盆茉莉花,一盆鵝黃色的櫻草花,還有一盆雪薔薇,懷寧說很喜歡屋子裏有淡淡的花香,現在因為缺水已經奄奄一息,懷寧是最在意這些花草的,她說一見到有植物枯死就覺得很揪心,因為一想到它們身體裏的水分一點一點的被耗竭,忍受着漫長的煎熬才漸漸死去一定很痛苦。現在看來她是真的傷心絕望,什麽都顧及不了了,想到這裏恒銘覺得很難過。不過梳妝臺上的一棵紫郁金香看上去還沒有什麽變化,因為球莖是浸在水裏,開得久了,花瓣有些略微外展。他拿過水壺給花澆水,當水融進土壤的時候,他眼前浮現起懷寧在窗口澆花的情景,那似乎總是在早上,她穿着白色的睡衣,陽光投射在她的身上,透過睡衣映出她身體的輪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天真的小女孩,對澆灌的植物充滿了期待,好像在盼望着它們快點長大,快點開花,也确實是這樣,每次一有哪盆開了,她總會興奮的對他說:“你看,開花了!”
那天夜裏恒銘和衣躺在床上,月光中屋子裏的陳設顯出模糊的影像。恒銘睜着眼睛睡不着,過去一來到這裏就很想睡,如果不出門,它們就像兩只冬眠的熊,懶洋洋的不願意多活動一下,經常會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來。恒銘對這裏沒有特殊強烈的感覺,只是覺得安逸,安逸到頹廢的感覺,一到了這裏時間仿佛就停止了,永遠凝重在了這片屬于兩個人的小空間裏。他想起第一次就在這張床上,他輕聲的問她:
“疼麽?”她躺在她懷裏,緊緊的環住他,輕輕的點了點頭。恒銘終于明白這麽多年是懷寧一直以來用盡全力的為他搭建了這個與世隔絕的避風港,可是他卻近乎無情的一直叫她在痛苦無奈的境地裏苦苦的糾結着。
最初的一段時間裏,恒銘努力的支撐着以往的生活,不要任何人注意到他的失落和哀傷。有一次越然正在收拾自己的首飾,恒銘見到那套紫色鑽石,又想到了懷寧,他拿起那枚戒指,貌似不經意的問道:“懷寧走了這些天,沒說現在在那呀?”
越然道:“還說呢,除了給我媽發過一條短信,再也沒音訊,那還是剛走的時候,手機也換了號,誰知道她在哪?”越然見恒銘對着戒指出神道: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兩個說長大了結婚戴什麽樣的戒指,我說我喜歡沒有顏色的那種,最顯得神聖純潔,她說她喜歡紫色的,将來結婚一定要戴紫鑽石。”越然笑笑道:
“那個時候多天真呀?”
恒銘凝望着那顆紫色的鑽石,向四周散發着光彩,他覺得那是懷寧的淚滴。眼前又浮現出她淚眼模糊的樣子,他終于明白為什麽當時懷寧會那樣緊張這枚戒指,他可以想象她把戒指平靜的放回去的時候心裏是怎樣的痛苦,因為她又不得不把自己想要的送給越然,盡管越然并不想要,就像他自己。
對于恒銘的痛苦,越然雖然也注意到他開始經常的徹夜不歸,整日愁眉不展,但是她也沒有辦法多想,因為她很快樂,過去已經死掉的年華似乎又回來了。越然也常常會感到不安,覺得這是一種對于良駒的背叛,但是她又沒有辦法克制,因為那個隐藏在屏幕背後的人仿佛是良駒的化身,這樣一想,或許那就是上蒼對她的憐憫,讓她可以把這段中斷的感情在另一個人身繼續延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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