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聞香

棧香與沉香是同樹所出,以其肌理有無黑脈來區別,棧香可算沉香,其味與沉香相似,但帶有木質,入水不沉,品質遠不如沉香,屬沉香之次品;黃熟香亦屬棧香一類,品質更為輕虛,氣味模糊……

寤寐林的品香房內,因今日來的都是商人和香使,故香座上的香師例行讓前來的客人品過一圈後,漫不經心地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安岚收拾好筆墨,陸雲仙因有意打聽景炎的行蹤,便讓她先留在這裏等着,然後起身出去了。

陸雲仙一走,之前坐在她對面,一直留意她的馬貴閑立馬起身,帶着一臉讨好的笑走過來,朝安岚拱手行了一禮:“想不到今日會在這裏見到安岚姑娘,不知安岚姑娘可還記得在下。”

安岚未起身,依舊跪坐在香案前,微微擡臉,看了他一眼:“馬老板。”

馬貴閑立馬笑成一朵花:“難得安岚姑娘還記得在下,在下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安岚神色冷漠:“昨日差點受刑院之罰,我如何能忘。”

馬貴閑忙又深深一揖,然後主動跪坐在安岚旁邊,面上帶着滿滿的歉意:“在下就是過來跟安岚姑娘解釋這件事,說來昨日那事,都是陳露逼迫在下這麽做的。在下只是個小商人,無權無勢,家中又有老母要養,不得不聽她的,實非在下所願。昨日回去後,在下心裏着實悔恨萬分,悔不該讓安岚姑娘平白受了那麽多委屈,又恨陳露那女人心思歹毒,明明是自己的過錯,卻想嫁禍他人,幸好楊殿侍目光如炬公正嚴明,未讓安岚姑娘蒙冤,實在是萬幸萬幸!”

安岚待他說完後,才擡眼,往他身後看去。

剛剛,馬貴閑才坐下,陳露就從外面進來了,就站在他身後,将他這些話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安岚看到陳露了,但并未提醒馬貴閑,等馬貴閑把話說完後,她才站起身,朝陳露欠身行了一禮:“陳香使。”

馬貴閑一驚,慌忙轉頭,就看到陳露鐵青着臉站在他身後,他腦子一懵,一時間傻在那兒。

陳露往前一步,垂下眼看着馬貴閑,目露兇光。

安岚悄悄往後退了兩步,将地方留給他們。馬貴閑一驚之後即回過神,深怕陳露在這發作,趕緊站起身,往兩邊看了一眼,然後壓低聲音對陳露道:“陳香使,如今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如今的處境,你自己最清楚不過,可別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昨日楊殿侍将陳露押去刑院後,馬貴閑便知道,陳露日後再難有作為。故而從源香院那出來後,他立馬就來到寤寐林,狠心花了一筆錢,給另一位管事送了份厚禮,又請了位熟識的同行拉線,如此順利同那位管事攀上了關系。那位管事在寤寐林的地位同陳露的叔父一樣,因而馬貴閑如今在陳露面前,可算得上是揚眉吐氣了。

陳露定定看了他一會,直到馬貴閑眼神開始左右閃躲的時候,她才道:“姓馬的,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記住了,有你不得不回過頭求我的那日。”

此時品香房內還有十數人分散坐着,已經有人往這邊看過來,因安岚早早退開,所以他們也只将疑惑的目光落在陳露和馬貴閑身上,馬貴閑愈加不自在。陳露說完這句話後,再看了安岚一眼,眼神不善,但倒沒說什麽,就轉身出去了。

Advertisement

馬貴閑這才松了口氣,然後轉過臉對安岚讪讪一笑。安岚只是冷眼看着,正好這會人陸雲仙回來了,馬貴閑可不敢惹陸雲仙,轉身悄悄回了自己的座位,跟幾位同行打了聲招呼,就出了品香房。

“走吧。”陸雲仙進來後,沒有多做解釋,只讓安岚随她出去走走。

整個寤寐林是長安城富貴風流的一個縮影,文人才子一句“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辇隘通衢”,描寫的就是天潢貴胄,侯門富戶香生活的一面。

長安夜,醉。

寤寐林,生。

銷金鼎,夢。

不思歸,死。

人世一夢,寤寐生死,都在這林裏輪番上演。

不知不覺,又行到怡心園這邊,過眼之處,皆是似錦繁花。陸雲仙加快腳步,身影即沒入繁花叢中,須臾間便消失不見。安岚順着那條小路往前尋去,片刻後,果真看到一角雨亭,亭中設有香案,香案後坐有公子一人,香案上放有爐瓶三事。

似因大香師的衣着喜好,寤寐林裏的香師亦多着素衣,如她記憶中的那人,清冷高雅,每一個動作都蘊含着華貴的氣韻,似那及易讓人沉醉又令人難以捉摸的爐中香。

但亭中之人,卻是一襲紅衣,長發如墨,襯着背後的濃烈繁花,張揚無忌到令人有瞬間失神。

景炎用銀葉夾夾起銀葉片,輕輕放在香灰中的火窗上,再稍壓銀葉片,使之固定,然後才擡眼看向安岚,唇往上一揚,遂有笑意在他眼角眉梢處蕩開:“又是你,我記得,昨日你欠我一個人情。”

安岚于亭外欠身行禮:“見過景公子。”

景炎颔首:“上來吧。”

安岚垂首入了雨亭,景炎拿香勺取一粒約半顆花生仁大小的香放置銀葉片上,然後才又看了她一眼,眼裏藏着幾分戲谑:“是特意來還我人情的?”

安岚有些愣怔,片刻後才垂下臉微窘道:“公子是君子,君子之自行也,敬人而不必見敬,愛人而不必見愛。”

景炎目中微異,随後呵呵一笑:“你倒是會給我帶高帽子,還念這麽文绉绉的一句話,你讀過書?”

安岚面上一熱:“只是跟院裏曾讀過書的婆婆認過一些字。”

“也是難得。”景炎笑了,然後執起自己手裏的香爐,示意她過來,“你來聞一聞。”

安岚小心上前,跪坐在前,雙臂擡起,接過遞過來的香爐,執于鼻前,右手擋于前,輕呼,慢吸,幽幽冷香從鼻間闖入,神思遂有瞬間恍惚。

安岚心頭大驚,執香爐的手差點一抖,這,這個香!

“如何?”景炎依舊眉眼含笑,卻讓人分不清他此時究竟是何意。

安岚慢慢放下手裏的香爐,不敢再聞,她知道這個香聞多了會起什麽樣的作用,因為那天她給馬貴閑點的,就是這個香。她第一次見識到此香,是十歲那年,安婆婆因傷風,頭暈目眩而拿錯了香,因而讓她聞到了。她還記得,當時人明明是醒着的,但卻如墜夢中,并對自己周身所發生的一切渾然無覺,且過後思緒極其混亂。

當然,景炎此時給她品的這款香,較之她給馬貴閑點的那款香,味道更為精純。只是此處四面通風,非是品香的場所,而且他剛剛取的量極少,故效果甚微。而她,對于這些芬芳的味道,除了擁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敏銳感外,還有一種連她自己也說不清的感覺。

如似能在那個芬芳的,幽遠的,難以琢磨的廣袤世界裏,隐約觸摸到其規則。

“很好……”景炎還在等着她的回答,安岚因心裏太過震驚,一時間想不出要如何評價這款香,于是愣怔了許久,竟就幹巴巴地道出這麽兩個字。只是話一出口,就看到景炎目中的戲谑,她即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然而,比起這些窘迫和羞赧,她更想知道,景炎特意給她聞這款香,是什麽意思,他又是從哪得來的這款香?

景炎沒有點破她,接着問:“知道這款香是怎麽合出來的嗎?”

安岚又是一驚,面上從容的神色終于褪去。

他,那天,真的知道她在做什麽?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