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竟然是他!”
夷安向來記性極好,自然是記得這是那個當日在醫館之外一玉佩砸在自己頭上的家夥,況這人容貌殊色妍麗,叫人過目不忘,此時見了這青年,她有些漠然地回望了一眼。
那青年默默地與她對視了片刻,動了動嘴角,仿佛要走過來,卻見到夷安目中的防備,退後了半步,轉身走了。
“那就是烈王第六子,輔國将軍蕭翎。”
不管如何,這一次不是蕭翎,恐怕只憑夷安與後來才叫宋衍打探出來的馮氏,不會這樣順利,宋衍是領蕭翎的情的,便在夷安的耳邊說道,“他知道賈氏作惡,因此先來令人痛打了這男人一頓。”
他親眼看着蕭翎面不改色地在這男人的哀叫裏一點一點地碾碎了這男人的小指,滿眼的血光之中,這容貌美麗,月色下卻如同惡鬼的青年,聲音波瀾不驚地說道,“嘴裏生出宋家小姐一個字,我就送你去點天燈。”
他看着那男人一臉扭曲的恐懼,心中疑惑。
“點天燈是什麽?”宋衍飽讀詩書,哪裏聽過這個,便與夷安皺眉問道。
夷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轉臉看着這個兄長,一臉扭曲地問道,“我怎麽會知道?”她當然知道,不過她三哥哥,不覺得拿這樣可怕的話題來詢問他無辜單純,連螞蟻都不敢踩死的妹妹,是很可怕的事情麽?
宋衍看着妹妹的模樣,就知道了。
她知道什麽叫點天燈,可是卻特別吝啬,不肯告訴他。
他的妹妹,總是這樣兒小心眼兒。
“這一次,你該謝他。”宋衍溫聲道。
“難道是為了還那銀子?”夷安到底不識得蕭翎,然而見他為了一次的善果就願意與自己出手相助,臉色便溫和了起來。
果然,與人為善,确實是會有好報的。
“看夠了,咱們回去?”宋衍細細地看着妹妹,見她眼裏的暗色慢慢地消散,知道她的心結稍結,便低聲道,“此地不是幹淨的地方,呆久了與你不舒坦。”
說完,便命外頭趕車走,這才淡淡地說道,“賈氏哄父親的銀子,都叫我從那男人的手裏奪回來了,等以後,”見夷安皺眉,顯然是不願意要這被旁人摸過的銀子的,臉上便露出了一個笑容,溫聲道,“可巧兒前門兒裏有一家犯了事兒,抄出來兩間地段兒很好的鋪子,我買了來,日後給你做零花錢。”見夷安點頭,他臉色微微扭曲,卻還是不自在地從袖中取了一個青瓜大小的香爐來,方才夷安的面前道,“給你把玩吧。”
這香爐之上有青鸾飛舞栩栩如生,外一層的玉璧竟然是镂空,裏頭還有內膽,實在精致,夷安素喜這些,愛不釋手地在手上翻看。
這是兄長給的,她自然用起來沒有什麽心理壓力。
“這事兒,別與三姐姐說了。”夷安仿佛漫不經心,卻帶着些認真地說道,“三姐姐看着明朗厲害,心地卻柔軟,只怕又要做噩夢了。”
這兩個妹妹都是不省心的人,宋衍真覺得上輩子恐欠了她們兩個,聞言應了一聲,卻帶着夷安不回府,只到了一處極奢華的酒樓,護着夷安出來到了雅間兒,坐下後方才見妹妹笑得眼睛眯起來,不由無奈地說道,“口腹之欲雖是人倫,然卻不可沉溺其中。”見妹妹只當聽不見,也想着叫妹妹轉換心情,命外頭的小二進來點了許多新鮮的菜式來,這才與夷安叮囑道,“不許多吃,若積食,便不帶你來了。”
“知道了。”夷安老實地應了,見宋衍垂着眼睛正襟危坐,便笑道,“前兒我與母親書信往來,母親還擔心三哥哥得緊呢。”
“與其擔心我,不如為你上心。”宋衍聲音涼涼地說道,“有這樣愛惹事兒的沒有?”
夷安充耳不聞,只含笑道,“母親想着三哥哥大了,該娶媳婦兒了。”
“這話也是你能說的?!”宋衍素來規矩,雖與夷安親近,卻擡起手要抽她,見她哀哀地叫,後頭的紅袖挺身而出,不由冷哼了一聲,低聲道,“總是叫大伯娘費心,不過先立業後成家,女子心性重要,且看吧。”他只想着娶一個溫柔和善,善待母親妹妹的女子,回頭不要再鬧得家中不寧。
“有母親在,哪裏會不給三哥哥揀好人兒呢?”夷安便笑眯眯地說道。
自她在這個身體中醒來,便試着往關外去書信,本以為從前的夷安從不給母親寫信,大太太總是要惱的,卻不想回信是那樣的快,那心中的擔憂與慈愛,仿佛透過了薄薄的紙撲面而來。
這個世上,沒有會對兒女生怨的父母。
看着大太太對她忐忑的回信,夷安的眼角就微微濕潤。
此時抹了抹眼角,夷安便低聲道,“母親說了,三哥哥身邊兒沒人,這就是好事兒,日後議親,這總是好處。”
“我并不是為了叫人看着好。”宋衍搖頭道,“日後總有妻子,一個就夠了。”頓了頓,他便淡淡地說道,“如今老太太既然病了,身邊兒沒人,我做孫子的自然擔心,便将屋裏的那些個丫頭都送去給老太太使喚,也是我的孝心了。”
說罷,見夷安用一種被感動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嘆道,“裝模作樣。”到底取了筷子給妹妹,見一盤子一盤子的菜上來,看着妹妹也叫身邊的丫頭一起用,只在一旁布菜。
他看着妹妹吃得歡喜,也覺得餓起來,想了想,命人往府中去了,自己也吃起來,只覺得果然味道極美,不負他半個月的月銀。
夷安自然不知道自己吃掉了兄長半個月的銀子,也不管兄長後半月是否要勒緊腰帶過日子,此時還在笑嘻嘻地約定道,“待三姐姐好了,咱們再來,也叫三姐姐歡喜。”
“好。”宋衍也不去看身後小厮驚恐的眼神,溫聲應了。
敗家的妹妹正辛苦地吃大戶,宋府中,賈氏卻看着面前的小厮,有些不安地問道,“三爺叫我出去?”
“三爺說了,雖太太刻薄,不叫大姨娘出去,只是到底母女情深,哪裏能這樣刻薄呢?”那小厮活靈活現,極殷勤地說道,“三爺心裏不落忍,因此叫小的偷偷地進來,帶您去母女團聚,只是卻不好與太太說呢。”見賈氏果然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為這其中宋衍對二太太的不認同而歡喜,這小厮一笑,只殷勤地服侍賈氏入了車中,一路往賈玉如今的夫家去了。
待賈氏到了那巷子裏,臉色就是一變。
她變着法兒地從二老爺的手裏挖錢,就是為了叫侄兒買一處好些的宅子,日後靠着宋府吃喝,也是不愁的,沒想到銀子送了出去,可是侄兒竟然還住在這裏!
這些本是夷安該承受的,賈氏心中怨恨極了,只下了車,有些嫌棄地避開了各處的泥水與髒亂,走到了侄兒的家中,才推開門,就聽到女兒凄厲的哭喊,就見這樣的寒冬,自己的女兒竟然穿着單薄的裏衣跪在外頭的雪地裏,痛哭流涕地洗着面前的一個大盆裏結冰的衣裳,她的臉上身上還帶着新鮮的血跡,顯然是被打得不輕,後頭還有一個男人得意地在屋裏喝酒,叫罵命她幹活兒。
眼瞅着女兒一雙手泡在那冰水裏,全身凍得發紫,賈氏眼前就一黑,險些站不住。
此時,她竟不敢再看,只飛快地跑出了這院子,聽着裏頭隐隐的男人的高聲的叫罵,飛快地爬上了車,目光怨毒地看住了外頭的雪景。
宋夷安害了賈玉,也害了她!
只是後頭,她又覺得自己與女兒身世凄苦,忍不住嗚嗚地痛哭起來,哭到最後,竟然分辨不出究竟是為什麽而哭,連眼神都迷惘了起來。
這一路的驚怒痛苦寒冷,才叫賈氏爬下了車子,就倒在了宋家的園子裏頭,在丫頭們驚呼中,這面容柔媚的女子掙紮了一會兒,伏在雪地上發出了癡癡的笑聲,複又瘋狂地抓撓自己身上的衣裳,後有丫頭過來,這女子竟仿佛是自己的大仇人,目露兇光地向着這丫頭撲去,口中奮力撕咬,又發出了尖銳恐怖的笑聲,在那丫頭的尖叫裏不顧自己連鞋子都掉了,口中恍惚地向着園子裏去了。
府中下人都驚恐地相互對視,不敢說話。
大姨娘這眼瞅着,竟然是瘋了!
那宋衍派來的小厮也驚慌了起來,急忙出府去尋主子。
夷安正想繼續求着再要一碗糖蒸酥酪,卻叫宋衍呵斥,裝可憐呢,就見那方才不見了的小厮踉跄地進來,口中慌亂地叫道,“三爺,可不好了,大姨娘瘋了!”
“瘋了?”宋衍皺眉,慢慢地說道,“你看清了,真的瘋了?”
“簡直就是妖怪!”那小厮想到賈氏滿嘴的血肉還在尖銳地狂笑,打了一個寒戰,有些恐懼地說道。
“那麽百折不撓的人,哪裏會這樣簡單就瘋了呢?”夷安笑了笑,卻溫聲道,“管她真瘋還是假瘋,既然她要瘋,就瘋去吧。”
賈氏這麽蠢,竟然裝瘋,以為如此,就能叫二老爺憐惜她,可憐她,今兒來責罰将她帶出去看到了賈玉如今慘狀的宋衍麽?
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賊心不死,必為後患!”夷安冷冷地說道。
“吃你的酥酪吧!”宋衍頭疼死了,一扇子敲在她的頭上,這一次認命地命人去再叫了一碗糖蒸酥酪堵住了妹妹的嘴,這才若有所思。
兄妹二人并未将賈氏的裝瘋賣傻放在心上,各自吃喝。
一邊兒的小厮都急死了,連聲道,“三爺,三爺!老爺回來知道,只怕要與三爺見怪了!”
“寵妾滅妻,鞭打嫡子?”宋衍淡淡地說道,“這名聲傳出去,才是父親的慈悲心腸。”他早就不耐煩二老爺,只為着孝道,一直不曾忤逆,然而若叫他被壓着繼續愚孝,豈不是害人害己?如今正好,拼着一次給二老爺打罵,叫人明晃晃地見一次,日後才有他的好處!
不然憑二老爺的愚蠢,若他日後走到高位樹敵無數,二老爺後頭告他一個忤逆,豈不是死無全屍?
做人,還是要未雨綢缪才好。
心中冷靜地想着,宋衍便與那小厮吩咐道,“姨娘瘋了,父親最愛她的,趕緊去叫父親看她。”頓了頓,便見夷安眨着眼睛了然地看着自己,慢慢地說道,“實話實說,我要瞧瞧,父親究竟愛她到了什麽份兒上!”
那小厮滿臉苦澀地領命去了,後頭夷安便低聲道,“何必這樣麻煩!”
宋衍看了她一眼,正欲教育這小丫頭幹點兒閨中女孩兒該幹的事兒,撲撲蝶什麽的多風雅,卻聽見酒樓之外臨街的窗子下,正傳來了喧嘩聲與女子的驚怒聲,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他擡眼起身,往外頭看去,卻是微微一怔。
外頭正是一對兒主仆,兩個蒙着面紗的女孩兒,前頭一個仿佛是個丫頭,護着後頭的更婀娜纖細的少女呵斥些什麽,兩個少女的面前是幾個纨绔子弟,正嬉笑調戲。
見了那女孩兒,宋衍便微微皺眉。
“這不是阿婉麽?”夷安見宋衍不動,急忙過去一看,頓時驚訝了起來。
尋常這濟南城中,竟然還有人敢調戲巡撫千金?只是見羅婉此時竟沒有護衛在身,夷安臉上就有些變色,恐羅婉真的吃了虧,急忙推了一把默不作聲的宋衍道,“三哥哥還不去救阿婉!”見宋衍微微颔首,她便飛快地說道,“她們兄妹都與咱們家親近,若是阿婉真的吃虧,日後我是要後悔的。”頓了頓,竟也要跟着轉身的宋衍下樓。
她也是個柔弱的女孩兒,宋衍急忙摁住她,厲聲命她不許動,自己匆匆下了酒樓。
夷安也知道自己是添亂,急忙往下看,卻見宋衍已經到了羅婉的面前,與倉皇抓住他衣角不放的羅婉微微點頭,便擋在了羅婉的身前,護住了這個女孩兒。
他本是一個書生,哪裏被這群纨绔子弟放在眼裏,然而仿佛宋衍淡淡地說了些什麽,竟叫這幾人不敢動作。夷安心知為了羅婉的名聲,宋衍絕不可能大咧咧地說這是巡撫千金吓人的,卻不知道宋衍究竟說了什麽,心中正為兄長擔心,卻見這一停頓的瞬間,那遠處的街道裏,呼啦啦地沖出了不知多少的下仆,手中抓着棍棒,後頭竟然還有人舉着菜刀,兇狠地向着那幾個臉色大變,轉身欲跑的纨绔子弟殺去!
夷安就聽下方的一陣哀叫哭喊,幾個纨绔被揍得哭爹喊娘,後頭又有人在羅婉的面前點頭哈腰,顯然是巡撫府上的下人趕來。
羅婉此時一雙眼睛裏全是恐懼,也不看身邊噓寒問暖的下人,只哭着撲進了臉色僵硬木然的宋衍的懷裏,失聲痛哭。
夷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兄長臉上木然,和那雙垂在兩側不知道憐香惜玉抱住姑娘安慰的手,以及那救了主子卻被當成隐形人的下仆,擡頭咳了一聲。
原來這年頭兒,英雄救美什麽的,不僅要武藝高強,還必須有一張俊俏的臉。
不然,救下的美人兒,她,她還是要撲到完全來不及,也沒能耐出手的美少年的懷裏去的!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