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顧垣拿富小景的手去摸他胳膊上的疤,“你今天準備給我留點兒什麽東西?”

她想起第一次前她在胳膊上燙了個煙疤,那時候她以為他倆就此完蛋了,沒成想第一次之後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假大方,你穿着衣服,我能咬哪兒?”

她去咬他的襯衫扣子,剛咬到第二顆,那股劇痛又不期而至地來了,她緊咬着牙,并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最疼的時候,他捧着她的臉去親她,就這麽輕輕地掠過,一點兒都不解渴,急得她口幹舌燥。

她覺得顧垣在故意逗弄她,确實是她主動要喝水,可是她只要50,他卻給了她200,還一定要逼着她一口氣喝完。她抱怨顧垣,顧垣便可以說水難道不是你要的麽。總之是她主動的。

可她真的要不了那麽多。

富小景想起她的田野筆記,梅曾經同她說,她嫌老糖爹太惡心,為了讓他快一點,便會說一些完全不符事實的話來哄他。多小也說大,一分鐘便埋怨太過持久,一分二十秒就是實在受不了了,為了配合,還要尖着嗓子喊幾聲,往往是越誇越短,老糖爹很快就繳械投降。梅傳授這個經驗時,富小景一臉錯愕,梅對此一臉不屑,都二十多了,裝什麽單純。

盡管窗簾遮住了外面的陽光,看不到時間的移動,但她的身體卻體會到了。她一面渴望他,一面又恐懼他。渴望被滿足時,恐懼又進一步加深。

她和梅的狀況完全兩樣,可渴望馬上結束的心情卻是分外的一致,她依樣畫葫蘆學着做了,卻并沒得到預期的結果,結果卻向相反的方向發展,他手上的動作也愈發粗暴起來。

“我難受,能不能別做了?”她幾乎要哭出來。

顧垣并沒停止,只是把嘴貼到她耳朵上,話一個字一個字清楚地送到她耳朵裏,“等習慣了就好了。”

他的手去撫她的頭發,像是在撫慰她。她能感到他手心上細細密密的汗,他得多用力啊,而他的力都用在她身上。

等這一切終于結束,顧垣抱着她問,“你覺得這床墊怎麽樣?還舒服嗎?”

富小景帶着哭腔罵他,“我叫你停你怎麽不停啊?”

“你抱我抱得那麽緊,我怕我停了你更不高興。”

“你就是借口!”

她試圖要掙開顧垣的手,顧垣卻不肯放,手摻雜在她的發絲裏撥着。

“是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你以後改了就好了。”

“你可真大度。”顧垣捏了捏富小景的臉,“希望你以後多給我試錯的機會,總有一天你會滿意的。”

富小景的腰一陣一陣地酸,她咬着牙不說話。

見富小景不答話,他從床上起身,“你想吃什麽?這裏不能做飯,咱們出去吃。現在要不要起來?我給你穿衣服。”

富小景遲疑了一會兒才說,“你出去吧,我自己穿。”她不到三歲就會自己穿衣服了,二十年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問她。

“那好吧。”

和第一次相比,她只是腰疼,仍能正常走路。出門前她扶着腰,一出卧室門,她就馬上放下了。

顧垣正坐在沙發裏看一本數學期刊,見富小景出來,他擡起頭來,只一秒鐘,便笑了,那笑頗為玩味,笑得富小景不知所措,“到底怎麽了?”

他徑直走過去一把把她抱起來。

“你要幹什麽?”

“你襯衫穿反了。”

事實證明,富小景确實想多了,顧垣并沒嘲笑她,他只是把她穿錯的襯衫除下來,又給她穿了回去。雖然襯衫增加了一些人工制造的皺褶,但好在沒有穿反。

富小景紅着臉為自己辯解,“這個襯衫正反好像沒有什麽區別,我剛才實在是太着急了。”

“下次你要再着急,就找我。”

“你想吃什麽?”

“我現在什麽都不想吃,你要餓了,就自己去吧,我想去學校。”

“好歹吃一點兒。”

顧垣開車帶富小景去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點了咖啡和蝦仁披薩。

熱咖啡上來時,他往裏面丢了一顆棉花糖。

“你很喜歡那個猶太人的項目嗎?”

“這對我是個機會,你知道人生中能稱得上機會的也就個位數,我不太想錯過。”

“你喜歡才是最重要的,你現在想做什麽項目?如果我感興趣的話,我可以給你提供經費。找別人要經費和找我并沒有什麽本質不同。我就是你的資源,你大可不必省着用,更沒必要舍近求遠。”

确實沒什麽不同,但她暫時還不想把他們的關系和利益扯到一起。

“我對那個項目還是很感興趣的。”

“我不想咱們剛确立戀愛關系就分開,你願意嗎?”

富小景剛開始嘗到戀愛的滋味,還沒從當下的沉浸中脫離,現實卻逼她想得更遠。顯然,剛和顧垣在一起就馬上分開一兩年并不是一個好決定,他們認識還不到半年,就馬上要分開一年甚至兩年,誰也不知道未來怎麽樣。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富小景開始引用酸掉牙的詩詞,試圖為自己的合理性進行辯解,“咱們又不是馬上分開,就算我以後回中國,也是可以回紐約來看你的。要是我項目結束咱們還在一起,我就在紐約讀博,到時就可以經常在一塊了。”

從世俗功利的角度考慮,她暫時為顧垣犧牲下事業比顧垣為她去中國更具有可行性。可這個機會對她太重要了,她不想放棄。

紐黑文那邊已經同意她的延遲入學申請了,年末會發一封确認郵件,如果到時她和顧垣沒分手,她就放棄去紐黑文讀博,以後在紐約讀書。這個決定不是沒有風險,可世事難兩全。

“你要回中國,我也支持你。到時候我每個月都去看你。”

“開什麽玩笑?離着那麽遠,又不是從紐約到新澤西。”她沒想到顧垣同意得這麽迅速,沒來由地有些自責。

“你不信我?”

棉花糖在她嘴裏炸開。

富小景低頭,不好意思地笑,“也不是不信,就是太麻煩了。”

顧垣拿手指刮她的臉,“我怕我不去找你,你就忘了我。我不比你,你還年輕,再喜歡一個人比我容易得多,我不行。”

他這句話說得很傷感,富小景不禁疑心自己是不是真的硬心腸。

她急忙否認,“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

“能不能把你的日程表給我,我好在你不那麽忙的時候聯系你。當然你可以随時找我。”

顧垣這話說得十分謙卑,讓富小景更加自我懷疑,“我最近是比較忙,不過你有空的話咱們每天可以一起吃晚飯。等我畢了業,時間也就充裕起來,到時候你想做什麽,我都可以陪你。對了,我媽和姥姥要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富小景覺得是時候可以安排他們見面了。

她看顧垣的臉難得僵了一下,疑惑道:“怎麽了?”

“你給她們訂好票了?”

“訂了。”

“酒店呢?”

“暫時還沒呢。”

“這個你就不用管了,交給我就行。她們會在紐約呆多長時間?”

“我還不确定,她們第一次來美國,我準備帶她們好好轉一轉。如果你有空的話,咱們可以一起去,要是沒空就算了。”

“我是很樂意,就怕你母親覺得我搶了她女兒,把我當敵人看,不願意讓我陪着。到時候你一定要站在我這一邊,給我說幾句好話。”顧垣叉了小塊披薩送到富小景嘴邊。

“別這樣,有人看着呢。”

在這種場合顧垣不僅自己用叉子吃披薩,還特意這麽喂她……不過顧垣好像并不怎麽在乎別人看法,她也就順着他去了。

“這有什麽怕看的?”顧垣說着又用叉子給自己叉了一塊。

“我不是說這個。”說着她便笑了,“幸虧你不是經常露臉的公衆人物,否則被拍到一定會被罵矯揉造作的有錢人。”

特朗普為表現親民去紐約快餐店吃披薩,結果因為吃披薩時不用手抓而用刀叉,引發群嘲,也不過是兩年前的事情。

顧垣來美國多年,依然堅持腋下測體溫,用叉子吃披薩。有些習慣頑固得可怕。不過馬上,她連他這些小癖好也喜歡上了,這證明他是一個長情的人。

“要是你媽不喜歡我怎麽辦?”

“我喜歡的人,我媽也會喜歡的。我們審美很一致的。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一點兒都不像平時的你。”她和富文玉的審美南轅北轍,但她直覺顧垣是一個讨女人喜歡的男人,即使顧垣并不符合富文玉為她制定的擇偶标準,富文玉也沒理由讨厭他。

“如果她非要你離開我呢?”

富小景只覺得顧垣悲觀過了頭,他好像那種在戀愛關系裏患得患失的女孩子,一天天纏着男朋友問我和你媽掉進水裏,你救誰?實在是杞人憂天了。他實在不應該這樣沒自信。

她握住顧垣的手,沖她笑,“就算真有意外,我這個人只孝不順,你不要太看不起我,好像我是個沒主見的媽寶一樣。”

富文玉的簽證早就辦好,四月末就在為自己的美國行做準備,她本來打算給自己買經濟艙,給老太婆買商務艙的,老太婆腿腳不靈便,還非要跟着去美國裹亂,不過既然自己女兒非要讓她帶老太婆一起去,她也不好做惡人。她還沒買票,富小景就打來電話說自己定了兩張商務艙。她一面心疼女兒的錢,一面又覺得孩子孝順沒白養。

富小景一直沒跟富文玉提自己回國的事情,這種好事以往她都會和母親一起分享,可這次卻成了例外。潛意識裏她有了動搖。她知道母親是一定不會贊成自己為了顧垣留在紐約,在富文玉看來,女人永遠不能為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如果兩人一定有一個要放棄,那也是男人為她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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