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許蝶

薛白露這兩天很忙，所有的時間都用在處理學校的事情上。就連偶爾的閑暇，也被安排得滿滿當當。

沈況和她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即使好不容易相聚，也是匆匆忙忙分別。兩人沉默的次數越來越多，話題卻越來越少。有時候甚至并肩走上半天，其間也沒有任何交流。

“薛老師，今天不用約會嗎？沈先生最近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少，你們……該不是吵架了吧？”一旁的王老師看着薛白露心不在焉的模樣，疑惑地問出口。

兩人之間無論有多大事，那都得關上門自己解決，薛白露一貫抱着這樣的宗旨。心中雖然愁腸百結，但還是淡然的開口：“我們能有什麽事，他最近很忙，沒空管我。好不容易得來的自由，還能不好好珍惜？”

王老師聽到回答，懸在半空的心終于落地，“我就說嘛，你們兩人怎麽可能吵架。既然佳人無約，我們下午去市中心的百貨看看怎麽樣，好像最近打折打得很厲害。”

王老師口氣裏充滿期待，薛白露不好開口拒絕，只能點頭表示答應。

陰郁的冬天裏，難得碰上陽光明媚的天氣。兩個女人剛踏進百貨商場，就被這洶湧的人群震驚到。整棟大廈，裏裏外外都是打折特價的活動，咨詢購買的顧客也是絡繹不絕。王老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狂熱的內心，拉着薛白露的手往人多的擠去。

等到兩人終于筋疲力盡，在商場大廳的座椅坐下，薛白露的手裏早已塞滿了東西。有沈況的圍巾、領帶、皮帶，就連襪子，薛白露也買了好幾雙。一旁的王老師看在眼裏，臉上更是露出調笑的表情。薛白露心生尴尬，不好意思地把眼睛瞥向一邊。

片刻之後，薛白露把東西放下，起身去找洗手間。王老師坐在原地看着東西，眼神無意地朝過往的行人望去。然而，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卻突然闖進她的視線。

身材高瘦的男人站在前方，旁邊站着一位嬌小可愛的女人。女人手裏在挑選什麽東西，男人随之低頭湊上對方耳朵悄悄開口，頓時明媚的笑容從女子兩頰綻放，帶着一絲羞澀與妩媚。她伸出左手把身邊的人輕輕推了一把，可右手還是被對方緊緊握住。

王老師仔細盯着兩人的一舉一動，心底不斷冒出質疑的聲音，但僅存的理智又極力把那個聲音否定。背影看上去，很像沈況，但是……這應該不可能啊？沈先生怎麽可能抛下薛白露和別的女人一起逛街購物，何況依照兩人的親密程度，無疑是男女朋友。這場景出現得太突兀，王老師心裏極度忐忑。她緊緊地關注前方的一切，準備等兩人轉過身來，證實內心的疑惑。

斜前方的兩人還在背對着這邊挑選東西，薛白露已經從洗手間回來。王老師假裝喊累，拉住薛白露的手匆匆往外走去。兩人在商場前方的公交站分別，王老師親自看着薛白露離開才終于舒了口氣，只希望這一切真的只是誤會。不一會兒，她也坐上另一輛車離開。

薛白露緊緊抓住手上的紙袋，心底勃然升起怒氣。剛剛商場的那一幕，她早盡數看在眼底。只是顧着王老師在場，才借口去洗手間調整情緒。那個人身形高立的男人，一定是沈況。因為他身上的穿的外套，正是上個薛白露買好親自送到他手上的。她記得那衣服的每一絲褶皺以及每一顆紐扣，那個男人必定是沈況無疑。

她拿出手機，找到號碼朝對方撥了過去。

“喂，白露？”

“喂，沈況，你在哪？”

“我在……公司，怎麽了？”

“那你能來學校接我一下麽，我中午好像吃壞了肚子。”

薛白露虛弱的聲音從話筒傳出，沈況聽了，連忙着急地詢問情況，并表示自己一會兒就到。薛白露挂上電話，嘴角不自覺扯出冷冷的笑容。沈況，我等着你。

薛白露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其他老師都已經下班，她回到辦公桌前緊緊盯着下午買的東西。

沈況加快車速一路狂奔，終于趕到了學校。從薛白露的角度看過去，沈況正把車穩穩地停在辦公樓前邊，她掏出手機打通電話：“你直接在樓下等我吧，我馬上下來。”

沈況聽到，站在原地等着對方。不一會兒，薛白露出現在樓梯的轉角處，手上還提着一個大大的袋子。她徑直走向垃圾桶，把手中的東西往裏面扔去。沈況不知道情況，只當她順道下樓丢東西。薛白露走進車旁，拉開車門坐了上去。

“你的身體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沈況關切地開口。

“不用了，直接送我回家吧。我有些話想說。”薛白露要下車窗，寒冷的氣流飕飕往脖子裏灌，真冷。

沈況看着薛白露的神情，心裏忐忑不安，難道是自己最近的忽視造成了對方的誤會？他一邊擔心，一邊自我勸慰薛白露不是這樣的人。

汽車飛馳在黃昏的街道上，薛白露厲聲開口：

“你先別說，聽我講。今天下午你在中心廣場，對吧，身邊站着的女生是誰？當我眼瞎嗎？上次去你家，把我晾在門口，怕我踏進去看到某個野女人在裏面？沒錯，我看到了，似乎還是女士的內衣。別他媽說是我的，我一把年紀從來不穿紅色的東西。

下午你牽着的那個人，還是幾個月前和你一起買戒指的那位吧，我怎麽就忘了你都到了為別人買戒指的地步。真可笑，我薛白露活到現在竟然被“三”了一把。你當初怎麽跟我說的，你說你和林家凱不一樣。現在看來的确不一樣，至少他做出那些惡心人的事沒讓我看見。你這麽光明正大，是想早日脫離苦海還是以為我會忍辱負重傍上你這棵金枝？

剛剛丢的那堆東西看見了？告訴你，那全是我跑上跑下為你準備的，現在我就把你和他一起丢掉，對我來說，垃圾即使再包裝，也改變不了它垃圾的本質。”

薛白露說完，盯着沈況的雙眼轉而望向窗外。沈況聽到這番話，心裏大感不妙。立即把車靠在路邊停了下來，他緊緊抓住薛白露的肩膀，低聲嘶吼着：

“你這個傻子，你看到的都是些什麽東西。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相信我嗎？我的心裏只有你，只有你，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要我怎麽做，你才能相信？”

“什麽都不用做，我根本不會相信。你少說這些話，我心底對你還會有些念想。現在，就此分道揚镳吧，別再來找我，這次是真的。你已經觸碰到了底線，無論它是不是誤會，關鍵在于你做了讓我誤會的事。僅此而已。”薛白露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從路虎上走下來，随手招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消失在沈況的視線中。

沈況知道，兩人這次算是完了。

——

沈況突然的離開，讓許蝶有些不知所措。但她什麽都沒說，只讓沈況去做自己的事。而這些“自己的事”，彼此心中心知肚明。

“小蝶，你還在……商場嗎？”沈況撥通許蝶的電話，随之開口。霸氣的路虎停在筆直的馬路，夕陽下，看上去有些孤寂。

“嗯，怎麽樣？事情處理完了嗎？”許蝶期待的聲音有些驚喜。

“已經解決了，晚上來我家吧，我給你做飯。”

電話那端的女子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邊，聽到沈況的這句話，眼淚竟不自覺流了下來。

薛白露坐上計程車，司機大叔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關心地開口詢問。只可惜對方并不理睬，事實就是如此，薛白露覺得失戀的人有失落傷心流淚撒潑的權利。可她卻像麻木了一般，什麽都表現不出來。

吳美玲晚上有夜班，薛白楊在學校沒回來，家裏只剩薛開平和薛白露一起，對着孤零零的餐桌。

“白露，你和沈先生怎麽樣了？最近…..都沒見到他人啊！”薛開平開口。

“爸，你真是我親爸。今天剛分手，以後別提他了。你女兒失戀了，不想再雪上加霜。”薛白露放下筷子轉身回房，薛開平拿碗的左手竟開始顫抖。

女人為愛而生，薛白露為自己而生。想想有些可悲，前世的教訓還沒吸取，如今又飛來橫禍。即使從下車的那一刻起，她對所有即将發生的一切都做好了準備，一旦預料之中的結果到來，心底還是忍不住發痛。撕扯着讓人喘不過氣，只能恨恨地去否定一切的發生。

轉眼，2014年的最後一天已經到來。這所城市也迎來了今年隆冬的第一場大雪，雪花一片一片密密麻麻地從空中飄下來，落在光禿禿的樹幹上，落在寂靜的馬路上，落在行路人的心中。

薛白露踏着厚重的積雪，一步一步踩在白淨的道路上。這是她失戀的第一個星期，一切正常。辦公室開着暖氣，教室裏書聲琅琅，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在等着她。廣袤的空地裏傳出“沙、沙”的聲音，薛白露抱緊手中的課本，往教學樓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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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