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漆黑的夜晚,街道上已經沒有行人。
一夥乞丐從郊外回來,白日讨了一天的生計,晚上就偷偷摸出城去打些野味打打牙祭,犒勞犒勞。
現在,幾人個個是吃得滿嘴流油,腆着肚子慢悠悠的走。
空氣中隐隐泛着一股焦糊味,好像有什麽紙被燒了的味道。
“大晚上的燒什麽紙,呸,晦氣。”一個乞丐揉了揉鼻子,打了個噴嚏。
其他幾個哈哈笑他。
中間一人還沒笑兩句,啪的一下有什麽東西砸在臉上,濺起一片黑乎乎的灰。想到剛才那個同伴嘀咕的東西,那人心頭一跳,該不會是那什麽沒燒幹淨的紙錢砸在臉上了吧!
“我靠。”乞丐趕緊将糊在臉上的片狀東西胡亂拍下來。但摸到材質的時候,又覺得不對:“咦,這紙...”
其他人看他聲音有異,湊過來問:“怎麽了?”
那人将東西取下來,兩個指頭一搓,感覺沒錯,說:“這紙,感覺不對啊。這麽薄,又有韌性,而且質地細膩,絕對不像是一般的紙錢。”
“切!”同伴以為他要說出什麽來,沒想到聽到這麽一句,頓時覺得沒意思:“那就是一些大戶人家燒的紙呗,有錢的人想要什麽做不出來。”
“你們真是沒見識。”乞丐撇了撇嘴,将紙錢偷偷的塞進了衣服的夾層中。方才他借着路過的朦胧燭光,恍惚間看到紙片上寫着幾個字。
“魂、寶、在、家”
雖然大部分都已經燒沒了,但不妨礙他心下猜測。這種質地的紙,很可能是某方勢力往來的密信,只是燒的時候沒有燒幹淨,倒灰的時候被風一帶正巧落在了他的手裏。
雖然不理解這些字的意思,但交到上頭去準沒錯。萬一歪打正着發現了什麽大秘密,豈不是就立功了?
哼,這些人沒見識,好事活該輪不到他們頭上去。
暢想了一番飛黃騰達的未來光景,這人故作無事,重新與同伴嬉笑大罵起來。
不遠處臨街的二樓,朦胧的燭光搖曳,賀若玘站在二樓的窗前,垂着眸子靜靜地看着窗外黑乎乎的街道。或是覺得沒意思,她又将窗戶掩過來,輕輕阖上。
轉身望向另一邊。
那裏放着一方屏風,有水聲從屏風後面傳來,半截人影隐隐綽綽的投射在半透不透的屏風上。勻稱的手臂輕輕波動着水花,叫人看得心裏癢癢的,恨不得将屏風一把拍開看個夠。
賀若玘閉了閉眼睛,離開窗前回到床邊坐着。
水聲不斷在耳邊萦繞,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停歇,緊接着就是一大聲水花四濺,和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股熱源漸漸靠近,身邊的床鋪矮了一截:“阿玘還不睡?是不是白天睡太久了睡不着?”
賀若玘無奈睜眼,白玉煙對于她窩在客棧“睡大覺”的行為相當不滿。在她看來,賀若玘身體這樣一步三喘,就是因為鍛煉得少了。
賀若玘的想法則與白玉煙不同,她再如何鍛煉,也抵不過靈氣的滋潤。只要進入修真界吸收靈氣進行修煉,身體自然就好了,何苦将精力浪費在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去?
兩人的思想不同,就難免有些分歧。
不過分歧歸分歧,兩人也不會因此而吵架。頂多就是白玉煙見着了念叨上幾句,或者實在是看不慣,拉着她比劃上幾招。
因而,賀若玘雖無奈,睜開眼卻是笑的,若是不盡快轉移話題,這傻姑娘就又得說上好半天了:“我在等煙兒啊,先前不是說好了要一起睡嗎?”
“哦,”白玉煙點頭,一轉身就将床鋪上的被子掀開,自己先躺了進去。她的內力火熱,不一會兒被子就熱乎了,拍拍身邊對一直盯着她的賀若玘說:“暖和了,來睡吧。”
賀若玘微不可查的嘆息一聲,鑽進被窩與她并躺着。算了,她體質寒涼,煙兒身體溫熱,這樣睡着也挺舒服的,還是別想些有的沒的了。
一夜好眠。
...
第二天一大早,白玉煙就收拾好了行囊。衣服也買了,人也找着了,該報複的,咳咳,也報複了,還是別留在這裏,趕緊跑路吧!
對于白玉煙無比積極的想要離開這裏,賀若玘也樂得縱容她。
兩人穿戴好,下得樓來,就見昨天先于她們回來的秦山派中人也是個個收拾好了行囊,蔫頭蔫腦的坐在堂中。
看來昨晚上是輾轉反側沒有睡好,今天也準備同她們一樣跑路了。
由于堂中的人不多,有人上下難免惹人注意。兩人下樓的時候,有不少人都将注意力落在了她們身上。
掃一眼她們“樸素”的衣衫,又察覺不到兩人身上有什麽武功,便一掠而過,不再感興趣。
白玉煙拉着賀若玘往一處角落走,正要叫小二上兩碗面,卻耳尖的聽到一聲驚呼:“那不是——”
剩下的話被人捂住了,堵在嘴裏沒能說出來。
白玉煙動了動耳朵,對賀若玘眨眨眼,不容易啊,在同一家客棧住了這麽多天,終于認出她來了?
剛才那一聲驚呼,是從那位咋咋呼呼的小姑娘燕菲菲嘴裏脫口而出的,白玉煙含笑回頭,視線落在這一桌人身上,果然,她正被她的三師姐柳沐月捂着嘴。
許是察覺到她的視線落在手上,柳沐月飛快的将手放開,對她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來。
白玉煙對她回以淺淺一笑,視線掃過如臨大敵的一衆人,淡淡颔首,便不再注意幾人,虛扶着賀若玘坐在位置上,回頭沖小二喊:“來兩碗面,其中一碗攤個雞蛋。”
“好嘞~”
那邊的人見白玉煙兩人坐下自顧說話,不再關注他們這邊,才放松下來。
燕菲菲捂住嘴,接受了好幾位師兄師姐的責備,連平時被她欺負的八師弟都對她露出“嫌棄”,心頭一陣郁悶。
那個女子,是那天出現在喜堂上搶走新娘的高高手欸!也就是說,她身邊那位,就是被林仲秋抛棄的新娘子咯?難道他們都不驚訝的嗎?
還是說,他們早就發現了?一個個都瞞着不跟她說?
燕菲菲覺得自己被孤立了,心情很不美麗,憋着氣吃完了這一頓早餐。
待那兩位離開以後,她才将筷子一放:“你們早就發現了?就我一個被瞞在鼓裏?”
八師弟小聲說:“我也不知道...不過七師姐,那可是将幾個一流高手玩得團團轉的厲害人物,你這樣咋呼,不怕她生氣了來教訓我們啊?”
燕菲菲語塞,才想起來因為周媤媛做下的破事兒,他們秦山派還和那位新娘子有舊怨呢:“哦...我就是,太驚訝了,沒想到嘛。”
好話歹話都說了一籮筐,燕菲菲這性子也已經養成,實在是掰不過來了,幾個師兄師姐都懶得再數落她。
“也不知那姑娘究竟是何來歷。看起來年歲不大,武功卻這麽厲害。”
秦越舒說:“雖然不知她的武功路數,但那天看到她出手毆打林仲秋時,所用的武功招式都是大開大合的。內力看起來有些暴戾,但也是光明正派,不像是魔道中人。”
琴恒說:“的确如此。況且我們在這客棧許多時日,我隐約記得自第一天進客棧,她二人便已在此處,想來早就知道我們是小師妹的同門。”
“她若是心胸狹隘,想要教訓我們,早有不知多少方法對我們出手。然而這幾天卻是相安無事,想來是并未遷怒我們秦山派。”
衆人點頭,同意這個猜測。
“啊...”燕菲菲小聲:“我們剛進客棧那天她們就在這裏?”她那天在這堂中叽裏咕嚕的說了這麽多,還将高高手的實力誇上了天,原來正主就在這裏?
完了,好羞恥,沒臉見人了...
“那,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們知道嗎?”八師弟天真的問。
...沉默。
“應該...不知道吧?”消息沒傳得這麽快吧?
“怕什麽,就算知道了,沒準她們還覺得解氣呢。周媤媛和林仲秋終于自食其果,她們兩個指不定高興的很。”
好像是這個道理。
自我安慰一番,秦山派的人便将此事抛開。他們現在首要面對的,是掌門的“問候”才是。昨天放飛的鴿子還沒回來,沒看到審判結果的每一鐘都是煎熬,唉,只求掌門人給個痛快啊!
...
白玉煙和賀若玘當然知道昨天的事,她們兩個就是罪魁禍首,解氣是解氣,就是心情有點微妙。
兩人離開客棧往北走,不是去煙柳巷,而是去另一個方向,那裏是邱水鎮的碼頭。
以江水為劃分,白水南面也就是邱水鎮這一邊的地勢較為陡峭,不适合陸行。若要往吳家堡走,還是過了河,到對岸那邊的地勢比較平坦的路上走比較好,吳家堡的主寨也在對岸上。
沒錯,她們現在就要往吳家堡去了。
賀若玘心裏明白,再過不久,沐劍山莊和吳家堡就要亂了,若不趁着還未鬧大的時候回去,她與煙兒難保不會受到波及。她只想好好看戲,一點也不想牽扯進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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