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穿書
焦昀躺在泛着黴味的土炕上第一百零八次嘆氣。
要不是這個身體太虛弱,他現在想去外頭狂奔一圈确認這不是做夢。
他是一個時辰前穿來的,剛接收好小原身的記憶,就等來小原身那渣爹來試探鼻息。
離他裝死過了這麽久,按理說那渣爹該帶人來了,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煩時,悉悉索索的動靜才從外頭傳來。
“……娘,我剛進去确認過,昀哥兒沒氣了。可我們這麽做,真的好嗎?等婉娘醒來發現孩子死了,會不會發現是我們故意關他三天活活餓死的?到時候婉娘還不跟我們拼命?”男人遲疑的聲音懦弱又不安,覺得不對,又不敢反抗。
說話的正是小原身的生父錢老二,另一個,看來是錢孫氏,小原身的祖母。
錢孫氏啪的一下不知打在哪兒:“你個沒出息的,她病的這麽重又沒吃藥還能活?再熬幾天就死了,到時候就說是受小雜種的死打擊沒的,這樣一來,焦家可沒人了!等焦家那棟青磚大房子和財産歸了你,想要什麽婆娘沒有?!”
“可婉娘……婉娘她平時還挺孝順的,昀哥兒也乖……”錢老二有點舍不得焦婉娘。
當了這麽多年夫妻是一,二是焦婉娘貌美,孩子死了還能再生,他入贅後孩子是跟着焦家姓,不算他錢家的種他也不真的傷心。
錢孫氏哭嚎一下拍着大腿,“孝順?!要是孝順會眼看着老婆子一家住土胚房,她放着那棟青磚屋不接爹娘一起過去住?你也瞧見她那病怏怏的,活不過幾天,肯定不能生了,這小雜種姓焦!養一個不是錢家的子嗣,還放着這大好的日子,你忍心爹娘吃苦受累,你吃香喝辣?不孝啊!”
說着,錢孫氏使勁兒錘着錢老二的胸膛。
錢老二不敢躲,他最怕他娘說他不孝。
再想到娘說以後讓兄弟家子嗣給他養老送終,那……那他就聽娘的!
大不了拿了房子和錢再娶個婆娘!
可想到一件事,他渾身一哆嗦,“娘……聽範兄弟說昨個兒隔壁村一家娶親,新娘子花轎到的時候無緣無故慘死在轎子裏,渾身都是血,昌陽縣衙都來人了,還沒抓到兇手,不會……查到我們這吧?”
錢孫氏臉色一變,可都設了局,她不甘心放棄這大好機會,咬咬牙:“怕什麽?又不是我們村的,再說,這小雜種是真的凍死的,查也查不到我們!趕緊的!等會兒天亮來人就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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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昀黑臉聽完他們怎麽甩鍋餓死原身的事。
等腳步聲遠去,一雙眼亮得驚人,知道他們的計劃才好見招拆招,想甩鍋?想得美!
天稍亮起時,焦家村村民要去地裏,會經過焦昀所待的破房子。
這是焦家以前的老房子,早就廢棄,卻離村頭很近。
村民上工前,錢老二去而複返,一進來,也不看土炕上的屍體,把手裏籃子一松。
籃子摔在地上,專門為了演戲放得一碗雞湯和饅頭粥就這麽灑了一地,摔得粉碎,聲音聽得錢老二肉疼。
他低頭盯着食物舔舔嘴,才遺憾轉身,出門,朝外喊一聲:“出事了!娘,昀哥兒出事了!他、他死了!”
錢孫氏裝作剛到,被老三媳婦攙扶着,一聽這,扯着嗓子嚎啕起來:“哎呦,老婆子可憐的乖孫呦,怎麽就這麽想不開這麽歹命,這麽小——就沒了命!這讓老婆子以後可怎麽活啊我的金孫呦!”
錢孫氏這一招哭天搶地,把結伴扛着鋤頭的焦家村村民吸引來,圍着栅欄好奇:“咦,這不是老秀才的親家嗎?怎麽跑這裏來了?”
老秀才家老房子不是早就空了?
老秀才死了兒子後把手頭的銀錢都花了給閨女招婿,說是招婿,為了不為難女婿,把新房子建在離松郡村村頭很近的一處。
老秀才給兩個村子當了多年夫子,兩村裏正主動批了塊地,之後一家都搬了去,這老房子也荒廢了。
可今個兒倒是稀奇,怎麽錢家跑着來了?
焦昀的死當爹的不好提,情緒怕不到位,錢孫氏和錢老漢在外一直維持僞善形象,一直哭天抹淚。
解釋就交給小原身的三嬸娘。
老三媳婦紅着眼,表情戚戚楚楚:“昀哥兒那孩子……沒了。”
衆人倒吸一口氣:什、什麽?
老三媳婦繼續解釋:“這事說起來都怪我們照顧不周,可想不到,這孩子氣性這麽大,一時想不開就……”
村民覺得匪夷所思,“這好端端的,怎麽孩子說沒就沒了?氣性大是怎麽回事?”
“哎,說起來這真是……事情是這樣的。三天前,昀哥兒和大伯家的大寶二寶在河邊玩,小孩子麽,鬧起來就打起來了,昀哥兒沒打過,就氣不過要推大寶二寶下水。大寶二寶一躲,結果他自己掉下去了。剛好昀哥兒他娘經過跳下去救他,他娘不會水這不就一病不起。婆母知曉後照顧他娘時念叨兩句,昀哥兒一氣之下就跑到這裏來住,還說我們……不是他的家人……哎,他娘病這麽重,這幾天我們都在那照顧也沒顧上小的,只每日讓他爹來送點吃的,可誰知……剛剛來送飯才發現,昀哥兒半夜把衣服被子都脫了扔地上,活活把自己……凍死了。嗚嗚,這孩子怎麽這麽想不開!”老三媳婦說到最後是真哭了,吓哭的,一條人命啊。
這些人故意害死昀哥兒,還反潑髒水,颠倒是非黑白,說這些違心話她心裏既恐懼又害怕,卻又無奈。
焦家村村民傻了眼:“快去通知裏正!”
裏正到時,老大媳婦也拉着三天前當事人大寶二寶來了,一來兩個小的就撲到剛被擡出來的焦昀身上哭嚎。
卻只見聲一點淚也沒有。
不過是拉來演戲。
裏正來時就看到這一幕,經過他聽了,婉娘病了這事他知道,還讓兒媳婦去送了一籃子雞蛋。
老秀才在世時幫了焦家村不少,留下一個閨女他們平時都會照顧一二。
孩子打鬧是常有的事,可誰知道竟然死了人。
裏正沒忍心過去,只看一眼,就看到不遠處小孩手腳耷拉着,頭往後垂着,臉色鐵青,嘴巴微張,垂下的手指在外人看來硬邦邦的,還蜷着抓着什麽,着實可怖卻又讓人不忍。
裏正大兒子焦大很快出來,壓低聲音:“瞧着像是這樣,裏面有這幾天送來的粥和食物,昨天瞧着沒動,被子衣服扔了一地,那孩子渾身都青了,看來死了有段時間,哎,作孽啊。”
裏正嘆息一聲,剛要過去送孩子最後一程,大寶二寶哭嚎的聲音大了起來,說都是他們的錯,他們年紀小不懂事,不該跟堂弟争,要是早知道就讓給他了。
這話是大人教的,他們昨晚上背了一晚上,只需要今天這麽邊哭邊嚎喊出來就能連吃三天雞蛋,還能一人吃一塊點心,他們平時撒潑時都這樣哭,得心應手,哭得一臉眼淚。
裏正還有村子裏的人聽着心裏不落忍,本來還好,可這麽一哭,心裏也難受,低聲跟一群人商量怎麽辦後事。
如今婉娘還病着,錢老二雖然是錢家的二兒子,卻是入了贅的,錢家算是外人,不能辦這事,只能他這裏正主持了。
結果還沒吩咐完,突然就聽到一聲尖叫。
尖叫是本來正哭嚎假道歉真演戲的兩個小的發出的。
衆人疑惑看去,見兩個小的背對他們,也不哭了,瑟瑟發抖。
錢老大家的這兩個小的,一個叫錢大寶,一個叫錢二寶。
錢大寶是堂哥,今年九歲,大焦昀一歲,是堂哥。
錢二寶和焦昀同歲,八歲,小幾個月,是堂弟。
錢二寶正是人憎狗嫌好奇心重的年紀,他假哭的時候太無聊想瞧一眼一向跟他不對付的昀哥兒是不是真死了,他還沒瞧過死人模樣。
他就邊嚎邊張開捂着眼的手指,這一看不要緊,就看臉色鐵青張着嘴的焦昀,本來躺的好好的,突然頭咔擦一扭,再咔擦一扭,吓得錢二寶一哆嗦,就推了正演戲哭嚎在興頭上的錢大寶。
錢大寶不高興看過去,結果,兩個小的就對上又是扭頭幾下咔哧咔哧的昀哥兒,最後面對他們睜着發紅的眼,吐着舌頭,聲音低低幽幽的:“我死不瞑目啊,你們颠倒是非黑白,明明是你們推得我……我死不瞑目做鬼都要找你們啊……你們不說實話……我會纏你們一輩子啊……”
兩個小的沒忍住尖叫出聲。
裏正他們剛被這一聲吓一跳看過去,還沒等說什麽。
兩個小的抱起來,已經吓破膽,閉着眼抖着身體開始倒豆子叭叭叭全部說出來。
“啊啊啊啊不要來找我們不要來找我們!是阿婆讓我們這麽說的嗷!是阿婆說要是讓人知道是我們推你下水就會怪我們,我們就要受懲罰沒飯吃!你自己又記不清楚,我們說你推的你迷迷糊糊腦子不清楚還認了……嗷真的不是我們!你要找去找阿婆!娘——有鬼!嗚嗚嗚嗚……”兩個小的哭天搶地的,嚎啕大哭!
也不管別的了就開始往前爬,邊爬邊回頭,就看到本來躺着的人突然就坐了起來,更是吓的一哆嗦,“嗷!鬼鬼鬼啊……娘!我們害怕!是你說我們這麽說完只要肯道歉這樣在這裏哭一場就能吃雞蛋吃肉的,怎麽還會纏着我們……”
兩個小的大概吓得太狠,爬到一半就吓暈了。
老大媳婦剛撲過去把兩個小的抱起來,等擡起頭對上焦昀睜得大大的眼,摔坐在那裏也吓得臉色慘白,“你、你你你不是……沒氣了嗎?娘诶!詐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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